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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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亦寒靠着洞壁坐下，看了一下自己身上。
腿上湿哒哒的，左一块右一块糊满了青苔，头上的马尾早已散乱不堪，外套湿透了，T恤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水因为重力坠到衣角，再滴滴答答的落在鞋上。
手指头上的皮肤泡的起皱，在水里泡了太久，体内水分流失，脸上身上翘起鳞片似的白皮，整个人显得极其狼狈。
闫凤搬起一块宽大扁平的石灰岩碎片盖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
整个岩洞内瞬间暗下来，仿佛黑夜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被石片拘束住的火堆散发着晕黄色的暖光。
闫凤拍拍手上的灰坐下，把身边放在维卫叶上的半扇兔子递给她，言简意赅：“吃。”
凌亦寒一天一夜没吃饭，算上这亡命狂奔的一天，就是两天都水米未进了，刚进来闻见一股油脂的芳香味，一瞬间唤醒了饥饿，胃里开始咕嘟嘟的泛酸水。
她嘿嘿笑着，伸手接过了那半只兔子，还有点不好意思，“你也不够吃呢，还给我留了一半，真是谢谢你啊！”
闫凤“不用多说了，为人民服务。”
凌亦寒感动的都要流下鼻涕来，“真是，科研人员都是宝，知道对着群众好。”
她吸溜了一下鼻涕，打开包着兔子的维卫叶。
半只烤的金黄的兔子静静窝在里面，扑面而来一阵葱油伴着油脂焦香。她隔着叶子轻轻一捏，“咔嚓”金黄的脆皮凹陷下去一块，里面的透明的肉汁猛地流出来。
她赶紧把嘴搭上去将那一块一口咬下。
外焦里嫩，皮酥味鲜，她顾不得烫，两手捧着大口咀嚼。
但说是半只兔子，其实去掉了兔头就剩下胸脯和兔腿，中间一劈两半，一个人分到的也就没多少。
胸脯下面的细小肋骨都已经烤的焦黑，凌亦寒把小骨头拆下来，将那一块连着脆骨的肋骨肉一口放进嘴里。
闫凤烤兔子的时候为了避免兔子烤瘪烤柴，撅断了两根汁水丰满的野葱抹在了兔子上，把剩下短不拉几的野仔葱和找到的野菜一起塞进兔腹里，把兔子撑得鼓鼓囊囊，保证受热均匀。
故而这一小片肋骨肉有一股浓郁的葱香。
凌亦寒嘴里咀嚼着一点肉渣，一脸回味无穷的模样。
“你真是……全职高手啊。”
她两分钟吃完半只兔子，舔着嘴唇，思索了半天才想出这一句合适的评价。
闫凤十分谦虚的点了点头，“过奖。”
他从小到大没什么神奇的附加技能，唯一点亮的就是“吃艺”。
把山里跑的珍奇，海里游的鲜货，统统变成嘴里的佳肴。
“你赶快烤烤，我待会儿要把火堆灭了。”
凌亦寒不解，“这么黑的地方把火灭了，不太安全吧？”
人类千百年间使用火种，潜意识里已经将黑夜中的火焰和安全划了等号。
“嗤——”他嗤笑一声，“夜里燃着火会招引蛇虫鼠蚁，你知不知道很多毒物都有趋光性？”
“而且那些人现在肯定还在找我们，点着火岂不是告诉他们你就在这里？”
其实最主要的是，点着火这山洞里太干燥，他生性喜水，太干的地方他睡不着。
凌亦寒连连点头，对闫凤说的话深信不疑，赶紧凑到火堆边上烘干衣服。
火堆噼噼啪啪作响，偶尔一粒木屑炸开，发出一小撮焰火似的闪光。凌亦寒在洞边上烘干湿衣服，闫凤窝在山洞最里边昏昏欲睡，两个人各干各的，静默无声。
凌亦寒手里翻着衣服，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堆，一时间有些恍惚之感，她怎么在这呢？陌生地点，深山老林，身怀绝技的奇怪医生，一群追杀他们的人。
“哎，你说……”
她刚想跟闫凤交流一下着奇妙的遭遇，一转头，却看见他已经靠着洞壁闭上了眼睛，两手抱臂，呼吸间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
山洞里窜过一丝冷风，她脱下湿外套搭在石板上，弯腰的一瞬间，胸前的挂坠呲溜一下滑出，黑绳子系着一颗鹅蛋形玉白色的挂坠，悬在空中晃晃悠悠。
凌亦寒握住挂坠，靠近火堆坐下。
坠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她右手轻轻摩挲着吊坠光滑细腻的表面，看着跳跃闪烁的火光出了神。
2016年冬，兰州。
除夕夜，最后一列到达兰州西站的火车缓缓驶进停靠站，列车员掀开休息室的帘子，一边往出走一边整理着裙摆，正值客运高峰，连着几天通宵工作让她显得十分疲惫，眼睛下两圈浓重的黑眼圈，厚厚的粉底液都遮挡不住，黑白对比反而使黑眼圈更加明显。
“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等待列车停稳后再下车，谢谢各位的配合。”
末了，她似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下，加了一句：“祝各位除夕夜快乐。”
陈庭青合上手提电脑，把电脑装进手提包，提起椅背上的羽绒服，静静地坐着准备下车。
迫不及待要回家的人已经在走道里排成了长队，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有人脚下放着两个蛇皮袋，手上还提着几个大塑料袋，塑料袋没系紧，一片塑料包装的红色滑出来堪堪卡在袋口处，红色的绸缎衣领在车厢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不知道是给谁买的，是女儿，还是妻子。
那人一片青紫色的嘴唇笑的止不住，一双有些下垂的眼睛笑的眯起来，扯动着黄黑色皮肤上一道道细细的皱纹。
像一片黄色沙漠上泛起了风的涟漪。
陈庭青看着这些人，觉得很有意思。
他时常这样看别人，感受别人的情绪，从而构建出一个陌生人的世界。
好似躲在角落看一场盛大的戏剧，自己不声不响，却能看到纷争困扰，情爱离合。
相当的……有意思。
“师傅，到了，你看看表，十四块五。”
出租车司机利落的扯下一张小票,通过铁栏杆递给后座的陈庭青。
“拿着，能报销。”
他将陈庭青当成了一个因为加班而晚归的年轻人。
陈庭青接过小票，将一张青色五十放进他的手里，带着那种南方人的温雅腔调：“谢谢您，祝您阖家欢乐。”
车内灯光昏暗，司机很高兴的“唉”了一声，“就喜欢这种吉利话！也祝你新年快乐！”
一出车门，哗啦啦的雪扑面而来，将他面上裹挟的冰凉，雪中带着西北特有的寒凉，十分醒神。
“哎！陈庭青！”
他围巾还搭在脖子上，条件反射的回头——
“砰！——”
他怀里猛地撞进一个人，鼻端瞬间涌进一股淡淡甜香。
他双手环抱住她的腰，低下头抵着她的鼻尖，嗅着她身上的乳香，“这么想我——”
凌亦寒双手揪住他大衣上的毛领，往自己脸上捂，两条腿使劲往他身上缠，好似一只粘人又闹腾的大型犬“冷死爹了！”
陈庭青无奈笑笑，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别这么说话，没大没小。”
凌亦寒不干了，要抬起头和他理论，陈庭青眼疾手快的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摁进他的怀里。
摸摸她的脑袋，“别闹，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说着从大衣内侧兜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绣金线福纹的小锦囊，拉着凌亦寒的一只手，将锦囊放进她的手心，“以后我走了，就让它来陪着你。”
凌亦寒听到他这话，拆锦囊的手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瞪着他“什么叫你走了呀，不吉利，呸呸呸！”
陈庭青拉着她的手塞回自己的大衣兜里，“我们回家吧，外面冷，你回去再看。”
她顺势懒洋洋的依靠在他的怀里，“歪，老子走不动了了，需要人抱抱。”
陈庭青却很有办法治她，他心里笑着，脸上却表现出愧疚而抱歉的样子，他垂下长长的眼睫，低头立在原地，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对不起亦寒，我换乘了一路，手上没劲，要不你靠着我……。”
凌亦寒一听，赶紧摆摆手，一个鲤鱼打挺从他怀里起来，嘿嘿笑着，一边挠挠头：“没有没有，开玩笑的，你是不是很累呀，那我们赶紧回家，我订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有炖羊肉，酸汤水饺，橙汁木瓜，凉拌鱼肚……”
她一边说一边走，手里还比划着。
远处的小区里轰然升起一束烟火，火红色的火花窜上天空，在最高处砰然炸开，与星星短暂亲吻过后，刹那间就落下。
凌亦寒回头去看他，远处接连升起的焰火映红了他的脸，他眉眼温柔，眉心一抹夺目红痣，嘴角含着一抹浅笑，眼中闪烁着璀璨的烟火。
洁白的雪落在他的衣服上，黑色的毛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毛。
街上空无一人，车道也无车呼啸，雪静静的下，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他显得尤为清晰。
那么的俊朗，那么的……令人怀念。
“呼呼呼——”山洞里窜过一道冷风。
闫凤在她面前摆摆手，一脸好奇：“哎，你干嘛呢？”
凌亦寒一个激灵，她想的太入神，都不知道闫凤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她把吊坠塞回衣服里，勉强笑笑，“没什么。”
闫凤用一根树枝把支撑着火堆的砖块推倒，盖在上面的那块石壁轰然倒下。
洞内顷刻间黑暗。
不是关了灯的那种黑，是身处于幽暗空间那种深不见底的黑。
凌亦寒打了一个寒颤，往里边挪了挪。
“吱呜——”远处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尖细叫声，几秒后“呜呜呜呜”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要震破人的耳膜。
凌亦寒一声“我靠”，惊疑的问站在洞口的闫凤“怎么回事？”
闫凤“嘘”了一声，“别出声，是蝙蝠群出洞，你不出出声招惹它就没事。”
他刚才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点晕，醒来才发现地面在微微发颤。凌亦寒感觉不到，还坐在那里看着火堆出神。
这最多九十点，也不到蝙蝠出洞的时间，这个时候一群蝙蝠像疯了一样蜂拥而出。
地震？
这个时候地面震动更加明显，凌亦寒也感觉到了，她扶住洞壁站起来，有点慌张，“地在震动！”
闫凤闭上眼睛。
三百米之外一小群蝙蝠正在朝这边飞来，队形离散，个个双眼通红，飞扑在同伴身上争相啄咬，再往深处，约一千米外，一阵隆隆水声震天咆哮，像是刚出笼的狮子，张牙舞爪的冲出峡谷，向着他们这个该方向狂奔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