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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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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里。
谢焰一声不吭地闷头抽烟，沈沛沛和经理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靠！这都是什么事！”
谢焰突然出声，把沈沛沛吓得一哆嗦。
“会所的规矩不知道吗！还没成年就敢带到这里来！”谢焰将烟头狠狠地掐灭，就好像那个烟灰缸是经理的头一样。
经理终于等到审判来临，反而松了一口气，捻起西装袖口揩了揩汗，解释道：“他自称自己是大学生，原来就是做男公关的。我也打电话去了他原来会所求证过了，都……都没有问题……”
“你个猪脑子！不会查身份证吗！”谢焰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朝经理扔了过去。
经理捡起滚落在脚边的抱枕，小心翼翼地放回谢焰旁边。“查了，但他的身份证应该是假的……”
“算了，已经这样了，再骂你也于事无补。单子上撤掉他的名字，人还是留下，按头牌的等级发薪水吧，省得他再往别处跑。”
“您英明！咱们星夜就该在您的带领下整顿风气，成为垣城最高端的会所！”经理不愧是星夜摇钱树，挨了谢焰训还能对着她一顿乱夸。
谢焰可不想再听这啰嗦经理叨叨，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人暂时这么安排也是没有更好的方案了，不过杨旭还得见一见。
作为他的班主任，谢焰得了解了解他的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走！陪我去见见他。”谢焰对着脚底抹油，正打算溜之大吉的沈沛沛道。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的沈沛沛，只得苦哈哈地回来。
“发现他年龄没到，赶出去不就得了，非得大张旗鼓地留下他，又不让他接单……”
“他可是我学生！”没等沈沛沛吐槽完，谢焰就打断了她。
“哎？这么巧的吗？那他刚刚看到你，岂不是会传到学校里去！要不咱们干脆辞职算了，反正你家也不指望学校挣的这几个钱。”
谢家主要重心放在房地产这块，北名川那点蝇头小利确实不够看。
不过北名川是谢家祖辈创立，立校百年有余。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谢家的门面。
历代谢家家主都很重视北名川的建设，谢恭也不例外。
所以谢恭才会想从学校开始，培养谢焰成为继承人。
“他不会说的。”
因为他也没法将自己摘出去，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不会说的。
二人回到专属包间的时候，其余人已经被啰嗦经理很有眼力见地清出去了。只留下杨旭，摊在沙发上喝闷酒。从地上倒着的好几个空酒瓶来看，还喝了挺不少。
回头就跟经理说，这些酒全部从他工资里扣。谢焰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我可以不把你的事上报给学校。”
谢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来了个先发制人。
“别想吓唬我！你可是这里的老板，今天的事要是报上去，你也没法置身事外吧？”杨旭不屑道。
嗬！这小兔崽子居然也懂其中关节。看样子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的确，我没打算说出去。不仅如此，单子上的名字，我也让人撤了。但你人……还可以留在这里，工资照拿。”
“为什么这么安排？你不要挣钱吗？”杨旭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终于开始认真起来。
谢焰接过他手里的酒，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慢慢悠悠地抿了一小口，这才开口道：“我不差这点钱。但是……”谢焰放下酒杯，凑近他面前，揉乱他抹了几斤发胶的头发。接着道：“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个母亲一样温柔慈祥，但内心已经咒骂了千万遍。这个啰嗦经理居然给用这么多发胶，要不要这么娘啊！
这种失足男青年的戏码，每天都会在会所里上演。
剧情无非两种：爱慕虚荣或者迫于生计。
都不用问，杨旭肯定是前者。不然怎么会拿着这些脏钱，给自己添置名牌衣服。
“我妈有尿毒症……”
他一句话推翻了谢焰之前的所有猜测。
尿毒症在找到合适肾源之前，只能定期透析。一来二去，小康家庭也得脱层皮。
“我爸在确诊之后，卷走家里的钱跑了。我年纪小，我妈又不能工作，只有这样来钱最快……”
他一脸风淡云轻，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但谢焰知道，他没有说假话。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被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好，什么时候好的病人拖着。就算是自己的至亲，忧伤也会在流水般的缴费账单，和日复一日的男公关生活中消失殆尽。
“有时候我就在想，她要是死了就好了。可是每次回家，看到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又劝自己再忍几天吧……”说着说着，他突然没了声。
谢焰望过去，只见他以手遮面，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滴在她意大利进口的纯手工真皮沙发上。
也不知是心疼沙发，还是心疼他，谢焰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一把揽过他的头，埋进怀里。
“没事，以后一切有老师。”
听了这句话，杨旭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肩膀却还是隐忍着小幅颤动，好不可怜。
安抚过杨旭之后，谢焰和沈沛沛两人商量了很久，到底应该怎样帮助他。
沈沛沛是觉得直接给钱就完事了，但她想得更多。
她给贺平安去了个电话，委婉地打听了一下。
杨旭给旁人的感觉一直是一个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常常为班级聚会买单，也会在朋友圈里晒一些高端俱乐部的会员活动。
但事实却是：不将母亲的病情上报学校，寻求老师的帮助，却宁愿走上男公关这条路，还买了浑身名牌，掩饰自己家庭条件不好的境况……旁人眼里的杨旭，和真实的杨旭可是大相径庭。
或者说，杨旭想让旁人看到的杨旭，和真实的杨旭大相径庭。
这不是简单用钱可以拯救的。
早晚有一天，他还会钻进同一个死胡同。嫌恶自己曾做过男公关的过去，嫌恶自己曾受嗟来之食的样子……
穷，是他深入骨髓的自卑。
只要他能脱困，必定会因为自己过往的穷苦生活伤及自尊。
像梗在胸肺里的一个刺，呼吸之间都在提醒他，曾经的不堪。
就在谢焰一筹莫展的时候，贺平安的电话来了。
“喂，老师，我在星夜门口，你出来见面说吧……”
谢焰吓得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愣了半晌，才拖着沈沛沛往门口走。毕竟，男公关都能做的人，还指望有什么契约精神，万一透露出去……
出了门，果然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门口，时不时探出头向里头张望。
“呐，贺随要我带给老师的。”贺平安一见谢焰，就递了包用白色超市购物袋装着的东西。
她哪有心思分辨这玩意，顺手将它塞进包里，心虚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老师给我打完电话，我就猜到老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听完这话，不禁讶于贺平安的细致，能从一通电话中听出她的不对劲。而贺平安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让她叹服。
“我放假的时候，都会帮着贺随送外卖，无意中撞见过杨旭在会所上班，我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并不像我们看见的那样……挂了老师的电话，我就假装客人给他原来的会所打电话，结果被告知他来了这里。我上网查了查星夜，结果发现股东姓谢，我就猜测老师会不会是这里的股东，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哎呀哎呀！站在这里多累啊！咱们进去说。”一旁的沈沛沛听的云里雾里，只想甩了高跟鞋，坐下来歇着。
她这是造什么孽，兴致勃勃地跑来看帅哥，结果帅哥没看成，还要跟着谢焰处理失足男学生的事情。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这里的股东，也确实碰巧撞见了杨旭。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母亲的病情……”
谢焰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贺平安一人猜到了而已，索性就全坦白了。毕竟，她抽烟的事，贺平安也没说出去。
“这我倒是不知道，但我隐隐感觉到他有苦衷。”
“你发现他在做男……”谢焰突然觉得面对自己的学生，男公关三个字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做这一行的时候，他没有看到你吗？”
“看到了，所以他对我的态度才会这么差……”
“那你今天过来……”她本来想问贺平安，是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毕竟前几天刚和杨旭打一架。
这要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第二天绝对拿个扩音喇叭，各个班级说一遭。
“我来请老师帮帮他……”
谢焰没吭声。
她本来就正有此意，只是她想不到贺平安为什么会来替他说情。以德报怨的剧情她可从来没见过，还以为只会发生在《圣母故事大全》里。
贺平安见她不回答，还以为她打算处置杨旭，一下就急了，“老师，他原来不这样的！他从前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尖子生，虽然偶尔有些虚荣心作祟，但……但他本质是好的！他今天这样，也是被逼无奈……”
谢焰除了开学典礼那天，看见她因为父亲被嘲笑而暴走，还从没见过为了外人着急的贺平安。
虽然认识她没几天，但也看出了这孩子是个性子淡的。
眼下这般模样，分明是有情况啊！搞不好这孩子是个抖M？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帮他？”
“给钱！”一旁沈沛沛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见终于切入正题，忍不住抢答道。
“不能给钱！”贺平安反驳道。
她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不好意思地望了眼谢焰。谢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现在为了保全他的自尊，而给钱了事，以后他的虚荣心会更加膨胀。自己都无法面对现在贫穷的境遇，今后怎么会有面对如今不堪生活的勇气！不如……不如老师给他认定贫困生吧！”
谢焰忍不住在心里给贺平安鼓起掌来。
不愧是她选的班长，想问题的角度和她简直一模一样！根本不是沈沛沛这类人能懂的。
“北名川除了国家下发的贫困生补助，还有学校额外提供的。按杨旭的认定等第，份额应该足以支付医药费了。”
再加上星夜每个月的工资，他都能直接奔小康了。谢焰在心底悄悄补了一句。
“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焰看了看表，已经过11点了，她们好学生应该都要睡觉了吧。
拿起沈沛沛的车钥匙，又看了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沈沛沛，给谢淼发了个短信让他来接人。而后对着贺平安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过……贺平安以她喝了酒为由，拒绝了她。
最后，她还是被贺平安她爸用小电动送回家的。
下班时间，贺平安她爸没再穿着工装，而是一件干净的牛津布衬衣。
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就被贺平安叫了出来，眼睛里还氤着水汽，脖颈后头几缕吹不到风的湿发，往肩背沁水。
偏生衬衣是立领的，谢焰再想往下瞧瞧也不行。
“你先送老师回家吧，老师喝了酒。”贺平安懂事地谦让到。
“那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来。”
谢焰本来是没什么交通安全意识的，此刻却突然觉醒，深以为酒驾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听话地坐上了小电动。
夏日独有的湿热空气吹起谢焰的发梢，带来前座柠檬味香皂的清爽。她深吸一口气，满腔荷尔蒙的气息，混着酒味。
明明酒量很好，眼下也有些醉了。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你跑一趟。”谢焰假意客气了几句。
“没事，我本来也要过来接贺平安。”
“你对贺平安真好，她母亲真幸福。”谢焰状似漫不经心地试探道。
“她去世了……”
“对不起……提到你伤心事了。”
“没事，都过去了……”
二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一直到了谢焰家门口。
“你……”
“你……”
一开口，二人就撞了话头。
“女士优先。”
“也没什么，让你回家路上小心点。”
“我也没什么，让你女孩子家家少喝点。”
“那……晚安。”
“晚安。”
谢焰见时间太晚了，估摸着王伯睡了，没好意思让他起来开门。
“咦？”掏钥匙的时候，从包里掉出来贺平安给的那袋东西。
她打开来一看，是开学典礼上，她嫌烟味太大，随手丢掉的白色西装。
虽然用一个超市购物袋装着，却叠得整整齐齐。
她凑近闻了闻，是熟悉柠檬味。
没想到衣服原来是在贺平安她爸手上。
贺平安好像是叫他……贺随？
倒是个有趣的名字。也是个有趣的人。
她忍不住给沈沛沛拨了个电话，吓醒这头猪。
“喂……沈沛……我好像……恋爱了……”
“什么！什么！姐你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