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配角》耳东书

17、苍山公主

　　苍山位于幽水下游，实则离魔界也不是很远，腾云一盏茶的光景便到，可临曦不知犯什么毛病，非得骑着大青牛去。大青牛还因着上回龙门阵之事记恨温沂，时不时地颠上一颠，直颠得温沂头晕目眩，最后被临曦赏了个爆栗才愤愤作罢。
　　等温沂踏在苍山地界上的时候，已经手脚发软，就差躲在角落里去吐了，头一回听说神仙还能晕坐骑的，说出去太丢人了！温沂浑浑噩噩走了两步，终究还是一个踉跄，向后一仰，被临曦浮夸地一把搂住。四周密林一阵细微的淅索响动，温沂勉强站稳，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中注视着他们，心道：才落地，这就得演上了？
　　临曦一边扶着温沂，一边细心帮她挡开前路的纵横树枝：“你可知刚刚那些畜生是何物？苍山曾有灵猫，浑身碧蓝，双目如星辰，可观千里。本是灵物，但却贪图孔雀的华丽功法，灵猫吞噬孔雀灵魂遭到天谴，最终化为猫身雀尾的怪物，沦为狐族奴仆。如今，他们的名字，叫观雀。”
　　观雀啊…观，是关切之注视，亦或是觊觎之窥探？就如同现在的她，分不清临曦是看着她呢，还是看着她体内的文鳐之力？
　　临曦似乎很熟悉苍山，带着温沂一路前行，都不带走岔路的，不一会儿，二人便走出了密林，宽广的平原上神仙林立，仙气袅袅，或坐或立，热闹非凡，这排场，啧啧啧…
　　温沂忽然一阵哆嗦，一股阴森之气从背后升起。温沂猛地一回头，正对上一对大眼睛，幽蓝幽蓝，瞳孔眯作一条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是一头巨大的观雀，华丽的孔雀尾翼徐徐展开，倒将其背上的白衣少女衬得格外玲珑娇小，可高贵不可一世的气场，却是大杀四方，不愧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公主。
　　“临曦魔君远道而来，萱黛有失远迎了。”小公主端庄稳重地行了礼，身子却仍坐在观雀背上完全没有下来的意思，看来也不见得有多待见临曦。
　　温沂倒是从她身上看出一丝汀澜的气质来，还别说，除了这气质，五官倒也有几分相似。
　　不等温沂细看，临曦已经一把摁下温沂胡思乱想的脑瓜，温沂只得顺势行礼，心里又骂了临曦一回。“公主客气了。”临曦淡淡回了礼。
　　看来这萱黛公主并不如那些普通的无知少女一般，清冷态度一视同仁，并不因为临曦的势力或是外表而有所动摇。哼，临曦这只自命不凡，自作多情，自己太看得起自己的蠢仙鹤，这回打脸了吧，嘻嘻嘻…
　　巨大的观雀载着萱黛公主来到神坛之上，众仙早已按品阶列席，虽是小辈成年之礼，但顾及苍山狐族威望，谁也不敢在此失礼，就算是荧惑神女远远看到临曦，也只是作揖而立，矜持庄重。倒是文曲星君见了她，似乎是没认出来，远远一瞥便已作罢。
　　萱黛以跪拜大礼拜谢天地，作揖小礼回敬众仙，其母亲自为她带上八宝冠冕，最后由长兄柴染太子宣读祝祷。“吾妹萱黛，沐华天地，感韵寰宇…”
　　朗朗之声不绝于耳，温沂伸长脖子，隔着人山人海，努力想要看一看那个让神女文鳐念念不忘，不惜一切搅得天翻地覆的男子究竟是何等仙姿。奈何今日仙长众多，温沂作为陪同仙侍只能立于外围观礼，层层遮挡只看见个轮廓。就这位子，还是靠着临曦的脸面，若她自己独自赴宴，怕是连三丈开外都未必轮的上座次。
　　正欲默默踮脚而望，一边衣袖却被人拉住，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学垂髫小妖的样子爱看热闹，这里可不比沂水洞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还是熟悉的老气横秋的口吻，温沂回头果然看见汀澜俏生生站在背后，一副严谨的女使做派，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悦之情。汀澜定是随她家水神仙上到此，九重天真是养人啊，看汀澜行事说话颇有大家之风，必是得仙上悉心教导，若当初自己也能留在九重天，如今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啊。
　　温沂暗暗挪动位置，与汀澜并排而立，两人用术法传音，聊得不亦乐乎。
　　临曦回头看温沂，原想她那爱凑热闹的个性，在后排定是急得上蹿下跳，不想却只是和身边一位仙侍聊得欢畅，应是她之前栖在沂水时的那位故友，听说之后留在了九重天水神座下。
　　只是…那位仙子的样貌，无怪温沂一直盯着萱黛公主看，确实像她那位故友，就连清冷的气质也是一样，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这位当属入木三分。
　　这只胖锦鲤，看似没心没肺，到底还有多少奇妙机缘是他没发现的？一尾龙身负文鳐之力，一只水狸面目酷似苍山公主，两人自五千年前的地动之时起便聚在一处，很难不让他联想到一起。看来今夜便能有个决断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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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燥的宴席结束，本该各自归去，温沂却听临曦说当夜要在苍山脚下住下，还有一场“好戏”待她上演。临曦又道向水神讨了人情，叫她那小姐妹与她同住一晚叙叙旧，作为温沂认真“做戏”的奖赏。
　　本是件好事儿，可温沂如今就像串在火堆上的活鱼，随时都有开膛破肚被烹烤的危险，若是为此连累了汀澜可如何是好。临曦也算是个君子，不知道挟持汀澜来要挟她这种事，他能不能做得出来？
　　夜凉如月，月圆如饼，整个苍山一派寂静，温沂为临曦的反常举动愁到吃也吃不好，不到半夜，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恨不得扯下一轮月亮做成烧饼咬上一口。
　　怕吵醒汀澜，温沂设了禁制，这才蹑手蹑脚行至幽水边。河岸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果树，嘉果在落入幽水千年不腐不坏之前，也有个朴实而圆满的名字—— 苍桃。温沂用法术摘下一枚苍桃，一口咬下，水果芳香四溢。
　　温沂又想起幽水水底红灯笼一般莹莹发亮的嘉果，果子若是也有灵性，它们是更愿意做替人果腹的苍桃，还是做让人忘忧的嘉果呢？可惜心事太重，浓郁的甜蜜中竟也品出一丝丝酸涩，温沂兴致寥寥，随手丢掉啃了一半的苍桃，不想草丛中响起细微的窸窸窣窣，怕是砸到哪头倒霉的观雀了。
　　“你平日里最是懒惰，难得有如此敬业的时候，是怕一会儿做戏做不好，提前来演练一番？”树上传来临曦戏谑的声音，温沂抬头望去，却看见长发飞舞，一身黑衣魔气翻涌的…临曦？是了，那次与狰兽对战落入幽水，临曦就是如此样貌，今日，是望月，入魔之夜。
　　临曦从苍桃树上落下，一身黑衣差点儿与黑夜融为一起：“观雀既然出现，她离这儿也不远了，按之前说好的演，你心里的疑惑不用我说，便能解开了。”
　　温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心中的疑惑？她还能有什么疑惑，不就是奇怪自己体内为何会有文鳐之力么，难道此事还脱不开苍山的关系？可是五千年前，萱黛公主才是个几百岁的小娃娃，她能解释个什么？
　　罢了，不过演个花瓶，连台词都没有的小角色，演完这出也算是全了这回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