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195、第195章.无边之境

　　孩子孤零零地坐在院子外面的围墙下，小脸写满了忧伤，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因为那天，突然有一群人来到屋里，把躺在床上的祖母给抬走了。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祖母了。大家都说祖母已经死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觉得又冷又饿，一点也不想动。
　　现在唯一能够陪他说话的，就只有那个除他自己以外谁也看不见的朋友了。尽管他只有四岁多一点，但这个朋友自他出生以来就一直陪着他，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
　　“苏苏，‘死’是什么意思呢？”孩子不解地问道。
　　“‘死’？嗯，那种现象在这个世界的确被称为‘死亡’。不过，在我们的故土，并没有这种说法，让我想想……”那声音顿了顿，然后才接着道，“宇宙间并没有真正的死亡，所谓的‘死’其实是开启另一段全新的生命旅程的意思。”
　　“我不明白……”孩子歪着头想了想，一脸茫然地问道，“他们都说祖母死了，不能再醒来和我说话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是这样的吗？”
　　“也不是不能见到，如果你想见就随时都能见，她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真的吗？”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平时是怎么见到我的呢？”那声音又问道。
　　“嗯……我每次一想到你，就能看见你了。”孩子答道。
　　“对了，就是这种方法。”那声音仿佛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仔细想想你的祖母，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每次和你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是不是都很愉快？”
　　闻言，孩子立即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很快就开心地笑道：“真的、真的，苏苏，你太厉害了！我刚才真的看见祖母对我笑了，她的眼睛有点弯弯的，她说‘桌子上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快去拿吧’，然后还说‘你就在这里陪祖母说一会儿话吧’……”
　　随后，孩子又有点疑惑地问道：“可是，我想见苏苏的时候，总是马上就能见到，为什么想见祖母的时候却有点慢呢？”
　　“呵，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习惯用这种方式和你的祖母‘见面’。如果你经常这样‘见’她，经常和她说话，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在你的灵魂中住下来，将会变得越来越清晰，到时你就无需再花很长时间去慢慢地寻思了。”
　　“她会住在我的灵魂中？苏苏，我的灵魂是什么地方呢？”孩子不解地问道。
　　“灵魂是无穷之境，是能够容纳一切的广阔无边的地方，大地、海洋、天空、星辰……全部都能装在灵魂里。灵魂也是一个对你自己来说很近、对别人来说却很遥远的地方。”
　　“哇，那真是好大啊！我真的可以把我喜欢的祖母也放在灵魂里吗？”孩子不禁仰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天空，满脸欣喜地笑道。
　　“当然，不止是你的祖母，只要是你喜欢和想要获得的任何东西，全都能放在灵魂里。所以，尽情地想象吧，你所能够想象得到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不要在乎别人是否相信你，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你的灵魂。他们的否定于你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你只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就能获得创造一切的力量。”
　　“难道是因为苏苏也住在我的灵魂中，所以他们才看不见你吗？他们都认为我在说谎，可是我明明没有说谎……”孩子似懂非懂地问道。
　　“呵，没错，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如果苏苏去住在别人的灵魂中，那我是不是也看不见了？”孩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的确就看不见我了。”
　　“那你不要走，一直住在我的灵魂中好不好？”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孩子感到有些不安。
　　“这个世界中的绝大多数灵魂，于我而言都是难以生存的绝地，所以我暂时不会离开你。”
　　“只是暂时吗？那以后呢？”孩子急切地问道，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因为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生命，无与伦比。
　　“以后你就会长大了，而我却只能生存在绝对的纯净之域……”那声音听似有点惋惜，随后又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虽然前半句孩子听不明白，但后半句却听懂了，于是问道：“苏苏想去哪里？”
　　“那天你在门口睡着的时候，我听见门内有人说东边的魔鬼森林……”
　　“哟，小疯子，又在一个人胡言乱语了。”
　　未等苏苏话音落下，一道不可一世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还有阵阵嘈杂的脚步声紧随其后。闻言，孩子顿时本能地颤抖了一下，赶紧从墙边站起来，吓得拔腿就跑。
　　见状，吙弗王子嗤笑道：“哼，那小疯子真命大，居然还没有被猛兽吃掉。”
　　他身旁的一位贵族随从赶紧问道：“殿下，他跑掉了，要追吗？”
　　“快去！给我把那小疯子弄过来。”吙弗王子命令道，“哼，见到我不但不行礼还敢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一下那小疯子不可，好让他彻底明白什么是尊卑贵贱。”
　　“殿下，我有个好主意，只不过……”另一位贵族随从讨好地说道。
　　“别吞吞吐吐的，说来听听，正无聊呢。反正现在王宫里就我最大，你只管放心地说，只要我准许，没有人敢说不。”吙弗王子倨傲地说道。
　　“是，殿下。”那位贵族随从这才放心地继续道，“听说，陛下前阵子让人在花园里造了一个人工湖，里面装的全是从海边运来的海水，而且每隔三十天就会更换一次。里面养了许多罕见的怪鱼，那些鱼凶残至极，需要人肉喂养，否则难以保持活力。但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赫里岚谛王喜欢收集珍禽异兽，但饲养海里的鱼倒是首次，因而贵族们也十分好奇。吙弗王子确实也听说过这回事，但王宫实在太大了，连他都没来得及一一观赏。于是不由得也来了兴致，立即拍手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我们今天就去钓鱼吧！哈哈哈……”
　　一个四岁多点的孩子自然是跑不过大人的，他很快就被逮住了，终究没能及时逃出这群骄奢淫逸的年轻贵族们的毒手。

　　赫里岚谛王已经率军出征，开启了他征服东大陆的征程，并将留守都城的重任交到了自己唯一承认的储君，也就是他的长子嫡孙吙弗王子手中。于是，往常在赫里岚谛王面前低头哈腰的吙弗王子，终于彻底体验到了那种手握王权的至高无上的感觉。在赫里岚谛王回归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迦兰城中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因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在国王出征的非常时期中，也许都城和王宫的戒备应该更为森严，但赫里岚谛是东大陆最强大的国家，自信久了，难免会不觉自大，故近期城防仍与往日无异。像维苛斯·塞克这种在赫里岚谛拥有显赫地位的大贵族，只要随便找个像样的理由，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王宫的大门了。虽然这并不是他首次进入这座据说是东大陆最巨大最奢华的王宫，但像现在这样，趁赫里岚谛王不在的时候，悠闲地观赏王宫中的景色却是头一回。
　　不仅在迦兰城中，在王宫内外的许多墙壁上，几乎都以雕刻的方式，记录着赫里岚谛家族的光荣事迹。除此以外，还有许多残酷的战争场面，甚至连这个国家的英雄们如何奴役和侮辱战俘的细节都雕得栩栩如生，无处不在炫耀着这个王国的势力与辉煌。当然，也不全都是战争场面，还有很多关于狩猎游乐、各国使节朝拜和庆贺胜利的喜庆场面。其间，暴力、礼仪与功绩常常如影随形，令人惊叹不已！
　　维苛斯·塞克沿着浮雕墙壁一直往前走，手指顺着墙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画面轻抚而过。一边漫步，一边自言自语地低声嘲笑：“真是活灵活现啊！我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走进了战场和刑场呢。慢慢看起来，你们这些英雄的杀人手段可比我惨烈多了，呵呵……”
　　在那些来回巡逻的王宫守卫的眼中，维苛斯仿佛只是一个闲情雅致的游客。谁也没有发现，当他的手指经过那些精致的浮雕时，被他抚过的地方全都渐渐地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灰色，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是瞬间蒸发的水痕。
　　“这座王宫实在美得令人反感作呕，呵呵呵……”他径自低声念叨着一些听似疯疯癫癫的话语，这些年他早已习以为常，毕竟敢跟他说话的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自言自语。但巡逻经过的守卫们却心惊胆战，谁也不敢靠近半步。因为，这个传说中的疯子才刚回到迦兰城几天，那些关于他的骇人听闻的传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都城，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嗯？难道前面就是传说中的、收集了整个大陆的珍禽异兽的王宫花园么？呵，鲜花开得那么艳丽，为何气息却如此腐朽不堪？简直连魔窟的气味都不如。”维苛斯先是皱了皱眉，忽而又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原来，连花香也掩盖不住你们这群‘英雄’的恶臭，哈哈哈……”
　　“难怪，我以前总是百思不解，自己缘何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如此污浊不堪，怎么也洗不干净，原来竟是早已被这股恶臭给污染了。哎呀，真讨厌！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呵呵，不如全都……咦？那是什么声音？”维苛斯突然驻足，认真地侧耳倾听起来，他顺着声源的方向转身一看，随即惊喜地笑道，“啊，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干净的小东西，真想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