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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第186章.叛逆与忠诚 ...

  •   几日之后,一阵阵沉重的兽蹄声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可农军终于出现了。穆奇的神情跟以往有些不同,颇为耐人寻味地笑道:“呵,我倒要看看,这些要财不要命的家伙到底是哪些熟人?”
      等可农军距离围墙垮口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目测出他们的兵力时,坐在骑兽上的穆奇才扬起手,向早已准备就绪的努兰德军下令:放箭!
      随即,“嗖——嗖——”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箭雨密密麻麻地穿过墙洞,骤然插在疾行中的可农军脚下,生生逼停了那支凌乱的军队。
      直到这时,那些从丽西都城仓惶逃回来的可农人才发现,河岸边的墙洞下居然多出了一排障碍栏。那是由削尖的木桩钉入地下而设成的障碍栏,根部还堆压了许多大块的碎石,以增强障碍栏的稳固性,彻底封住了他们的来路。因为墙根处的地势略低,所以洞口的障碍栏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坐在骑兽上的可农人,远远地透过障碍栏上方的缝隙,隐约能够望见洞外的高地上,似乎有一支蓄势待发的军队正在等着他们。但由于距离和洞墙高度的缘故,限制了视野的范围,令他们难以看清敌军的战旗与战袍,暂时还无法分辨墙外到底是哪一方军队。
      急于奔命的可农军将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吼一声:“不想死在丽西的都给我冲出去!”
      他们显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边界就近在眼前,敌人尚可一搏,而身后却是瘟疫,只有死路一条。因此箭雨的警告并没有让他们犹豫多久,反而拼命地冲向围墙垮口。
      见状,在边界围墙之外,障碍栏另一侧的高地上的穆奇,却不慌不忙地让前排的弓箭手停止了射击。他当然知道这点箭起不了多少作用,反正也只是想警告一下可农人,让他们知道围墙外还有一支严阵以待的军队而已。并不是不能战胜那支明显已经疲惫不堪了的可农军,但若因此导致自己的士兵也染上瘟疫的话,那他可就伤脑筋了。依目前的情况看来,最好是和平解决,否则于双方都无益。

      “索鲁斯大人,墙外的敌军已经停止射击,方才的箭雨似乎只是一个警告。”先行探路的士兵跑回中军禀报道。
      “看清是哪一方的军队了吗?”骑兽上的可农贵族将领柯兹·索鲁斯问道。
      “暂时还未看清。我军与敌军目前所处方位地势都偏高,而围墙垮口恰好又在低洼处,洞口上方的墙体也正好挡住了敌方的军旗,目前的距离很难看清敌军的具体情形,需要再靠近一些才行。”那位士兵答道。
      “那就赶紧去给我弄清楚,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拦住我的去路。”柯兹·索鲁斯命令道。
      “是。”那士兵又迅速转身跑去探明情况。
      先前受到惊吓而躲到大型运兽车后方的另一位可农贵族——兰多夫·赞克这时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问道:“索鲁斯,外面那些会不会是杜鲁兰德人呢?”
      毕竟此地距离杜鲁兰德边境不远,所以除了杜鲁兰德人以外,兰多夫·赞克一时间也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可农边境上。
      “哼!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有来无回。”索鲁斯怒道。其实他心中的猜测也和赞克差不多,因而并不觉得惊惧,毕竟可农无论疆域还是国力,都强过杜鲁兰德许多,于是他大胆地命令士兵们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前方探路的士兵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大、大人,索鲁斯大人,不好了!围墙外是、是努兰德军队……”
      “什么?可恶!”闻言,索鲁斯顿时又惊又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努兰德军队竟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可农边境上。
      “怎么会是努兰德军队呢?”乍一听到努兰德这个字眼,赞克就不由自主地胆怯起来,一脸惊慌地望向身旁的人,“索鲁斯,怎、怎么办?我们这下死定了……”
      “你先给我闭嘴!”索鲁斯心烦意乱地叱道,随后又问那名士兵,“对方将领是谁?”
      “还不清楚,刚一看清敌方的军旗,就立即赶回来禀报了。”士兵答道。
      索鲁斯不由沉思起来,眼看染上瘟疫的士兵越来越多,继续留在丽西境内肯定只有死路一条。虽然敌军只是射箭警告了一下就再无动作,但无论对方是故弄玄虚,还是设好了陷阱在等着他们,他现在都没有别的选择,必须冲出去才有活路,所以不得不继续前行。
      但是当索鲁斯来到边界围墙下的垮口边,视线越过前方的障碍栏,与墙外高地上的敌军将领猛一照面时,心底维持的几分镇定就霎时全都崩溃了。哪怕两军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一堵残破的围墙、一排不算太高却十分碍事的障碍栏,哪怕只是望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索鲁斯也能立即认出那人是谁。因为,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了。不见还好,一见之下,索鲁斯不觉怒极攻心,彻底失去了理智,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若是没有那排障碍栏的话,他说不定已经提剑砍过去了。
      但是,现在他却只能站在洞口之内,隔着障碍栏,抬头望着外面那张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笑脸。索鲁斯不禁咬牙切齿地斥道:“哼,我还以为是谁,不想竟是你这个狂妄的叛徒,穆奇·阿瓦尔!”
      “哈哈哈……原来还真是个熟人!”骑兽上的穆奇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索鲁斯,你依旧还是那副‘看谁都比自己蠢’的老样子啊,哈哈……”
      “你……哼!穆奇·阿瓦尔,你这个乘人之危的无耻之徒!”索鲁斯恶狠狠地骂道。他有意提高了声量,好让身后的可农士兵和外面所有的努兰德士兵都能听得到。
      然而,事与愿违,肃静的努兰德士兵依然面不改色地屹立在穆奇身后,毫不动摇。反观他们那位豪放不羁的将领,却坐在骑兽上笑得东歪西倒,毫无形象可言,完全没有身在战场的自觉。
      “哈哈哈……”穆奇用手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水,徐徐道,“乘人之危?你说的没错,我和你一样,都是乘人之危的无耻之徒。不然,你身后那些运兽车上装的都是什么呢?”
      刚刚赶到索鲁斯身旁的赞克,正好听见了穆奇的话。虽然心里十分害怕,却因为对方的言辞实在有损可农的国威,尤其还当着众多可农士兵的面,所以他也不得不壮起胆,振振有词地帮腔道:“我们只是忠诚地执行陛下的命令,为陛下排忧解难,为可农争取更多的财富和土地。这明明是报效祖国、利国利民的高尚行为,却被你这种叛徒诬蔑为乘人之危,你、你这个叛国贼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相提并论?”
      穆奇本来也无意开战,在医者罗德·阿克罗伊赶来之前,若是能够拖延时间就尽量继续拖延,即便陪他们打打嘴仗也没关系。眼看又来了一个熟人,穆奇也燃起了捉弄的兴致,便顺着赞克的话,又大笑道:“叛国?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叛国之举。认真说起来,我也只是在效忠那个善待于我的人而已,至于他是哪个国家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明明是感恩图报的高尚行为,却被你这种小人诬蔑为叛国也很可笑。”
      赞克被穆奇那些不可理喻的言辞气得发抖,不禁伸手指着他,义愤填膺地骂道:“你明明生于可农,长于可农,却背叛了可农的国王,投靠了努兰德,最后还帮着努兰德夺走了祖国的土地。现在竟然还敢当着全体可农士兵的面,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没有叛国?!”
      “可是别人都救了我的命,我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穆奇从容不迫地戏谑道,“再说,对于可农那些利用了我之后、居然还想图谋我这条小命的家伙,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效忠的吧?”
      “岂有此理!身为可农人,就应该一生效忠于可农,任何违背陛下的意志、对可农不利的事情都等同于叛国!你身为一个贵族,难道连这点最基本的道德廉耻都没有吗?简直连低贱的平民都不如!”赞克愤愤地指责道。
      “哈哈哈……人就是这样,缺什么就想什么。缺财的人,满眼都是财;缺德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可惜某些高喊爱国口号、以激发民族情绪而从中牟利的人,却从来都不曾为底层真正困苦的民众发过声。可农最大的不幸,就是被你们这群伪善者给爱向了灭亡之路。”穆奇忍不住大笑地讽刺道,“至于叛不叛国,那就得看祖国之于每个人的意义了。对于少部分人而言,祖国只是政治立场;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祖国只是一片土地。不过,于我而言,祖国只在我心之所属之处。所以,叛国什么的还谈不上,我顶多只是不想与蠢货为伍罢了。你们这些把罪恶歌颂成美德、藉由爱国之名而理直气壮地四处烧杀掠劫的蠢货,通通都与我无关,我只喜欢自由。”
      “你简直胡搅蛮缠,无论你如何强词夺理,都改变不了你是个叛国贼的事实。”赞克一听穆奇竟然把他们都当成了蠢货,心中就更不乐意了,况且还当着全体可农士兵的面,令他颜面尽失,于是便趁机煽动士兵们的情绪,以同仇敌忾。“你不但叛离了祖国,如今还带着敌国军队来截杀祖国的战士,你让战士们如何相信你的谎言?”
      “我又不是傻子,有机会脱离牢笼不走,难道要坐着等死吗?”穆奇摇头失笑。
      “我知道,你对入狱之事怀恨于心,多年来一直都在伺机报复。”为了让身后更多的士兵都能听清楚,赞克有意更大声地说道,“但是,你身为可农人,就应该始终都忠于可农,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即便祖国判了你的罪、让你坐牢,也不足以成为你背叛祖国的理由。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错,祖国有权教化你、给予你惩罚,这是为了维护国法的正义和国家的威严。不过,你现在若是能向在场所有的可农将士承认自己的叛国行为对祖国造成的伤害,并就地自刎谢罪的话,我们就代表祖国原谅你。”
      “对,穆奇·阿瓦尔,赶快自刎谢罪!”
      “叛国贼,赶快自刎谢罪……”
      一时间,可农军中高呼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愤怒地要求穆奇自刎谢罪。那些可农人多半是近年的新兵,不曾有机会认识早期的穆奇,但愤怒的情绪却像恶性传染病一样迅速扩散至全军。一群缺乏见识的人一旦聚在一起,就会变得更加愚蠢轻信,跟疯子似的,听风就是雨,见人就咬,完全没有思考判断的能力。
      站在围墙之外的迦里,简直气极了!虽然阿瓦尔大人豪迈豁达,始终笑对可农人的埋汰,但他却早已愤怒不已了。可农如此迫害阿瓦尔大人之后,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要求他爱国,尽是用些语焉不详、含糊其辞的道德词条来愚弄民众、污蔑好人。尤其是那些可农贵族,他们出于嫉恨和不满,而对出类拔萃、见识高远的阿瓦尔大人施以报复,用刑法和道德手段害他身陷囹圄,实在可恶至极! 他们虽然头头是道地宣称自己爱国,但他们的爱显然毫无价值!一味地抱着那些腐朽不堪的东西不放,根本证明不了他们爱国,只能说明他们臭味相投罢了。一个国家的统治阶层是否真的爱国,只要看看在他们治理下的民众的生存状态,便可一目了然了,事实胜于雄辩。若不是必须要遵守军纪,迦里早就一箭射穿赞克的嘴了。
      与气得两眼通红、满腹愤懑的迦里不同,穆奇始终从容不迫,任由可农人埋汰,随后才泰然自若地笑道:“哈哈,要我认罪?那是不可能的。关于我的想法,凭你们这些狭隘之徒恐怕是无法理解的,所以我就不浪费口舌解释了……”
      索鲁斯与赞克不同,他深知穆奇这种狂妄之人,是无论如何埋汰都不动于衷的,因为穆奇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一直以来都是随心所欲地活着。那些空洞的道德词条,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心理压力。所以,穆奇今日回应这么多废话,绝对不正常,怕是有什么阴谋。渐渐地,索鲁斯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穆奇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意识到这点之后,索鲁斯不禁暗自焦急,只要一刻不离开丽西,他就一刻不得安宁,于是立即打断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质问道:“哼,废话少说!穆奇·阿瓦尔,你千里迢迢跑来挡道,难道就只是为了跟我们拌嘴么?”
      仿佛先前那些激烈的口舌讨伐不曾发生似的,穆奇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啊,好久不见了,今日天气不错,我正好也有空,不如我们慢慢地叙叙旧,怎么样?”
      “哼,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让我们顺利通过了?”索鲁斯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直到这时,迟钝的赞克才终于意识到穆奇是在拖延时间,于是便虚张声势地恐吓道:“穆奇·阿瓦尔,你赶紧让开,否则今日我们便就地处决了你这个叛徒……”
      “哈,”穆奇突然仰头一笑,状似不解地问道,“我说,你们刚刚不是才当众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忠君爱国吗?怎么现在又要迫不及待地将瘟疫带回去献给你们的陛下呢?难道果真是君臣一条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你这无耻的叛国贼,不要再妖言惑众了!”索鲁斯怒极了,不禁冷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故意堵在这里,无非就是想劫走我身后那些运兽车上的财物罢了,何必欲盖弥彰呢?”
      “啊?”穆奇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了然地笑道,“哈哈,没错、没错,你说的对极了!劳师动众地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也不容易,既然财物就近在眼前,不顺便拿点回去孝敬我的救命恩人,也有些说不过去。”
      闻言,索鲁斯立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鄙夷道:“既然这样,那也就是说,只要给你一些财物,你就能让我们通过了?”
      索鲁斯其实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开战,他身后的军队不久前才与汨罗和杜鲁兰德大战了一场,加之瘟疫的缘故,又折损了不少兵力,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了。如果能以少数财物打发掉那个讨厌的家伙,那倒也划算,但他若是太贪心的话就不好办了……
      果然,只听穆奇很快又笑道:“那得看你能给多少了。”
      索鲁斯鄙夷地冷哼了一声,问道:“你想要多少?”
      穆奇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身后总共有多少辆运兽车?”
      索鲁斯抓不准他因何要问这样一个多余的问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大致目测一下便能明白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姑且据实答道:“总共六十二辆运兽车。”
      “这样啊,”穆奇咧嘴一笑,说道,“那我就全部收下了,就当做是瘟疫的治疗费,怎么样?毕竟天寒地冻的,医者们大老远地赶来这里也很不容易……”
      没待听完,索鲁斯便已勃然大怒。只觉得对方不仅贪图财物,也完全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多说无益,于是愤愤地回头朝身后的士兵们吼道:“准备开战!谁能砍下那个叛国贼的头颅,我就赏他一块黄金!”
      一听到有赏金,可农军顿时躁动起来,每个人都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就冲破眼前的障碍栏。
      “哧,在蠢人眼里果然谁都比自己蠢,真是拿这种人没办法!”穆奇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对身后的战士们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准备开战吧!好在我们有充足的粮食和投射武器。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心点,千万别太靠近障碍栏,否则染上瘟疫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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