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蓝鱼儿

1、第一章

　　夏日的午后，阳光火辣辣的，隔着玻璃射在我裸/露的手臂上，却没有炙热的感觉。大厅里那台巨大的冷气机，正对着我吹出呼呼的冷风，很凉爽。我静静坐着，几上摆着一杯特调的咖啡，我叫不上名字，我不喜欢咖啡。我来这间咖啡店，只是因为我约了人，还有这个夏天的天气太热，而我喜欢看车水马龙。
　　是的，我这个位置不仅凉爽，透过落地玻璃大窗，还可以看到外面的车来车往，撑着各式各样阳伞的年轻女孩们，满头大汗行色匆匆的男人们，如果你仔细看，甚至可以看到路上腾腾上升的热气。回过头，我看到刚才引我到这个座位的女服务员，她正看向我，我对她笑笑，她回我一笑，低头收拾东西去了。我刚进来这间咖啡店的时候，满头大汗，她为我拉开门，说：“欢迎光临。”而后不由分说带我坐到这里，给了我一杯特调咖啡。若我不是确认我是第一次来这家店，我几乎以为我是她的熟人。
　　白晓露几乎是冲进咖啡店的，她脸色通红，也是满头的大汗，气喘吁吁。
　　“天、天哪，这样的天气简直是要死人的！”她对着我大声抱怨，气还没平，“你大小姐，哦，不，你这个贵夫人，怎么会挑这样的天气让人出门，我恨不能在家里的冷气中涅磐！”
　　“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又是在家？今天没课？”
　　“这种鬼天气是上课的天气吗？100来号人挤在一个大教室里，只有吊扇呼呼地吹，又闷又热，满屋子汗臭……我宁愿在家！”她说，“你放着凉飕飕的豪宅不呆，叫我出来什么事情？婚姻危机？不会吧，你结婚才三个月耶！”
　　她这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话搅得空气都晃动起来了，我莫名地感觉到热起来，周围的人也好奇地看着我们。那个女服务员一直站在一旁等她说完，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小姐，请问你要点什么？”
　　“要什么？”晓露好惊讶地说，“这么热的天气难道你让我跟她一样喝热咖啡？我要一杯冰水先！冰水！谢谢！”
　　说完她转过头对我说：“好了，你也别笑了，快说吧，找我什么事情？说好了啊，待会我可不坐公交车回家，我要你老公送。”
　　“也没什么，好久不见你了。”
　　“切！沈嘉璐！我不是刚认识你哦！别跟我打哈哈。怎么？发现还是单身好，后悔结婚，想跟我诉衷肠？或者怀念大学时光，悔不当初退学结婚？还是怀念其他什么？嗯？”
　　我好笑地看着她，说真的，我真怀念她这喳喳呼呼，精力充沛的样子。
　　晓露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果真不一样了。天哪，这就是婚姻吗？结婚真的会改变一个人，我相信了。”
　　我吃了一惊，摸摸脸，“怎么变了？有皱纹了？长斑了？”
　　她打掉我的手，“别乱说！我是说你变得比以前在学校成熟一点了。啧啧，婚姻的滋润。他对你好不好？”
　　“还好。”
　　“什么叫还好？”
　　“你的冰水来了，喝水吧。”
　　“别打岔。我今天非得逮住机会问问清楚不可，赵丽他们可天天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呢，我一句也说不上来。这算什么？是不是朋友？”
　　“是。”
　　“是不是好朋友？”
　　“当然。”
　　“那就说吧，从你们去蜜月的那一天说起。”
　　“我给你打过电话的啊，有什么都说过。”
　　“拜托，你那叫什么说？‘喂，晓露，我是嘉璐，我现在在纽约。这里太拥挤了。’‘喂，晓露啊，我到巴黎了。买了套衣服给你，请查收。’‘现在我在伦敦，这里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然后尽说些风景啊，美食啊，人啊，物啊。谁要听这些啊。”
　　“他都忙，天天开会，我只好逛街购物。再说去国外，不跟你讲风土人情，讲什么？美国政治？欧洲汇率？”
　　“你别贫嘴了。”晓露说，“你明明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的。不就是那档子事嘛？我们个个都是纯情玉女，谁跟你似的，早早结婚去。我们人事不知，自然要你教导。”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来，伸手重重拍她脑门一下，“死东西！”
　　除了新婚初夜我生涩且疼痛外，由于好学且懂得钻研，所以很快适应了这项非常健康的运动。章子峻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公，他没有怪癖，没有不良嗜好，他正常且精力旺盛。我们的配合称不上天衣无缝，却也算默契。在激情中看男人那汗湿的脸，对女人来说是一种享受，特别是这个人是你的丈夫，而他长相出众。
　　当然这些，我不可能跟白晓露说，我知道少女们想知道什么，我只能对她抱歉地笑。和别人分享这些私密，我还做不到。
　　“唉，你老公怎么想的，度蜜月耶，他到处去开会？太没意思了吧。”
　　“那是他的工作。”
　　“工作天天有，结婚只有一次啊。”
　　“谁说的？结婚不可以离的？”
　　晓露白我一眼，“离什么离？女人最重要的是嫁的好，你老公有钱有势，离你的头！”
　　我们实在畏惧外面的热天气，决定哪里都不要去，于是又点了几样零食，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东扯西聊。
　　“真想不通，这么热的天气，还这么人潮汹涌，天下真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忙的么？”晓路叹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人这么忙忙碌碌，也不过为了利字而已。”
　　“切，老学究又吊书袋。”
　　“这算什么吊书袋？没有利益驱使，谁愿意在这样的天气，挥汗如雨？”
　　“怎么嫁作商人妇之后，说话也这么铜臭起来了？”
　　“是呀，我铜臭，我迂腐，哪里比得上我们中文系的飘飘若仙的白晓露白才女。”我笑着说。
　　“真的不后悔？你才二十岁，放弃大学太可惜了。”晓露看着我，“你是我们中间最有才华的……”
　　“你不是说女人最重要的是要嫁的好吗？”
　　“你现在婚都结了，嫁也嫁了。你不觉得现在生活无目标，前途没希望了吗？考虑一下，回来上学吧。”
　　我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摇摇头。
　　“我不想学文。”
　　“嗯，文学这个东西，也只是好听而已，学个实际点的倒好。不过，你要实际什么啊？学电脑，去做程序员？还是学商，去跨国公司打拼？唉，”她想了又想，苦恼地皱眉，“你什么都不缺，还是安心做你的阔太太吧。”

　　六点钟的时候章子峻过来接我们。
　　说起来，结婚三个月，除了蜜月那时候见他比较多以外，回国后我几乎很少看见他。我只陪他出席了一次慈善晚会，还有一次公司高层的聚会，以及几次政界、商界的宴会。其他时间早上他起床去上班的时候，我还在熟睡，晚上他应酬或者参加什么会议回来，我已经熟睡。自从蜜月回来，我们还没有同桌吃过饭。
　　白晓露见到章子峻的时候，和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目瞪口呆。
　　“天哪，嘉璐，这个男人是什么做的？他怎么能总是这么一丝不苟？这么热的天气里，他竟然还是三件式的正装，还是深色！可怕的是，你看到他有一点点出汗的迹象了吗？真可怕！”她小声对我说。
　　这时候太阳竟还没下山，街上依然热气蒸腾。
　　章子峻身后跟着他的贴身秘书，那个号称是秘书实际是保镖的高壮黝黑的男人已经是满脑门的汗了，可是他的主子却依旧清爽。
　　章子峻出汗的样子……我笑，看向窗外，唉，实在是很热的天气啊。
　　白晓露瞪我，向他们挥手：“这里！”
　　“今天你得负责送晓露回去，”我对章子峻说，“天气太热了，又是下班时间。”
　　显然他刚从公司过来，或许刚刚开完一个决策的会议，眉头微皱，脸色微绷，眼神习惯性的带着某种锐利的审视的意味。
　　“当然，那是我的荣幸。”章子峻非常绅士地说，“用过晚餐再走，怎么样？”
　　“当然，”晓露说，“求之不得。”
　　我们换了家餐厅，结果吃饭的时候，晓露又开始目瞪口呆了，她用餐巾遮住嘴巴，转过头来问我：“他总是这样吗？牛肉切成这么规矩的小块，酒这么小口小口地喝？而且一直保持这样僵硬的姿势，基本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用餐礼仪。”
　　“感谢主，我不是上流社会人士。”晓露在胸前划十字。“优雅对于我来说是酷刑。”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用刀把盘子划出声响，也没有满口食物地说话，更没有用错刀叉。
　　章子峻有一种奇怪的能影响人的力量，无论别人对他有什么意见，他总能左右别人的意识，让别人顺着他的方式很快融入他的生活。
　　送走晓露，我和章子峻坐在车上，他打开他的笔记型电脑，开始看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和报表。我靠在车座上看他的侧脸。
　　他还不到三十岁，家世显赫，事业有成，面容英俊，身体强壮。唔，他是我的丈夫。
　　我转头看向车窗外，已是夜晚，窗外灯红酒绿，高楼耸天，这个城市有几百几千万人，而这个几乎是陌生人的人，是我的丈夫。即使他还不到三十岁，家世显赫，事业有成，面容英俊，身体强壮，可他却那么陌生，几乎才知道名字就已经结婚，开始婚姻生活。
　　我想叹气。
　　我又想起白晓露说的：“你不觉得生活没有目标，前途没有希望了吗？”是啊，生活没有目标，就像这样的每天，没有人知道，我只能望着窗外发呆。而前途，章太太不就是我最大的前途？还有什么前途是我想要追求的呢？我还没想明白。
　　“你在想什么？”
　　我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我问。
　　“我问你在想什么，你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收起了电脑，闲适地靠在车座背上。或许是因为放松的原因，初见他时那种暗藏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了，他全身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悠然的气质。
　　上流社会的优雅。以及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着。
　　如果晓露在，她又要目瞪口呆了。
　　“我在想老刘有没有把葡萄架修好，我听说那架葡萄有好些年的历史了，味道很好。”我们的花园里有一架非常茂盛的葡萄，昨天架子倒了。昨晚我跟他提过。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看到老刘在修。”他说，“想吃葡萄么？”
　　“是啊。”我微笑。
　　“可以让诺里从美国送一些过来，他那边有早熟的品种。”他说。
　　“啊，不用，葡萄哪里都能买到，何必特意从美国送。我还是等我们家自己的葡萄成熟吧，更有意义。”
　　“吃葡萄还要有意义？”他笑着握住我的手，看我光秃秃的手指头，“你没有戴戒指。”他伸出他的手让我看他手上的婚戒，白金的戒指泛出幽幽的光。
　　“天气太热了，戴着它手不停流汗。”我说，想抽回自己的手。
　　他扣住不放，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手心，手背，手指……
　　我慢慢靠近他，他身上有一股实在是很清爽的味道，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已经双手圈住了他的颈项，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