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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到了御书房,沈令仪摒退下人,锁上门窗,幽幽地看着李鸣峪,半晌才轻声唤道:
      “二哥哥……”
      “仪妹,”李鸣峪沉沉地看着她,“你我已经许久没能这样说话了。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这便是我的命。身在其位谋其政,父皇就我一个健康的孩子……只是苦了你。”沈令仪眼眶有些发红,“我……虽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们的婚事,但是听到你说一定要娶我,我还是很高兴。是我对不住你。”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我只能一直守着琛儿。”终于,她流下了一滴泪,“这段日子,凡是朝中无事,我便守着琛儿,生怕他遭毒手。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太多。淮南王正值壮年,他又有七个儿子,太皇太后杀了母妃,我生怕琛儿也……”
      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那人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我知道。我会帮你的。我会多多陪伴你的。”
      她终于大哭起来。母妃走了以后她只哭了一会儿,先帝驾崩以后她甚至哭不出声。她被先帝教得太好了——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常常面无表情,把太多话藏在心里。她并不像一个养尊处优、备受宠爱的公主,反而被教导得像一个合格的储君。从小到大,只有在李鸣峪面前,她能够稍微放开一些。这偌大的京城,有哪个贵女如她一般,自小苦苦压抑,如今还要艰难求生?
      李鸣峪沉默地抱着她,只觉得也在这哭声中心脏揪紧了。然而沈令仪也只哭了一小会儿,便自己擦去眼泪,努力对他挤出了一个微笑:“我不能哭了,一会儿苏大人刘大人要过来议事。”
      李鸣峪说:“今日议的可是今年春闱?”
      “正是。”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然而面上又恢复了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那依旧发红的眼眶出卖了她,“还有今日太皇太后突然说要为我说亲一事。她明知道我绝不可能答应仍要前来试探。”
      “说亲一事……确是有些费解。”李鸣峪冷声道,“只是不知她这说亲,是为了王家,还是为了淮南王?”
      “如今朝中,士族委实权势大了一些。苏大人出身寒门,刘大人昔日是高祖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但二人虽是朝中一品重臣,势力却仍不足与士族一概而论。”
      “先帝也是对南方士族忌惮已久了。他们于结党营私,于地方欺压百姓。宫中太皇太后是琅琊王氏人,你三皇弟的生母姚昭仪是吴兴人。哪怕是为了陛下,也不可不防。”
      沈令仪低声道:“昔日高祖创科举,便是想制衡士族,给天下寒门子弟一条出路。只是如今虽有寒门子弟涌现,可是这士族子弟自小有名师教导,寒门子弟还是难以出头啊。先帝在时,曾和我说,士族仍是我大靖心头大患,只因太皇太后,他迟迟不好动手……”
      “仪妹,我倒是有一计。”李鸣峪思忖片刻,有些犹豫,“何不借春闱之风,消一消士族之气焰?如今或许是时机未到,但我们当早做打算。”
      “似是可行。”
      “只是,”李鸣峪有些怜惜地看着她,“如今太皇太后健在,你若是对付士族,怕是要被世人骂不孝了。”
      “太皇太后杀先帝生母,又害我母妃,我心里虽懂得她这么做的道理,但我绝不原谅她。”沈令仪漠然道,“她一日活着,我便一日担惊受怕,生怕她哪天害了琛儿去。淮南王蜗居淮南二十余年,沉迷歌舞,沉溺美色,他可能没有称帝的心思;我这祖母可不一定呢,王家连皇帝的事都想插一手,哪能眼睁睁看着我一个丫头片子爬到他们头上去耀武扬威。我实在不信她。她身子康健,活得实在太久。如今还不晓得淮南王什么心思,我暂时还不敢对士族下手;待到时机成熟,我迟早要与他们翻脸。天下如何骂,史书如何写,先帝在乎,我不在乎。我只要琛儿能够安心地做他的皇帝,只要百姓的日子能稍微好些,便心满意足。”
      “不管前路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陛下亲政。”李鸣峪拉住她的手,“到时候我就带你回北境成婚,再也不受这种种桎梏。”
      “殿下,苏大人和刘大人来了。”清溪在门口唤道。
      沈令仪松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髻,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道:“快请他们进来。”
      苏清和刘协一进来便看到二人表情严肃,并肩站立,似是刚才在商讨大事。刘协道:“不知道臣等可否打扰到殿下与将军议事?”
      “无妨。二位大人请坐。本宫与将军方才所议之事,也需同二位大人一起商量。”沈令仪端坐上首,之前脸上的一丝女儿娇态消失殆尽,进止雍容,竟让苏刘二人窥见昭帝年轻时的影子,“春闱将至。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春闱,须得认真对待才是。不知苏大人作为主考官,有何见解?”
      “臣并非第一次主持春闱,臣以为一切照旧便可。”
      沈令仪道:“照旧是可。只是先帝在时,也曾给本宫看过答卷,要本宫评论。本宫当时便直言,优等卷固然文采斐然,然而知晓民生民情的还是少数。要那么多大道理有何用,饥荒、水患若是来了还是得指望着老办法去治理。”
      刘协道:“臣记得,苏大人当年三元及第,便是用‘制胡论’打动了高祖的心。苏大人说,若要击败匈奴,关键之处不在于将领,在于民生。”
      李鸣峪赞叹道:“末将亦曾拜读。在苏大人之前,虽已有官员进谏说要民休养生息,但只有苏大人真正体察民情,知晓百姓生活现状。若非苏大人的策论打动高祖,许是之后十余年我大靖仍旧在对匈奴用兵,民不得息。”
      “然而能来会试的,又有几个出身寒门,知晓民生,未来又能真正为民做到实事呢?举子们大多文章锦绣,本宫却觉得华而不实。先帝出题偏爱于考教举子品德心性,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朝局不稳,本宫亦无先帝魄力,而陛下需要能臣。”
      苏清拱手道:“臣明白殿下意思,心中已有主意,过两日臣必与殿下详谈。”
      沈令仪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淮南王如今携亲兵抵京,举止怪诞,不知为何?”
      苏清道:“淮南王年轻时虽性子跳脱,却也不至于如此奇怪。他也绝不是沉迷酒色、二十多年不进京探望太皇太后的不肖之徒。昔日争储时,长沙王与中山王举止略有出格便被高祖重罚,先帝与淮南王皆是由太皇太后抚养长大,感情深厚,淮南王后来虽与先帝疏远,但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李鸣峪道:“末将曾听家父说过淮南王,说他是个性情中人,不像先帝那般沉静,但也明事理、顾大局。只是不晓得他这么多年过去,有没有什么变化。”
      刘协道:“臣有一学生,出身淮南。他兄长曾做过淮南王的门客。淮南王一共有七个儿子,为了世子之位闹得不可开交。”
      沈令仪早就听说过淮南王子嗣颇丰,不像高祖与先帝那般子嗣单薄,但是争储之事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好奇问道:“竟有此等事?”
      “正是。淮南王妃虽出身名门却不得宠,只有一个女儿,淮南王又爱美色,这七个儿子皆是出身侧妃侍妾所出。如今淮南王世子之位空悬,正为此闹得家宅不宁。”
      “七个儿子……家宅不宁……”沈令仪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茅塞顿开,“若是把淮南分成七等块……”
      她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荒唐:“淮南王不可能允许。”
      苏清笑道:“若是淮南王无心犯上作乱,这个点子倒也不错。”
      刘协道:“如今陛下还未一岁,公主初掌权,虽有你我二人和镇北王府,可淮南王有士族,又是太皇太后所出的嫡子,再加上他正值壮年,如此好的机会,他若不动心才叫奇怪。”
      苏清道:“我倒是信我这个学生。”
      “我有一计,不知长公主可愿一试?”沈令仪看见李鸣峪浮起来一丝坏笑——这笑容她很熟悉,小时候李鸣峪怂恿她去一起捣乱的时候便带着这笑容,“殿下明日这般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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