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179、第179章.家国之事

　　“苏苏，我饿了，怎么办？”
　　“你想出去么？”
　　“想，我饿了，我想去祖母那里。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我可以带你出去。”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你相信我能带你出去吗？”
　　“嗯，相信！”孩子毫不怀疑地点点头。
　　“既然你信我，那么，我就能够带你出去了。现在，你只要全心全意地想象自己像小鸟一样飞起来……”
　　“哇，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苏苏好厉害……”
　　虽然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看见自己的身体渐渐地从猛兽洞里飘上来，然后又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孩子忍不住兴奋地欢呼起来。但因为肚子太饿的缘故，也无暇顾及其他，刚一落地就撒腿朝王后的居所跑去。

　　王后房里灯光有些昏暗，但孩子早已习惯了。他先跑到桌旁，爬上椅子，然后抓起桌上的食物，不管是什么都拼命地往嘴里塞，他真是饿极了。等吃饱之后，他才爬下椅子，跑到王后床前，双手趴在床沿上，小声喊道：“祖母，祖母……”
　　隔了好一会儿，床上的老人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艰难地侧首望向床沿，见到孩子之后，她慈祥地笑道：“是未来啊，怎么只有你自己？你母亲呢？母亲没有陪你一起来么？”
　　“不对，祖母，我是鹿竒。”孩子不明白祖母怎么会突然唤错他的名字，于是马上纠正道。
　　“呵呵，你这孩子，怎么跟祖母开起玩笑来了？”王后宠溺地笑道，“明明就是未来，祖母记得你都四岁了，怎么还会弄错自己的名字呢？快去叫你母亲过来，祖母想和她说说话……”
　　话还没说完，王后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孩子赶紧爬到床上，伸手推了推王后的手臂，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不由担心地喊道：“祖母、祖母，你怎么又睡着了？祖母，快醒醒……”
　　不知道这样喊了多久，王后才终于悠悠转醒，一看见孩子，便虚弱地笑道：“是鹿竒啊，你跑去哪里玩了？祖母今天一直都没见到你呢。”
　　“祖母、祖母，你听我说，”孩子开始手舞足蹈地向王后讲述起了今天的经历，“我今天掉进了一个好大的坑，但是、但是我又飞出来了。”
　　“呵，你这孩子，怎么会不小心跑去掉进坑里了？那叫爬出来，不是飞出来。”王后不禁笑着纠正道。
　　“祖母，你听我说，我真的是飞出来的……”孩子坚持说自己是飞出来的。
　　“好、好、好，你是飞出来的。”王后只好无奈地笑道，“那你是怎么飞的呀？”
　　“是苏苏带我飞起来的，苏苏真的好厉害！”孩子不禁兴奋地炫耀起了自己的朋友。
　　“你怎么又开始提‘苏苏’了，祖母不是告诉过你吗？根本没有什么苏苏，这名字也是你臆想的吧？”王后严肃道。
　　“有，有苏苏，是苏苏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孩子急切地解释道。
　　“唉，你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王后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告诉祖母，苏苏是什么样子的呢？”
　　“苏苏就是最好看的样子。”孩子一脸认真地答道。
　　“呵，”王后忍不住笑道，“这要祖母怎么相信呢？你要说得具体一点，比如他是雄性还是雌性？他多高，多大，头发是什么颜色，眼睛又是什么颜色的呢？”
　　“嗯……”孩子歪着头，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答道，“苏苏有时像星星，闪亮闪亮的，有时会长出翅膀，有时会长出尾巴，有时头上也会长角，但有时又像水里的鱼，嗯……他的头发很漂亮，有时是红色的，有时是蓝色的，但有时是白色的，有时……”
　　“呵，行了、行了，祖母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了。怎么会有人长成那样？还变来变去的，那不成了怪物吗？苏苏到底是什么呀？”王后被孩子异想天开般的描述给弄糊涂了。
　　“苏苏就是苏苏啊。”孩子坚持道，因为无论如何变化，他都知道那就是苏苏。
　　“你这孩子，从会说话起就成天‘苏苏、苏苏’地叫，难道你是想编出这些故事来让祖母开心么？但你已经长大了，以后不能再说谎了，知道吗？”王后有些担忧地劝道。
　　“我没有说谎，是真的！我真的看到苏苏了……”孩子仍是极力辩解，他根本不明白为何大家都认为他说谎。
　　“好了、好了，别哭，祖母相信你就是了，祖母知道你没有疯，你只是太寂寞了……”王后见孩子两眼泛红，连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有些于心不忍地摸了摸他的小脸，思及这孩子还未出世就失去了父亲，刚出生时又失去了母亲，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王宫里，能长到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心里不禁百感交集。兴许是因为太寂寞了，这孩子才会想象出那样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朋友吧？难怪大家都喊他“小疯子”。但若是真的疯了，没准能活得更快乐一些吧？
　　“等你再长大一些，等你明白什么是爱恨与哀愁，什么是权力与富贵，什么是寂寞与牵挂的时候，也许就再也记不起此时此间这个纯洁无暇的自己，以及那位幻想中的朋友了……”王后盯着屋顶自言自语了一阵，再看向孩子时，发现他已经卷缩在身旁睡着了。

　　几日之后，赫里岚谛王收到了两个让他非常不愉快的消息。
　　首先是那位金格勒家主并没有因为南部的动乱而离开，依然纹丝不动地坚守在北部边境。其次是赫里岚谛多地平民为了逃避徭役，竟不惜冒险穿越东部的火山口，逃向了魔鬼森林。
　　“能为祖国贡献力量是贱民们的荣耀，不想他们竟敢违背恩义之道，无视死罪连坐而逃逸，这等行径恶劣的叛国者，一旦逮住都应该当场处决，以儆效尤。”吙弗王子愤愤骂道。毕竟，在这些统治者眼中，臣民只不过是国家资源的一部分而已，他们必须要为巩固这个国家的政权而牺牲一切个人愿望，这才符合赫里岚谛所提倡的“爱国大义”的道德观。
　　“嗯，”高座上的赫里岚谛王赞许地点点头，随后不耐烦地说道，“此类不识好歹的愚民，一律杀一儆百就好，这种小事以后无需再禀报了。”
　　思及事情的严重性，下方的贵族将领不敢抬头，不得不据实禀报：“其实，居住在火山附近的平民，过去偶尔也会跑到魔鬼森林周边去打猎，这本来并不稀奇，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人竟偷偷越境，举家迁去了魔鬼森林。不久之后，越来越多的平民为了逃避徭役或连坐，也纷纷效仿前者，举家逃去了魔鬼森林。待我们发现东部矿区的劳役人数不对时，实际上已经少了近千人，而且近期还在不断减少……”
　　“什么？！”赫里岚谛王噌地站了起来，怒道，“你说多少人？”
　　“近、近千名平民。”那贵族恐慌地答道。
　　赫里岚谛王志在统一东大陆。自去年夺下纳博兰德南部地区之后，就开始大力开矿、打造武器装备、加大病毒武器的生产，因此必须投入大量的无偿徭役。但是，扩征徭役的结果却导致了流民的激增，逃逸者数量不多的时候，还能秉着杀一儆百的原则，吓唬吓唬那些胆小的平民。可是，逃逸人数一旦持续成倍增长的话，定然就无法如期完成任务了。事到如今，那些严酷的监工即便想瞒也瞒不住了，于是才不得不冒着被处罚的危险，硬着头皮来上报。
　　“逃逸人数如此之多，难道是有人刻意煽动？”赫里岚谛王终于坐不住了，从王座的台阶上走了下来。他虽然脾气暴躁，却不是个妄断之人，出口之言必经考量。
　　“已经详细追查过了，以前那些从魔鬼森林附近打猎归来的平民，确实曾经向周边居民宣扬过那个森林之国的……呃，好处。由于异族人的缘故，起初并没有多少人敢去。但为了逃避徭役和连坐，近期越来越多的平民陆续冒险翻越火山口，逃到魔鬼森林去了。”
　　这位贵族心知肚明，如果他全部照实回答，肯定会触怒那位脾气暴躁的陛下，进而迁怒于自己。所以，他有意省略了某些敏感的字眼，尤其是宣扬敌人的优势之类的内容，是万万不能提的。因为，那位陛下手中无上的权力早已膨胀了他的“神性”，以致他根本听不得“别人的优点”和“自己的缺点”，他唯一能接受的只有“别人的缺点”和“自己的优点”。
　　然而，即便是这样，这位贵族仍是免不了重重地挨了赫里岚谛王盛怒的一脚。赫里岚谛王才不管那个所谓的森林之国究竟有什么“好处”，他唯一关心的只有自己的权威。踢了一脚仍是不解气，又怒道：“哼！都是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往东南边境增派一些守军，如果再看到任何胆敢背叛赫里岚谛的贱民，就统统都给我抓回来，我要让他们知道叛国的后果有多严重。”
　　“是。”那位贵族赶紧领命，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王宫的议事殿，唯恐再迟一步自己就会先被那位脾气暴躁的陛下给砍了。
　　这时，因斯汀·盖特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等把那些离经叛道的贱民都抓回来之后，陛下有何打算？”
　　“难道我堂堂赫里岚谛王还杀不得几个贱民？”赫里岚谛王立即不悦道。
　　“陛下误会了，”因斯汀赶紧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仅仅杀掉的话有点浪费了，何不加以利用呢？”
　　“你有什么好主意？”赫里岚谛王问道。
　　“陛下，那些愚民犯下的可是叛国之罪啊！虽然比起全国人口来说，叛离的只是少数，其余人皆不了解实情。但‘爱国大义’仍旧主导着国民的道德观，是民众普遍认可的高尚信念。所以，只要我们利用得当，不仅能够号召民众发扬爱国精神，还能轻易地激起民众的排外情绪，加深他们对那个所谓的森林之国和南方国家的仇恨。这样一来，在大军南下之前，扩征兵役之时，愤怒的民众就会踊跃加入军队、投身于战争、报效祖国，对我们来说百利无害。”
　　“哈哈哈……你果然是我的心腹！总能说出令我满意的话。”赫里岚谛王的怒气顿时得到了消解，立即吩咐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陛下。”因斯汀迟疑了一下，问道，“不过，陛下能否允许我去请一个人来协助？”
　　“你想要多少个人都行，尽管去吧。”赫里岚谛王爽快地应道。
　　“如果是别人的话，那倒好说，但关于那位大人，却是需要经过陛下允许才行的。”因斯汀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赫里岚谛王的神色，若是因此触怒了这位脾气暴躁的陛下，那就得不偿失了。
　　“谁？”赫里岚谛王疑惑道。
　　“智者——威兹德姆·阿其拉大人。”因斯汀郑重地答道。
　　闻言，赫里岚谛王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两道似怒非怒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因斯汀。在关键时刻，因斯汀不能退缩，只好壮起胆子，硬生生地迎向那两道锋利的视线，默默地等着赫里岚谛王的决定。
　　其实，因斯汀也情非得已。他至少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明白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不怎么得民心，贵族们同样也不太待见他。尽管他并不在乎这些，但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项任务，为了成功地激起赫里岚谛的民愤和爱国精神，他就不得不借助更有效的手段了。再则，因斯汀也必须要为赫里岚谛王鞠躬尽瘁，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才不会因为次子的身份而再次遭人忽视和凌辱。为了自己，他有时也会去做一些情非得已的事情，或是厚着脸皮去见一些不待见他的人，甚至还要顶着压力与那些讨厌他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