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配角》耳东书

6、凡间香火

　　温沂一直在梦境中挣扎，梦里她还是个孩童的模样，有个女子让她吃一个果子，正是当日龙门阵中三殿下偷盗的嘉果的样子，她不愿吃，那人就用仙法制住她逼她吃…画面一转，她又掉进幽水里，河底有成千上万个嘉果，远远望去像元宵节时的红灯笼，她坐在河床上，也不知吃了多少个…画面又一转，是她晕厥前那个长得像临曦的魔头，坐在一尊真人大小的玉像脚边，一边流泪一边喝酒…
　　一个激灵，温沂睁开眼睛，流光溢彩的帐幔，珠光宝气的梳妆台一角，放着一盆黑乎乎的曼陀罗花盆景。天哪，莫非这儿就是九幽地府？真的是…好贵气啊。
　　“你醒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然而衣裳和发饰皆是黑紫色，杨柳腰大长腿，是魔女曼陀无疑。温沂这才回过神来，又被曼陀一把拉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那日你有多危险，仙家掉进幽水可是要出大事的，幸亏那日正逢望月，临曦那小子刚好入魔，不然都没人拉你一把。”
　　那人竟是临曦，他和曼陀果真都是好魔头，温沂自忖果然没看走眼。
　　“你是不知道，那日荧惑神女才真真叫人生气，不过仗着自己是天帝幺女，手里有天帝当年降服狰兽的混元镜，一群天兵天将给她保驾护航，而且当时你已经把那畜生拖下幽水半死不活，她倒会捡便宜，随随便便念个咒封印了狰兽，四海八荒就对她歌功颂德。
　　还有那本什么，神女魔君携手封印凶兽，救下仙力不济的仙僚，那本画本子，也不知是哪个惯会溜须拍马的糊涂仙，不过一日就都传遍了。哼，还不是为了在临曦面前臭显摆…临曦那小子倒是上道，二话不说，跳幽水里救你去了。不过你要是再沉得深一点儿，十个临曦也救不了你了。”
　　曼陀一阵八卦，直说得口岸舌燥，拿起琉璃小茶壶对着壶嘴就是一通牛饮…温沂心道，这魔界之人就是豪爽啊。倒是小瞧了狰兽那畜生，原是大有来头啊！
　　温沂昏迷已有月余，提及玉浮山降雨的差事，便听曼陀道：“放心，你隔壁山头的司雨听说你病了，顺便替你下了雨…说起玉浮山，那儿可有件趣事儿，我带你去看。”也不管温沂是不是还体虚得很，曼陀迫不及待地带温沂腾云而上，往玉浮山飞去。
　　琉寰宫中，临曦正透过夜色，看着二人向玉浮山方向远去。
　　望月已过，临曦又变回仙人模样，从衣襟中取出一枚龙鳞，放在大青牛鼻子下。大青牛哞哞仔细嗅了嗅，硕大的脑门轻轻摇了摇。临曦双指夹住这片龙鳞，透过烛光细细查看。明明在幽水下，温沂周身都泛着蓝紫色的魔气，那些怨灵虽围住她，却似乎莫名畏惧，可是一把她抱出河面，那些魔气又消失了。哞哞刚刚也确认了掉落的鳞片上只有仙气，但之前在龙门阵中，温沂被哞哞的玄火烧到，身上也是泛了蓝紫魔气…
　　临曦望着手中银光闪闪的龙鳞，难道每每遇到危险时，便会有一股魔气保护她？温沂…这个半吊子神仙看来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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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陀带着温沂，来到玉浮山一处庙堂里，最外头的一进、二进，供奉的是如来佛祖、观音大士等上清天的菩萨，三进供着福禄寿、灶神等九重天的神仙，与一般百姓供奉的庙堂无差。
　　“曼陀，你带我来庙里做什么？这座庙什么我拜过的，哪有什么趣事儿。”
　　“哎呀你别墨迹，跟姐姐我走便是。”
　　到了第五进，已不是什么高屋建瓴的大殿，只有一个小小的庙堂，可此处跪拜的百姓却是最多嘴里皆念着“多谢神女救命云云”。
　　温沂朝堂上望去，供桌上神像身穿襦裙，有龙绕于双臂间，白绫四散，一把团扇遮面，扇面上刻着鲤鱼出海，精细到鱼鳞都是片片分明，连一旁的两行酸诗都没落下。这不正是七夕那日温沂的打扮么。
　　一旁腰圆体胖的妇人正领着两个孩子叩拜：“都说人间有供奉神仙便多一道护身符，那日也不知神女之后如何，保佑神女金身不坏…阿弥陀佛。”应是那日城门口得救的百姓。
　　“你瞧瞧，这是玉浮山百姓为你塑的像，十五位工匠连夜雕琢，精巧细致，可谓诚心。如今四海八荒都道是荧惑神女收服了狰兽，明明你受了女主角该受的苦，到头来却给你安排个女配的命。只有玉浮山的百姓知道，救民于水火的，是你温沂！”
　　曼陀还在一边愤愤不平，可温沂却第一次有了做神仙的自觉。既揽了这瓷器活，精钢钻总还是要有的，至少她该有能力保护这山头的百姓，他们与她一起喝着山顶流下的泉水，一起吃着山脚种出的稻米，一起分享着玉浮山的每一寸风景，他们渺小脆弱但也重视情谊。如若那日死于幽水，就凭这里的一丝香火供奉，也能助她保住元神，再入轮回。
　　“温沂你怎么了？可是荧惑神女之事气着你了？”曼陀一脸关切。
　　温沂淡然摇头：“无碍，那荧惑神女能投个好胎，又被选中去封印狰兽，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那也是一种实力，我不气。”又邀曼陀泰器湖仙居一游。
　　幽水两岸的仙魔平素里都有来往，并无许多禁忌，只因幽水城魔君是临曦，而临曦与天界又有着许多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众神有愧于毓檀仙子之死，比如临曦生而为仙的特殊存在。而幽水城的百姓，在临曦的“无为” 而治下，亦活得十分舒心，不喜装君子，但也从不惹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