《透支》whalingirl

3、第三章

　　那次同学会之后，邵翔偶尔会单独找他们两个吃饭，但谁都没有再提起那晚发生的事。

　　其实分开的五年里，虽然两人都没有联系，但彼此都在关注着对方。顾穆炀一直在打听周靖琰的情况。最初的一年，邵翔出国了，周靖琰又像是故意把自己藏起来，搬了家，换了电话号码，顾穆炀怎么也联系不到他。他每天不停的刷新周靖琰用过的微博，微信，□□，但一切都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无迹可寻，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邵翔不在，找不到周靖琰，顾穆炀这一年过得行尸走肉一般。

　　原本他以为只要时间一久，他就可以忘记周靖琰，可是这份感情就像喝上瘾的酒，越来越嗜口，怎么也戒不掉。这个曾经每天都默默的陪在他身边的男孩，如今就这样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周靖琰以后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自己，他以后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他还会和别人永远在一起，这一切顾穆炀不敢往下想。

　　重新得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年多以后的大学课堂上。此时顾穆炀已经是H大的在读研究生了，这一年里他除了找周靖琰就是每日每夜的攻读，大二下学期他就提前修完了全部的学分，并且保送了研究生。
　　这天老师刚好讲起国内的供应链服务行业，在冗长的宣传片里顾穆炀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疯了似的冲到讲台上，反复确认片尾人物介绍里那个熟悉的名字，一年多来如鲠在喉般无法喘息的痛苦终于得到解脱。顾穆炀脱力的摊坐在讲台边，一遍遍呢喃、失笑，“他在国内，他没有消失…没有消失…”

　　可是为什么，你不愿意联系我……

　　在那之后顾穆炀一直在收集关于周靖琰的消息，他的公司，他的合作对象，他的产品领域，他的商业战绩，他身边的男人和女人……这似乎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事。他甚至好几次去他公司找他，但都被工作人员告知在外地出差。

　　他始终没有原谅我……

　　往后的几年，顾穆炀除了学习从不关心任何事，唯一关注的就只有关于周靖琰的商业新闻。原来那个随性洒脱的男孩渐渐变得不爱说话，不去社交。尽管如此，可五年间他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高中同学会，每次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他在期待着周靖琰的突然出现，这一等就是五年。就在他几乎绝望放弃的时候，上帝却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周靖琰出现了。

　　如果说五年前是我愚蠢的推开了你，那么这一次，就算付出一切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把简历递到前来招聘的人事经理手上，看着他满脸惊讶的看看自己又看看简历，顾穆炀笑的格外轻松。五年的时间，他取得了从生物科学到金融信息等五个领域的博士学位。得知他今年准备正式工作的消息，海内外无数知名企业向都他抛出了橄榄枝，以及常人望尘莫及的薪酬待遇。可他竟然放弃了这一切，转而去了一个只是业内风评还算不错的小公司，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执行总监。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无法理解甚至愚蠢的选择，但顾穆炀却甘之如饴。

　　繁忙的CBD商务楼，厉筱拿着一摞简历来到周靖琰的办公室。这是今年春招筛选出来的候选人。

　　“周总，这是今年的候选人资料”

　　“嗯，不用给我，你决定就行”忙的连抬眼的功夫都没有，周靖琰低着头，手里不停地翻阅着文件。

　　“但这里面有个K大的五学位博士，您要不要看一下”，厉筱特意把那份简历拿到最上面。
　　周靖琰闻言，手里的笔停顿了一下，“哦？有点意思”，他抬头，伸手接过厉筱递来的简历。

　　原本只是对这个人有点好奇，可拿到简历的一瞬间，周靖琰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忙碌了一天还没有进食的胃此刻开始翻江倒海，急烈的绞痛令周靖琰额头直冒冷汗，手里的简历也被紧紧攥住。

　　厉筱不知所措的跑到他身边，“您怎么了周总？”

　　“帮我…帮我拿一下药，在外套口袋里”周靖琰痛苦的表情看的厉筱心惊。

　　“好…好…”，厉筱跑到衣架旁，哆嗦着找到那个白色的瓶子，忙不迭的递给周靖琰。已经痛到青筋暴露的男人立刻抓过药瓶，囫囵吞下几粒止痛药后伏在桌上不停地喘气。

　　“我没事了，你先下去吧”，周靖琰明显的气息不足，厉筱还是很担心。

　　“我去帮您叫医生来吧？”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明明那么痛苦，可周靖琰坚持不肯就医。

　　“可是…”厉筱欲言又止，“我扶您去休息室躺会儿吧”。厉筱知道，没人能改变周靖琰决定的事。

　　实在没力气说话，周靖琰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厉筱无奈，在那儿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老毛病了，不用担心”感受到了厉筱的担忧，周靖琰又特意嘱托：“别告诉邑尔，我怕她担心。”

　　“好…”，厉筱的声音颤抖着，轻轻掩上门离开。

　　休息了一会儿，胃痛得到了一些缓解，周靖琰重新打开简历。

　　顾穆炀，你到底想干什么！

　　相片上的人眉眼含笑，两颗虎牙特别醒目，隐隐刺痛着周靖琰。

　　另一头，邵翔也刚得知顾穆炀要去周靖琰公司应聘，惊的一匹，“什么！你要去他公司工作？你是不是疯了！”

　　顾穆炀一脸死相的看着他。

　　“来你跟我说说，你脑子里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躲着不愿意见我，那我就去找他”，即使看着邵翔抓狂的样子顾穆炀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他走了。”

　　明明想要反对，可是看到顾穆炀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邵翔一时竟也被说服。

　　“你…但我提醒你，不要逼他，否则后悔的一定还是你”。虽然邵翔很怕顾穆炀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伤害到周靖琰，可按照现在这个情况还能坏到哪去呢。况且他心里根本就希望这两个人可以破镜重圆。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得到了邵翔的认同，顾穆炀越发开始期待。他脑子一转，动起了歪心思。

　　“翔哥哥~你在靖琰面前多帮我说说话呗~”，边说还边拉着邵翔的手臂做作的甩着。

　　“咦~你别拉拉扯扯的，我不吃这套，你自己造的孽自己还”邵翔神烦顾穆炀来这一套，直接给了他个下马威，“他但凡还愿意和你说话，你小子就烧高香吧”。

　　说完他用手指推开挤到自己肩上来的脑袋，自顾自走了。顾穆炀一个人留在咖啡厅，收起了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定定地望着对面的大楼，眼神里有了星光。

　　靖琰，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如果直接把顾穆炀从面试名单里剔除，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周靖琰只能静观其变。

　　“明天的面试，你和人事陈经理全权负责。我要去参加个会议，怕是赶不回来”，周靖琰在电话里和厉筱交代道，说到底他还是害怕亲自面对。

　　“可是您明天没有行程啊？”厉筱一度以为自己记错了，“而且是面试执行总监，您不在恐怕…”

　　“临时决定的，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好，我知道了”

　　周靖琰挂断电话，轻嘲了一声，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讲起谎话来也这么轻车熟路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会客室里坐满了前来面试的候选人，有刚毕业的职场新人，也有工作了十几年的职业经理人，但无论是谁都不及顾穆炀吸人眼球。一身墨绿色的定制西装使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再加上俊俏的长相和挺拔的个子，实在是无数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不仅如此，他还是五学位博士学历的缔造者，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成就，这让一同来面试的人都口舌生津。

　　厉筱坐在陈祁身边，面对正在对面侃侃而谈的某个候选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尽管以专业标榜的她此刻也不落俗的期待着最后的面试者，顾穆炀。要知道每天面对自己的老板，实在很难再发现一个更优秀的人，而顾穆炀无疑就是下一个精品。

　　而门外，刚刚还自信十足的顾穆炀，想着下一秒钟就要见到的周靖琰，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心脏不安分的开始狂跳。他努力调整呼吸，推门走了进去。

　　视线所及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顾穆炀原本准备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已经荡然无存。这么重要的面试，明明知道自己会来却没有出现，周靖琰，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顾穆炀根本没有了继续面试的冲动，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厉筱叫住。

　　“顾先生，这就是您的面试礼仪么？”，厉筱不清楚顾穆炀突然发生了什么，但她显然很不满，尽管对面前这个男人很有好感，可厉筱依旧保持着理智。

　　“既然已经来了，临阵脱逃好像不应该是您的为人，不如坐下聊聊”

　　与此同时陈祁也露出来难色，“顾先生是打算耍我们吗？如果你…”

　　“很抱歉，但顾某觉得，分明是贵公司不够尊重我这个面试者”，顾穆炀截了他的话，冷哼了一声，“呵，如果连执行总监都不够总经理亲自出面选拔的话，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顾穆炀厉色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底的火气还未能平息。

　　厉筱刚开口想要解释，房间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顾先生这到底是自信还是自负呢？”

　　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顾穆炀对这声音来不及做出思考就反射性的转过身，是他。

　　“靖…靖琰…”顾穆炀很是惊喜，又实在紧张。

　　“周总，您不是…”厉筱和陈祁也被突然进来的周靖琰吓到。

　　“赶得及我就过来了”，说完周靖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厉筱和陈祁离开。

　　“不知道顾先生您平时爱喝…”厉筱礼貌的询问道。

　　“黑咖，无奶无糖”

　　“好的，稍等”

　　等两人走后，周靖琰走到窗边，目光向远处望去却没有焦点。顾穆炀牢牢看着他的背影，这份沉默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厉筱端着两杯咖啡进来，很明显是一模一样的两杯。
　　周靖琰看着桌上的黑咖啡，不知作何解释，顾穆炀最怕苦，他怎么会……

　　顾穆炀仿佛看穿了周靖琰的心思，他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贵公司的咖啡很不错”，然后抬起头看着周靖琰的眼睛，“我以前不喜欢喝，甚至排斥，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

　　心跳漏了一拍，周靖琰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握成拳。

　　“既然一直排斥，顾先生为何不浅尝辄止？”

　　“尝试过后，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周靖琰不敢相信他刚刚从顾穆炀眼神里看到的东西，那像极了一个温柔的陷阱。顾穆炀在等他的反应，可等来的却是他依旧无动于衷的表情和良久的沉默。

　　周靖琰一步一步走到顾穆炀跟前，用冰冷的眸子直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顾先生，现在可以坐下聊一聊了吗？”

　　顾穆炀掩饰住心底的失落，调整了一下思绪道：“当然可以，既然周总这么有诚意，我又怎好拒绝”，顾穆炀浅笑，望着周靖琰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澈。

　　各自坐回位置，周靖琰拿起顾穆炀的简历。可眼前这张纸早在他来之前他就已经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他比谁都期待这场面试可也同样是无比的不安。直到下午一点他仍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过来，他的内心煎熬着，他试图视而不见选择逃避，但理智终究敌不过他想见顾穆炀的渴望。他想知道他这次真正的目到底是什么。

　　由你开始的游戏，我亲自结束。

　　接下来的面试很顺利，两人对答如流。一个成功的商业人士和一个高端的学术人才，这样的搭配显然是天衣无缝的，既然这样，周靖琰自然没有拒绝的合理理由。况且如果拒绝，他就已经输了。

　　“顾先生，欢迎加入易青”周靖琰起身，大方的向前递出手，顾穆炀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他握住周靖琰的手不住的在颤抖，好似害怕它会再一次抽走，顾穆炀攥的越来越紧。两然相视一笑，各自眼神里的情绪都太复杂。

　　“但我还有个要求”。

　　周靖琰从他手里挣脱开，有些玩味的问道：“哦？说说看。”

　　“入职后，我想先作为周总的私人助理协助处理公事，毕竟我还只是一个初生牛犊的新人，希望周总可以不吝赐教”顾穆炀上扬的眉毛无疑显露出他的势在必得，尤其还假以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周靖琰闻言，眉头私有霎那的触动，立刻就恢复了平常。他侃侃说道：“当然可以，顾先生这么谦虚，我又怎好拒绝。只是我已经有了一个私人助理厉筱，顾先生往后还是以大方向为主”。

　　顾穆炀心满意足的看着周靖琰说话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周靖琰，这一次你别想逃了。

　　周靖琰拨了桌上的内机电话吩咐厉筱去给顾穆炀安排一个位置，“就坐你对面吧。”
　　“好的”厉筱虽然有些疑惑，还是照着周靖琰的意思去办了。厉筱又想起些什么，忙追说道“对了周总，和苏小姐的晚餐已经预约好发给您了，苏小姐让我提醒您一下”

　　“好”周靖琰自然的答道，抬起头却分明感觉到了顾穆炀不言而喻的冷意。

　　“你和她……”

　　“顾先生是说苏小姐吗？”周靖琰好整以暇的看着顾穆炀，“她是我未婚妻。”

　　说完，周靖琰径走到顾穆炀身侧，“对了，顾先生您有2个月的试用期，如果……”

　　“没有如果。”顾穆炀转身走到周靖琰近前，双眼通红，“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得到。”是宣示主，是委屈。

　　这一眼让周靖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继续回答，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后他顿坐在椅子上，回响刚才两人的对峙，心有余悸。

　　周靖琰，你努力了那么多年，难道这么轻易就要土崩瓦解了吗，就因为顾穆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