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天》吴乔

22、第22章 梦想

　　因为全世界都那么脏才找到最漂亮的愿望，因为暂时看不到天亮才看见自己最诚恳的梦想。
　　——《四月雪》
　　苏晓找到林蔚的时候，她正倚在主席台的栏杆上，列车发出的鸣笛声格外响亮，散落的头发搭在肩上，随风飘扬。
　　忽然想起自己好久都没有来这个地方了。
　　冬天阳光正暖的时候，会有一群一群的人来足球场的草坪上晒太阳，或成群结伴，说说笑笑，或独自一人，静静的躺下听歌也好，对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来说，冬日没课的午后，是最慵懒悠闲的时光，上高三之后，苏晓每次从食堂出来匆匆走过操场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苏晓顺着跑道往前走，跑道上还残留着上午下过雨的水渍，小心的避开它们，爬上高高的阶梯，从右边拍了一下林蔚，然后躲到了左边。
　　林蔚转头玩右边看了一下，没人，然后又看一下左边，苏晓顺势又躲到了右边，林蔚干脆转过了身，苏晓这个时候还想躲到左边，却被抓了个正着。
　　苏晓笑着问她：“嘿嘿，你在想什么呢？”
　　林蔚转身继续伏在了栏杆上：“没什么，来吹吹风。”
　　“心情不好啊？”苏晓也伏在了栏杆上，面对着学校外面隔着一条铁路的田野，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恩，你怎么样了，上午的作文比赛。”
　　“还不错啊，怎么我才离开了一上午你就变得闷闷不乐了？”
　　“因为伟大的上帝帮我关上门的时候给了我两扇窗，两扇窗都在黑暗中透出了太阳光，我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扇。”
　　“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
　　“可是现实面前，往往不由人。”
　　跟林蔚探讨话题探讨得这么伤感和深度，苏晓反而有点不习惯了，她转头看看林蔚，林蔚的眼睛变得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许佑怎么说，你们两互相都不能做出一点让步吗？”
　　林蔚摇摇头：“让步？我已经做过一次让步了，让步太多，我现在已经无法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权衡了，或许人只有变得强大一点，才能在选择的时候变得毫不犹豫。”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选择题，但是不像我们的考试，有既定的答案，在我们还无法预测前方的时候，我们做好了选择，就要好好在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上走下去，如果你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后悔，那就大胆的往和你梦想无关的道路上去闯。”
　　“晓晓，你有梦想吗？”
　　苏晓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曾经的梦想就是能和程安考去同一所大学，现在程安已经和杜洁在一起了，而且放弃了自己的初衷，去了E大，此后，苏晓就只顾学习，没有想好去那所大学，也没有想好以后去做什么。
　　“曾经有吧，现在没有了。”苏晓低下头。
　　“曾经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当歌手，然后去出唱片，因为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唱歌的缘故，家里收集了很多卡带，可是有一天，”林蔚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慢慢哽咽了起来，“我妈妈告诉我，爸爸生病了，家里再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卡带了，我表姐也告诉我，去学唱歌要花一笔很大的费用，所以我就把那些卡带放起来，再也没唱过歌。后来家里条件渐渐好了起来，我妈妈主动帮我买时下流行的卡带，但是这个梦想，却被时光埋葬在了过去，没有人再提及，渐渐遗忘在了原地，当我跟着乐队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可能会错过自己的另外一种人生，所以，当再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我不想再一次放弃。”
　　小时候林蔚的人生，苏晓还没有参与，她只记得初中的时候，林蔚像变魔术一样，在音乐节上带来许多以前流行的卡带，诚然，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绝对不可能像林蔚那么乐观，她无法感受林蔚小小的心脏在当时承受了多么重的力量，苏晓觉得更心疼，抱着她和她一起哭了起来：“那我们就不放弃了，志愿就填人大，好不好。”
　　“那许佑怎么办？”林蔚一边哭一边说。
　　“没事的，许佑会理解你的，你要相信。”
　　林蔚第一次在苏晓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苏晓拍着林蔚的背，让她尽情的发泄，哭完之后，林蔚的两只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两个人慢慢地从主席台上走下来，正想走回寝室，就碰上了许佑和季凡。
　　许佑看着林蔚哭得红肿的眼睛，心疼地一把把林蔚抱在怀里，口里一直说着对不起，林蔚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许佑紧紧抱着林蔚，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们一起报人大好不好。”
　　林蔚使劲的点点头。
　　苏晓问季凡：“怎么许佑忽然就想通了？”
　　“我无非就是说了一些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之类的话，然后我让许佑想想，为什么林蔚要一直坚持的原因，都快到家了，他刹住车，忽然就掉头又骑回学校来了。”
　　“……好吧。”苏晓想，林蔚刚刚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以前肯定也跟许佑说过。
　　“吃饭了吗？”季凡问苏晓。
　　“没有呢，你们一走我就找林蔚去了。”
　　季凡转过头对许佑说：“那我们干脆就去学校外面吃饭好了。”
　　许佑看向林蔚，林蔚点点头。
　　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林蔚忽然停住脚步，说：“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啊，出去吃饭岂不是很丢人，算了算了，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三个人看着她笑了起来。
　　苏晓说：“那不行，不吃饭怎么行呢，饿了怎么办？放心，没人会看你的。”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林蔚摆摆手，“要是碰上同班同学怎么办，丢死人了。”
　　“那干脆这样好了，我和许佑去买饭，你们两个找个地方等，我们把饭带过来就行了。”
　　“不行不行，我哪都不去。”林蔚很坚决。
　　“那我们就在这等你们好了。”苏晓指指主席台。
　　“好吧，那你们在这等，想吃什么？”季凡说。
　　苏晓想了想：“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林蔚呢？”
　　“随便，你帮我买就好了。”林蔚看着许佑说。
　　“恩，我帮你买。”
　　“呃，等等，再帮林蔚加个茶树菇排骨汤好了，大冬天的，又刚哭过，怪冷的。”苏晓补充说。
　　季凡：“好，你不要么？”
　　“我就不用了。”
　　“那我们走了，你们在这等着吧。”许佑帮林蔚紧了紧衣服，转身和季凡走了。
　　苏晓陪着林蔚在操场走了走，星期六，加上下雨，操场人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苏晓也格外喜欢这种感觉，不想被打扰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扰，真好，想着要是有阳光，就可以躺在草坪上睡一觉，不过那个时候想要这么安静也是不可能了，想到这，苏晓还是觉得满足了。
　　季凡和许佑回来的时间比想象中短，冬日阴沉的天气中，两个男孩骑着车，每人手上都掂着一个大袋子，大袋子打开后，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主席台最高的阶梯上，四个人席地而坐，季凡给苏晓也买了一份汤，在寒冷的冬日，暖足了苏晓的胃，旁边时不时有列车经过，每次都会带来一阵风，别样的午餐在别人已经开始午休的时候姗姗来迟，但对他们来说，却像是晚上酒足饭饱之后额外再加的一份夜宵，不管条件怎么艰苦，看起来，都像是他们赚了。
　　就像雪莱写的那样，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快乐之所以叫快乐，大概是因为快乐的日子都过的很快吧，尽管他们高三寒假被学校强制补课，苏晓还是觉得，这个冬天一下子就要过去了，好像还来不及脱下冬天的大衣，这个冬天就要离他们远去，寒假之前，老章已经和他们说过，年后初八就要来学校补课，元宵再放一天的假，于是整个寒假看起来也过的特别匆匆，短短十天的假期苏晓格外珍惜，烟花还没燃尽的时候，苏晓他们就又回到了学校，离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你真是，回家才短短十天的时间都能把你养胖一圈。”章悦悦指着白莹说。
　　苏晓还没进寝室的时候就听见章悦悦的声音，才十天不见而已，苏晓还是忙着赶回寝室。
　　“怎么了，还在门外就听见了你们的声音。”苏晓推开门，提着包走进了寝室。
　　“你看看白莹，才十天，就长了一圈。”章悦悦指着白莹对苏晓说。
　　“长胖了怎么了，我又没吃你家粮食。”白莹翻了一个白眼给章悦悦。
　　“专家说，肥胖不利于记忆力的提升，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专家？这年头，专家尽讲些不靠谱的东西，搬砖的砖家还差不多！”
　　“人家是做过多项实验得出的……”
　　不用学习的日子寝室里总是这样吵吵闹闹，苏晓不愿掺和，还经常会被拉去当听众或裁判，苏晓觉得，要是着不是高中而是大学，她们寝室一定能把卧谈会从黑夜开到白天，不过这样也好，要是每天都私企沉沉的才压抑呢。
　　“晓晓？”林蔚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
　　“来来，跟你说个事。”林蔚神秘兮兮的把苏晓拉到了寝室外面。
　　“什么事，这么神秘？”
　　“你元宵回家吗？”
　　“回啊，你不回吗？”
　　“元宵只有一天时间，再说了，我们每年都在家过元宵，难得有机会待在学校，元宵那天，市区有好多活动，许佑建议我们不如留下来，反正也就一天时间，从学校回家然后又回学校多赶啊，还不如留在这，可以复习，复习累了再出去玩，你说呢？”
　　“可是我都跟我妈说好了元宵回家的。”
　　“等下跟她打一电话说一下不就好了吗？”
　　“那样的话就剩我妈一人在家了，我打电话问问。”
　　“恩，你打电话问问。”
　　晚上，苏晓打电话回家，跟妈妈说想要留在学校过元宵，妈妈连忙担心的问都有谁，安不安全。
　　苏晓说和林蔚在一起，那些离家远的都不回家，学校还是有挺多人的。
　　妈妈说：“那好吧，只要安全就行，那天记得多吃点好吃的。”
　　“那你怎么办啊？”
　　妈妈安慰她：“没事，我正好打算那天接外婆过来一起过元宵呢，你就好好待在学校吧。”
　　“可是……”
　　“别可是了，既然做了决定就好好待在学校，妈妈在家也很好，不用担心，早点睡觉哈，妈妈挂了。”
　　“恩，妈妈晚安！”
　　“晚安！”
　　妈妈总是这样，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帮自己做最好的选择，其实苏晓也想留在学校，方便学习，也不用那么折腾，但是想到妈妈，又觉得她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接外婆过来。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林蔚问她决定好了没有，她迟疑的点点头。
　　“你妈妈怎么说？”
　　“她说会接我外婆过去和她一起过元宵，还说让我在学校多吃点好吃的。”
　　“既然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就留下来吧，你想啊，我们高考完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在一起吗？那个时候我们在哪都不知道呢！”
　　“恩。”
　　“所以啊，我们要好好把握机会，对了，你还没想好要去哪所大学么？”
　　“没有……”
　　“没事，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呢，到时候要是实在拿不准，就让老师帮你参考参考。”
　　“恩，你们已经决定好了是吗？”
　　“对啊，我们两就奔着这个目标努力了，不出意外应该能考上吧！”林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恩，好好加油！”
　　“哈哈，你也是！”
　　苏晓看着林蔚一脸洋溢着幸福的模样，心想得吃多少蜜才能甜成这样啊，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向日葵延伸着太阳就要抵达远方，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也随着高考倒计时而渐渐缩短，其实她不经常想未来，因为太多的变数，而林蔚却总是带给自己希望，在她描述的未来里，一切都是向阳的模样，因为乐观和知足，所以幸福才会变得特别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