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136、第136章.灵魂之光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重重，就在愒缇斯陷入绝望之际，忽然有一道非常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为何，那道细如丝线般的声音，竟能穿透层层嘈杂冷酷的咒骂声，无比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像是呢喃的细语，又像是婉转的歌声，温柔而动人……
　　“咦？那是什么声音？”愒缇斯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被那道奇妙的声线给吸引住了，他在黑暗中循着声源摸索而去。渐渐地，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脚，然后是手，接着是身体……他惊喜地发现，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了一道柔和的淡蓝色的光线，光线上还点缀着许多绚丽的小光点。那道牵动人心的歌声，正是这些跃动的小光点在触及蓝色的光线时所发出的声音。
　　愒缇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道淡蓝色的光线。可是每当他一靠近，光线就仿佛有意识般地飘向了前方，始终与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愒缇斯渐渐地发现，当他追着光线朝前跑时，身后那些嘈杂冷酷的咒骂声就越离越远。于是，他惊喜地放开了脚步，疯狂地飞奔起来，追着那道神秘之光越跑越远。
　　忽然间，一大片耀眼的光芒毫无预兆地射入眼中，愒缇斯就像刚从狭窄黑暗的隧道里爬出来似的，本能地抬起双手，试图挡住那些强烈而灼眼的光芒……

　　猛然惊醒之后，却见眼前月色朦胧，愒缇斯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做了个噩梦。这时，一阵凉飕飕的海风吹过来，冷汗淋漓的愒缇斯不禁打了个寒颤。究竟多少年没有做梦了？他已经想不起来了，这还是他首次清晰地记得自己做了梦。
　　歌声？对了！既然是梦，为何那呢喃般的神秘之音还在耳畔萦绕不息？宛如一股涓涓细流，滋润着他干枯的灵魂，又仿佛广阔无边的海洋，抚慰了他所有的恐惧。
　　愒缇斯倏地坐了起来，循声望去，赫然发现在那双月之华笼罩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水色潋滟，还有许多蓝色、绿色、橘黄色的光点浮在海面上，犹如一条从天而降的星河。星芒时而随浪起伏，时而跃出水面，正渐渐地飘向浅滩……
　　“那是……发光的鱼群？不对，鱼应该不会唱歌吧？”愒缇斯摇摇头，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为了看得更清楚，他赶紧起身跑向海边。那奇异的光景和神秘的歌声并没有令他害怕，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因为对于愒缇斯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悲痛的往事突然又回到记忆里更令人害怕了。
　　他满心期待地跑到水边等着，以为那条神秘的星河将会渐渐被海浪冲到岸边，却没料到，它不仅没有再靠近，反而沿着海岸线一直流向北方。愒缇斯不禁感到失望，他真的很想知道，在那条低声吟唱的星河中，究竟藏着何种神秘的生物？于是，他瞬间改变了主意。他的原计划是，穿过新明古、汨罗和杜鲁兰德的内陆边境进入丽西，但现在不想走这条路线了，改而沿着汨罗的东海岸线一路向北，之后再从原桑比兰德和汨罗的内陆边界线进入丽西。
　　下定决心之后，愒缇斯果断返回沙滩，匆匆忙忙地扑灭残留的火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上大背篓，然后追着海中那条神秘的星河，沿着东海岸线一路飞奔。

　　有时候，那条神秘的星河离浅滩非常近，但每当愒缇斯以为它很快就会靠岸时，它却只是在海面稍作停留，接着又不紧不慢地流向北方。白天是很难看见那条神秘的星河的，愒缇斯必须等到天色暗下之后，才能再次看到它。为此，他不得不日夜颠倒而行，白天睡觉，夜晚赶路，就这样跑跑停停，连续追了好几天。
　　后来，愒缇斯慢慢地总结出了一条规律：那条星河通常会在靠近茂密的树林，或是附近有许多岩石的海滩时，才会放缓流动的速度，这些海滩无一不是远离人烟。于是，愒缇斯接下来也根据海岸的环境变化来改变自己的行程，遇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停下来休息，其余时间都拼命赶路。
　　有一天，眼看夜幕将至，愒缇斯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片靠近密林的海滩。这里的岩石不是很多，也不太大，稀稀落落地堆在沙滩上。愒缇斯精疲力尽，正打算躺下来稍作休息的时候，那条原本静静地浮在海面上的星河，却又开始缓缓地流动了起来。它一般只在静止的时候，才是离浅滩最近的时候，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追得上了。
　　于是，愒缇斯也顾不得休息了，拖着疲惫的双腿继续追赶。在沙滩上奔跑比平地要费劲得多，愒缇斯很快就跑不动了。眼看星河又要流走，情急之下，他爬上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朝着大海拼命地挥手，脱口喊道：“等、等一下，等一下……”
　　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付诸了行动，随后愒缇斯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即便那条“星河”里真的存在某种会唱歌的生物，也不一定能听得懂他的话，又如何回应呢？他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
　　然而，原本以为无望的事情，却奇迹般地发生了！愒缇斯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早点这样做？竟傻呼呼的、废寝忘食、日夜颠倒地追了那么多天。

　　仿佛听懂了愒缇斯的呼喊，那条星河竟缓缓地从远处的海面流向了浅滩，小光点也随着距离的变化而逐渐放大。待星河即将靠岸之时，愒缇斯才惊奇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星河，而是一群会发光的……鱼？不对！因为他们用双脚走上了海岸，成群结队地围向了愒缇斯。这些奇异的生物体型十分高大，若非愒缇斯正站在岩石上，恐怕就得一直仰着头了。
　　愒缇斯已经彻底惊呆了，灵魂刹那间就被这群生物给虏获了，好长时间都没能缓过神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生命，那壮美的身躯在夜色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显得异常神秘而富有生命力。他们的头发有长有短，大多呈蓝紫色，但又奇异地夹带着些许浅绿色的光泽。
　　这些生物的耳朵是半透明的，形如鳍翼，大如手掌，末端尖长，表面分布着叶脉般的蓝色流光，边缘的色调则较为丰富，点缀着一些绚丽的小光点。在背部的脊椎上、小手臂和小腿的外则，都长有这种半透明的鳍翼。但手臂和腿上的鳍翼较为纤细，脊背上的鳍翼则宛如两扇翅膀。但走上陆地之后，那对泛着光华的鳍翼就会垂在背后，就像一件柔软的披风。
　　他们并不是浑身都长满鳞片的，只在鳍翼根部附近的皮肤上，才出现些许细软的半透明的鳞片，指甲也几乎是透明的，就像鳞片一样又软又薄。当身体移动的时候，指甲和鳞片上偶尔还会闪过一些彩虹色的流光，美丽极了。
　　这些生物都有一张迷惑人心的脸庞。皮肤水润光洁，眼眸狭长，眼尾上扬，两边眉头各有一个小小的眉漩，宛如水花。眼内覆有半透明的瞬膜，浮出水面张开瞬膜之后，便看到了一双奇异的眼眸。眼球呈浅蓝色，眼瞳则是蓝紫色，瞳内光芒流动，犹如深海漩涡，令人目眩神迷。
　　他们几乎赤身裸体，只有腰际缠着一些泛光的花藤……就这样毫不羞怯地跨着带有美丽鳍翼的修长的双腿，迈着典雅的步伐，从水里走上了岸。
　　从体态上看来，这些生物似乎是雄性，但他们肌肤光洁，没有胡须，形容美丽，以至于令人不觉忽略了他们的性别。因此，这个单纯的年轻人并不是故意发呆的，他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心脏不知为何变得热乎乎的，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情不自禁地被迷惑了。
　　“嘻——”
　　直到一阵悦耳的笑声忽然传至耳畔，愒缇斯才恍然惊醒，顿时满脸通红，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群美丽的生物正以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神秘的语言，轻声细语地对着他谈论不休。
　　此时若是换做别人——其他任何国家的莱佩濂人，也许都能轻易地猜到这群生物就是传说中的异族人。但愒缇斯不一样，他幼年贫寒，无缘学习，九岁又跟着葛莱弗到了弗多鲁斯。弗多鲁斯是个由平民创建的国家，连国王都是到了四十多岁才有机会开始读书识字的，所以这个国家文化底蕴相当单薄，自然没有多少历史典籍可供研究。于弗多鲁斯人而言，异族人仅仅是个遥远而陌生的传说，并没有多少实际概念。因此，愒缇斯压根没将眼前这些奇异的生物和异族人联系到一起，只是单纯地惊叹于他们的神秘和美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