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己领域》山郁

1、白色的茧

　　晚高峰，今天路况相较前几天更加差劲，穆辞从公司一直堵到幼儿园门口，他望着天边冒出的月牙尖儿微微蹙眉。西边的太阳逐渐下沉，将城市中的一角，两座高楼之间晕上一层朦胧迷幻的赤色。

　　幼儿园大概早就放学了，希望沐沐没走吧。平时因为工作，基本上都是妻子接送女儿上幼儿园。早上沐沐问穆辞，今天能不能让爸爸来接自己回家。妻子听后问女儿为什么要爸爸接，妈妈接不好吗？

　　沐沐仰头看向妈妈：“不是的，妈妈接好，可是每次都是妈妈接，爸爸一次都没有接过，妈妈比爸爸接的多，爸爸要输了!”

　　陶瑾瞥向穆辞，满眼质问，然后不等穆辞作答便拉着女儿走到他身旁。把女儿的手放到他掌心。

　　“今天让爸爸接，好不好？”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穆辞俯身望着女儿稚嫩的小脸询问：“沐沐怕爸爸输吗？没关系的。”他无法向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孩解释自己工作忙，生活的复杂与不易。面对这样将接送问题当做比赛的奇思妙想，他想要尽量配合，奈何简单的事情往往在大人眼里就变得力不从心。

　　“那好，今天爸爸来接你回家，可是，爸爸也许会很晚才能来，沐沐可以等爸爸吗？”穆辞抱歉的笑道，摸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早晨的一幕仿佛警钟一般，不断地催促着他要赶紧完成工作，在车水人潮中抢得先机，以便顺利接到女儿。现在却依旧迟了，挤出的一点点分秒在漫长的路程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而到达的时间与平时相比没有丝毫提前。

　　幼儿园老师告诉他沐沐等了他近两个小时，孩子们渐渐都被家长接回家，而老师给陶瑾打电话，淘瑾只是答“今天她爸爸来接。”然后在过了很久之后还是接了女儿接回家。

　　穆辞向老师了解了孩子平时的活动与表现，与之稍聊一会儿，表示自己没有及时赶来给老师添麻烦了。幼儿园老师是位毕业没多久的姑娘，看起来很亲和，她对穆辞的印象很好，笑着表示这是她遇到过的最有气质，最有风度的学生家长，对穆辞的赞美之词毫不吝啬，溢于言表。

　　“谢谢，曹老师亲和有礼，肯定很受孩子们喜欢，又有耐心，陪着木木等这么久，您费心了。”他感觉这老师也许是想表现的更自信点，对话时除了热心温和，却还有些许的拘谨。于是便总保持着微笑，使自己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

　　对于他人的赞美，这些年穆辞也听过不少。别人说他看起来斯文，五官比较秀气，那两道浓眉是之中唯一阳刚又醒目的，可这眼里的时刻凌厉的神情与周身淡漠的气质却让人无法忽视。也会有公司的新人畏惧他作为高层的能力与无形的隔阂，面对工作严谨，端坐在办公桌前的上司，多少还是有些内心发憷的。

　　穆辞没有给这老师太多马屁的机会，免得她不知所措。没待多久他就离开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突然很想一个人慢慢晃回家，伴着城市夜里的万家灯火，淹没在人造的光辉之中，心情有些落寞。穆辞不想去纠结为什么妻子狠心让孩子在幼儿园待这么久，才姗姗来迟。等他吗？这或许是最后的考验，而他无疑又一次让人失望了。不会有下次了，穆辞心中已有所预计。只是他还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他也想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冷，能打破这冰冷的只有争吵，还是在卧室里，不能波及室外，怕伤着孩子。他去商店买了玩具，又带了一盒冰淇凌想尽量补偿女儿，但或许，等到他回家时，沐沐已经睡下了。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穆辞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影竟有些单薄。

　　穆辞什么也没说，悄声走向女儿房间，想要看看女儿是否安眠，然后落下轻柔一吻。

　　陶瑾却叫了穆辞来卧室，说有事想和他谈谈，等门刚合上，便把一份离婚协议书递给了穆辞。穆辞看向白纸上的字眼，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吐出些许不平稳的气息后缓缓走向妻子。

　　盯着她发红的眼眶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陶瑾转过身去，回避他的视线。

　　“为什么？告诉我。”他将陶瑾的肩膀锁住，扳了回来，再次与之对视。

　　而陶瑾的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她蹲下将脸埋进了胳膊，哭声从啜泣变为哽咽。

　　等到哭声缓和些，她才回答了穆辞的问题，“你说的没错，不属于自的，强行占有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什么？陶瑾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想离婚。”

　　穆辞听到陶瑾有又嘶哑起来，安抚道:“你先别哭，别哭，告诉我，你都慢慢和我说。”

　　“不是！”陶瑾情绪更加激烈了，她挣开穆辞的手吼道：“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是我不对，你醒醒啊！我承认，我都承认，一开始我的确就是不安好心。现在我遭到报应了，可以了吗？你原谅我吧。穆辞，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

　　她再也撑不住崩溃的情绪，冲出了房间，将睡梦中的沐沐抱起，匆忙地离开了这个家。

　　“陶瑾！”穆辞在后面大声唤道，来不及拦住她。

　　“你别跟来！我带沐沐回娘家。别跟来。”说罢，便急匆匆冲入暮色中。

　　穆辞还在刚才一系列混乱中没缓过神来，便任由她去了。此时，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些话，意识有些恍惚。

　　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他的神情再次变得低迷落寞，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顺着墙壁摸索到一块能躺下的地方。不是你的错啊。我怎么原谅你。

　　心就像夹在瑟缩的缝隙中，然后再被人撕扯出来，暴露在刺眼的光亮之下，只能任血流成河，仅剩的生命无力地颤动着。

　　泪仿佛酝酿了很久才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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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第一章，情节不多，伏笔为主。第一次发文，还望大家多多关照，要是能有评论或者建议，感激不尽。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