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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请多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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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亲朋好友年纪渐长,穆小青这位女同志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个的都陆陆续续抱了孙子孙女,平日里贫嘴打趣,一群人总三句离不开孩子,穆小青虽不是个传统的女人,不认为子女不要孩子就是多么不孝,但也不得不承认,三天两头看着诸位奶奶姥姥秀孙子,心里着实堵得慌——眼馋了,虽不惦记儿孙满堂,倒也惦记着有个小不点儿可以膝下承欢。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团圆总是相似的期待,今晚是月升之国。
巧了,中秋节乃团圆之日,骆闻舟理所应当带着费渡和一锅二锅回家看望爸妈,然后感慨一下自己家庭地位日渐下降,亲生的儿媳捡来的儿子。
沉疴烙在身上,这坎儿着实难迈,可费渡不是白眼儿狼,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对他好的人他必当翻倍对人家好,穆小青女士就是个例子。
费总是只大尾巴狼,可费渡是真的珍惜这拿自己当亲儿子看的妈,比骆闻舟这亲生的还孝顺,才落了脚就自告奋勇要陪着穆小青一起去买菜。
也就是这一次,费渡敏锐的发现了,穆小青下楼后对楼下嬉戏的小孩子们那渴望的眼神。
燕城晚上的路灯连成一片,车灯也是五颜六色的,倘若在路边拍一张调虚了背景的照片,一圈圈光晕必定美极了,但是今晚,有谁能争得了月亮的光彩呢?
费渡依偎在自己的副驾驶专座上,透过车窗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骆闻舟也搞不懂费渡这是怎么了,打一上车开始费渡就是这幅样子,也不敢说什么,生怕自己哪句话无意之间戳了费渡脆弱的心灵,此时此刻骆闻舟真的是心里七上八下,连这屁股都感觉有点如坐针毡。
终于费渡开了尊口了,一句话问的骆闻舟差点找不着北。
“师兄,如果我要是当爸爸,我会是一个好爸爸吗?”
骆闻舟更加不敢妄加评论了,一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删删改改无数遍,还是没说出来,只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费渡,发生什么事了?”
“师兄,我知道费程宇对我的教育是变态的、扭曲的、错误的,我也对这样的家庭教育、成长环境厌恶透顶,我不知道我如果有一个孩子我会怎么教育他,但是……我总感觉我如果要是有一个孩子,我也会像费程宇那样,我身体里留着他的血,基因编写着他给予我的基因,我总感觉……我会的。”
确实如此,一个人有时候是很难摆脱自己的血统和成长环境的。
这路况就仿佛是通灵性,前方的车后挡风玻璃底部一辆一辆的红灯亮起,继而陆陆续续的缓缓停下——红灯了。
“费渡……”
费渡回过头去看着骆闻舟,注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满眼的心疼。
骆闻舟不明白,费渡为什么突然开始想到孩子,却也问不出口原因,细想下了今天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可以导致费渡多想的原因,心里好像有了那么一丝猜测,却又想不出来具体是因为什么,不知道该拿人怎么办才好,八字眉都蹙成了一个“人”字,伸出手去一把将人揽入了怀里,让人头侧贴在自己胸口,自己将下颌抵在人头顶上。
“不会的,你要是和费程宇一样,你早就不在这里了,而且你不光有费程宇的基因,你还有你妈妈的啊,你妈妈是个什么人,你在了解不过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有个孩子你对孩子暴虐,那不还有我吗,我会托着你的,不会让你往下掉,别多想了宝贝儿。”
费渡侧耳贴在骆闻舟胸口上,这个位置,可以感受到人呼吸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这一呼一吸,这一收一缩,在费渡耳里竟有了纯音乐的功效,令人感到舒缓,可以凝神静气,费渡感觉这是今天以来他最安心的一次。他的安心,从始至终都只是骆闻舟一个人可以给的,这次也不例外。
“闻舟……”
不知过了多久,也好像根本没有多久,费渡抬手握住骆闻舟紧抱自己的双手,拇指顺着指缝探进掌心,慢条斯理的、循序渐进的将自己的手在人双手中寻得一席之地,指腹抚摸过人因为常年从事警务工作拿枪而留下的老茧,说道:“闻舟,我今天和妈出门买菜发现她看着楼下小孩儿的眼神不太对,我觉得,她可能也想像别的老人一样抱孙子,妈对我挺好的,我想圆了她这个愿望,所以我想了一整天,我到底会不会害了孩子,”费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爸妈那里我不好表露的太忧心忡忡,上了车只有我们两个人……让你担心了。”
骆闻舟不予回应,只是低下了头,在人柔软的发丝上轻轻吻上一吻。骆闻舟明白,想满足穆小青的愿望只是表象,是引子罢了,是这个引子勾起了费渡心底的柔软。
路况变化还是费渡率先发现,拍了拍骆闻舟的手背示意他放开手,挣开了骆闻舟的怀抱坐正。
“绿灯了,你快好好开车吧。”说着费渡便歪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小憩了起来。
骆闻舟从善如流的坐正又驶上了他们回家的路。骆闻舟从不认可费渡对自己的定位,什么深渊,什么怪物,都是屁,费渡就是费渡,他的费渡,他的爱人。
骆闻舟忽然觉得很幻灭,他开始有点看不清楚平时的费渡在他面前放松、阳光的模样是不是都是伪装出来的,他是不是从来没有从伤痛中走出来,一切的美好都只是因为爱而装给他看的,突然骆闻舟间想起来费渡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是很难挣脱自己的血统和成长环境的……”——有些话,是一辈子只会说一遍的,你若发现不到深处的奥秘,就再也打不开那一扇心门了。
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 ; 哭,你便独自哭。
虽说世人皆是如此的,但骆闻舟不许他的费渡这般。
“费渡,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走不歪,哪怕你走歪我也会一直托着你,绝不让你坠入深渊。只要你愿意你开心,你想养个孩子那我们就养,我双休,明天就能陪你去教会孤儿院。你只要想,就告诉我。”
随着骆闻舟话音落下,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到家了。还未等费渡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话想出回答什么来,骆闻舟就已经下了车,从车前绕过半圈来到副驾的位置打开车门,向费渡伸出手来,示意人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回家。
“宝贝儿,我们回家了。”
费渡迈上最后一节台阶,落地的脚步声震亮了偷工减料、质量堪忧的声控灯,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像是终于又有了心中的光。哪怕灯光因为灯泡本身的原因一亮一灭的,那也终究是光。
费渡随着骆闻舟进了家门,还未等骆闻舟换好鞋子,便踮起脚来张开双臂环抱住人的脖子,头埋在人的颈窝处,伴随着呼吸有温度的气音呼在骆闻舟脖颈处。场面一度十分微妙。
“师兄,我想。我还想……要你。”
这谁扛得住?反正骆闻舟是扛不住,转过身就将人压在大门上,连带费渡也被强迫转过身去双臂撑在门上,还可以通过猫眼看到楼道。
骆闻舟反客为主,就像方才的费渡一般,趴在人后背上冲着人耳廓处低声说道:“我觉得玄关这个地方还缺点美好的回忆,正好今天咱补上。”
翌日清晨,骆闻舟和费渡起了一大早就踏上了去往教会孤儿院的旅途,路途遥远,不得不早,费渡丝毫顾不上有点酸痛的腰,也不得不忍着这爱的疼痛踏上去往教会孤儿院的路。
教会孤儿院,所有的孩子几乎都是同一个愿望——被一个好人家领养。大人都喜欢讨人爱的孩子,孩子们便也不得不为了迎合大人的口味去讨好每一个来领养的人,脸上笑颜如花,心中渴望,渴望,渴望!
“你好,小姑娘,我叫费渡。”费渡单膝蹲下身来,注视着一个独自坐在木椅上看书的短发杏眼女孩儿。
她的裙子到膝盖处就完了,露出了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精致得像夜萝莉娃娃一般,头发剪得极短,遮不住脖子,她大眼睛看着书,眼睁睁的,眼瞳不是纯黑色,是有一点棕,仿佛是望眼欲穿,望进了另一个世界。你在她身上能看见一个词,叫——孤寂。
女孩儿放下了书,也望着费渡,眼中有一闪而过一丝诧异,也有一丝渴望,她冲人微微一笑道:“您好,我叫恬恬。”
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身上总会有一种不合年龄的成熟,恬恬大抵就是如此了。
“怎么一人坐在这里,不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吗?”
女孩儿表情黯淡了,垂了垂眼眸,怆然不语。
“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低垂的小脑袋倏然抬起,睁眼诧异道:“好……”
费渡伸出右手来示意女孩儿来握手:“你好,恬恬”费渡面带笑意,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也跟着弯了起来,像弯弯的月亮,“那么从今以后,你姓骆,骆恬,请多指教啊骆恬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