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配角》耳东书

24、等

　　四海八荒皆传幽水魔君为个女子魔障了，成日里烧香拜神，眼看着竟是要去修那菩萨道。
　　此事于天界不过是一桩轶闻，于魔界那可是时来运转的好机会。
　　幽水城兵强马壮，安乐富庶，若是趁临曦疯魔，将那城池抢了来，于其余八位魔君，皆是莫大的助益。可任凭其余八位如何明争暗斗，幽水城就跟个铁桶似的，丝毫未有动摇，反倒是自己弄得焦头烂额，损兵折将。
　　用曼陀私下劝她爹爹朽夜魔君的话来说：“临曦只是去庙里烧个香，你们真当他今后慈悲为怀了？且不说温沂的魂魄还在幽水下，你们几个糟老头儿敢打幽水城的主意，还是自己先去修修那菩萨道，早日为往生做打算吧。”
　　那头魔界倒是最终消停了，可天界众仙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玉浮山如今香火鼎盛，这小庙也就开始扩建了，前前后后一共九进，各路神仙的尊像都铸了个七七八八，每日里受那临曦魔君烧的香火已是够呛。再加上凡间首辅大臣也好神道，弄出个庙宇林立的和平盛世气象。这香火太盛吧，闹得天界每日里乌烟瘴气，每位神仙周身皆是仙气儿缭绕，仔细一看却见一个二个都恹恹地捂着口鼻，叫烟熏得难以言语。
　　某日众仙实在忍不了了，终于将此事扯到明面上，告上了九重天：“天帝陛下，这临曦魔君修菩萨道，也不是这么个修法啊。您老人家看看这九重天上，哪儿还有块神清气爽的地儿。”
　　天帝其实自己也被熏得够呛，奈何总不能将自家小儿子间接害死人家未婚妻的事儿抖落出去，心想无怪这临曦对函谯仅仅下界历劫之罚无动于衷，想来这是备好了后招，熊儿子惹出的是非，倒要向他老子来清算了。着实头疼啊…只好连夜求了上清天的尊者。
　　于是便有了无量菩提尊者下界之事。
　　彼时临曦正在烧香，一根一根仔细地挨个儿点着，就像当初照顾温沂那般小心翼翼。天上神仙被熏了个乌烟瘴气，他也有所耳闻，可是谁叫温沂被你们三殿下推幽水里了呢，她在水里熏不着，只好苦了各位大仙一起受着，直到温沂魂魄归来。
　　“原以为你随你父亲，性子冷淡孤僻，没想到你和你母亲一样，她少时，也这么熏过九重天一回。”
　　临曦看向来人，恭敬地作揖拜见：“参见师祖。”那无量菩提尊者，原是毓檀仙子的授业恩师，天界厚待临曦从不敢与之为难，一半出自临曦出生时的法力震慑，另一半则是看在这位尊者的维护态度。
　　无量菩提尊者一边摆摆手示意临曦免礼，一边径自在神女像下手的蒲墩上坐下，就好似一位不拘小节的长者，全然没有身为尊者的架子。
　　“那时候，你母亲刚与你父君相识，正是小姑娘容易闹别扭的年纪，一听说珈蓝神君与天兵天将商议，要用美人计引你父君就范，就立马跑去凡间，给皇帝小儿托梦，要他举国烧香供奉珈蓝神君。那珈蓝神君被熏得不行，告到九重天，谁知你母亲托梦时竟是着了文鳐的衣衫首饰，如此一追查，倒害得文鳐那小姑娘安分了不少日子。你母亲此举，可谓智谋过人，一箭双雕啊，不愧是本尊爱徒。”
　　都说造化弄人，谁又会想到，这样小打小闹、无忧无畏的年岁，经过几千年的岁月洗礼，却以那般惨剧收场。
　　“孩子，烧给那位仙子的香火，已经足够了，她本就气数未尽，又有文鳐之力护体，幽水下没什么能伤她元神魂魄，只那仙身怕是会被怨灵啃食，多少有些损伤。你且去泰器湖下取那万年暖玉，细细雕琢，以待她来日魂归，也好有个完整仙身。不然小姑娘面子薄，缺胳膊少腿儿的，又怎肯与你相见。”
　　无量菩提尊者拈个诀，幻化出一柄小巧的刻刀：“且记住，不可用法力，一日刻一划，玉像完工之日，便是你与她相见之时。”
　　罢了，作弄那些个神仙，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谁叫温沂离开后，每一日都那么长，若不是一根一根地去点香，这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光阴，要如何度过。每每无事可做，便会想起过往的桩桩件件，便会痛恨自己的狠毒算计；又或是担心她在幽水下是不是会冷，会不会怪他将她诓骗来到玉浮山，没有说书先生和画本子的日子，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难熬？
　　一日一划，为何一日只能是一划，这噬心的等待，这便是因果报应。
　　“师祖，她的名字，叫温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