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遇莱风满楼》五虎追风散

4、小村

　　是炸鸡！整只的那种！很肥的那种！哇我要吃……
　　晨曦中，木莱吧唧着自己嘴，口水都快流到桌子上了……突然，睡梦中的黎山感觉自己被猛地抓了起来，缓缓地往一个地方移动——木莱的嘴。
　　卧槽这个蠢货做梦吃炸鸡不会把我当成炸鸡了吧！黎山拼命扑腾着自己的四个爪子，但是太短，还够不到她的手。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送进蛇口，自己毫无抵抗力，只能选择把头缩了进去，看看回头能不能在她嘴边把自己撑住。
　　要来了！！！准备！！！
　　黎山眼睛一闭，不成功便成仁！两个爪子狠狠地往前一撑，却又感觉自己被突然放下，躲避不及竟磕到了木头桌子……哎呦……这一身伤还没好，手又碰着了……
　　到底什么个情况？黎山抬头一看，只看见木莱满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壳，而莫林拄着个木杖，一脸杀气地站在旁边。“还睡呢？还做美梦呢？还炸鸡呢？？”唔这个表情这个杀气……果然不是好惹的人……如果黎山现在有手并且还能动，他一定会抹一抹额头上的冷汗。
　　“错了师父……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木莱抱着头，一溜烟的逃走了。
　　这还差不多！莫林挽起袖子，把能带走的都带有，清干净了药渣，把黎山抱起来直勾勾地盯了一会，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进行任何危险的尝试。黎山非常识相地又把头缩了进去，装出了一副柔弱害怕的样子，于是莫林很满意，把他丢进了木莱背后一筐草药的最上面。
　　这待遇还算可以，柔软又舒适。黎山乖乖地一动不动，一路上听着师徒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什么眼睛的颜色要变成正常的不要被人看见吓到人啦，什么今天就让你试试给人把脉啊，什么师父我要吃小笼包啊……
　　为什么两个妖怪这么喜欢救人呢？当自己是救世主吗？她们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现在那些所谓的“正派”是怎么对自己的同伴，对整个妖界的吗？真是愚蠢！殊不知自己昨天治好的一个人明天正是杀你的那个！黎山叹着气，为这两个人而悲哀。
　　太阳开始爬上这万里无云的天空，二人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村口。黎山正纳闷自己为啥没感到炎热，抬头一看原来是木莱撑了一把伞。很旧的一把油纸伞。伞下是她运行周天放出的冷水雾，对他们这种冷血动物真的很舒服。
　　唉，对我这么好，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就她一次吧。
　　大风刮过。
　　木莱仿佛听到了村里有谁家的屋顶被掀飞的声音。“师父这里……好生破败啊……”木莱难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本来以为自己跋山涉水这么久终于到了一个可以稍作安顿的地方，却没想到如此的荒凉。宽敞平整的村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他们没赶上一个好时候，现在的这里，已经是繁华以后的破败了。莫林没有说话，只是正了正自己的头上的斗笠，往村里走去。
　　木莱也没敢多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师父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看样子她是发现了什么。果不其然，快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的时候，莫林发了话，“你闻到了吗？”
　　“咦？”木莱愣了愣——确实她进来之后只顾着看这看那，现在经师父提点她也发现了。
　　“是……腐烂的味道。”
　　“还有溃烂的味道哦。看来，这小村，遇到大麻烦了。”莫林沉了一口气，将手杖换到了左手，慢步上前，轻轻地用指关节叩响了那户小人家的门。
　　许久，不见有人应答。
　　莫林很清楚，里边的人还有气儿，还是温热的，但是就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命了。半天？不，太多了，顶多三分之一……既然如此，“打扰了，我们进来了。”莫林轻声讲到，便缓缓推开了破烂的木头门。
　　唔这股味道！！！这也太！！！木莱在后面刚探了个头进去，就被熏的不得了，直接退了出来差点坐在地上。这味道实在是……太恶心，太臭了……这是活人能发出的味道吗……怪不得在村外都能隐约闻到。
　　“把你的面巾围上，过来，掌灯。”
　　“是，师父……”
　　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大白天的，窗子和门都关的严严实实，只不过都没有上锁。烈日炎炎的，屋里又密不透风，活像一个小蒸笼，就算木莱在旁边努力的降着温，两人也热出了汗。
　　木莱在旁边很认真地端着在屋里翻出来的小蜡烛，认真地学习着莫林问诊的手法和技巧。环顾四周，破烂的箩筐里只有几根还没用完的柴火，桌子上也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看来这一家人生活的并不是很优渥。门口放着好几双鞋，按理来说不应该只有现在躺在草席上的一个人。“师父，是不是，只有他一个啦？”木莱看了一圈，着实是没什么头绪，就试探着问了问。
　　莫林一边轻轻翻动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孩的身体，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边往一个很黑的角落努了努嘴，“喏，你不觉得那边的味道特别大吗？”
　　啊……想来木莱也是闻不到了，她感觉自己的鼻子已经被熏麻木了……于是在确定了莫林已经检查完毕后，自己端着灯台走了过去。
　　哇！这也！这也！这也太恶心太恶心了吧……木莱虽说跟着师父的时间不长，不过三百年里也算是有点见识，心里有点承受能力的，但是她此时见到的东西绝对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褐色的大缸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出来是个人的骨架，不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的乱七八糟;没有啃掉的部位还在腐烂，绿水都流进了缸里；唯一还能认出来是个人的脸一个眼珠子已经没了，另一个只剩一半………
　　木莱在师父身边放下了灯就冲了出去，扶着土墙狂呕不止，感觉要把上个月吃的烧鸡都给吐出来了……莫林一脸镇定地走了出来，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背上，施法尽量使她不要那么难受。“唉，那个男孩，还有点救，不过看样子他这个病是怕风又怕光。晚上你和我一起把他抬出来，这样也好给他治。回头打扫打扫屋子，天亮了再放进去，是生是死，看天意了。”
　　“是师父……呕！………”木莱说着说着，又俯下了身子。
　　莫林表面平静，但是心里却泛起了一连串的问题。这病，怪，怪得很。一般的老百姓，怎么可能会得这么重的病？不是瘟疫，不是中毒，更像是被捕捉的小兽，无助，痛苦，忍受折磨却毫无办法，受尽伤害却不得猝死，仿佛有人就是要让他们这么一点一点烂下去一样。
　　“行了木莱，该吐干净了。随我再进去看看。”
　　“是师父……”木莱苦着脸，抹了抹嘴，又背起了药筐，颤颤巍巍地跟在莫林的后面，用尽全力捏住了鼻子——她再也不想用自己敏锐的嗅觉去感受这等令人窒息的气味了，真是恐怖如斯……！
　　二妖一龟一路沿着主村道摸了进去，进去过好几户人家，不过都没活口了，只剩一滩肉泥白骨糊在地上。木莱今天不光嗅觉受到了极大的锻炼，视觉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不一会就麻木了起来，开始数着死人数目。
　　“第38户……”木莱关上了门，双手合十微微鞠躬，给逝者尊重地行了个礼。生命从无高低贵贱，愿众生离苦得乐，一路走好。她刚一回头，却撞到了莫林身上的药箱。好疼啊！！！木莱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刚想问师父为啥停那么近，睁开眼却对上了另一个人的目光。
　　哇！幸存者？！不容易，第二个！
　　欸不对……木莱躲在师父后边只露了一个头，暗中观察发现来着也是白纱敷面，袖子卷的很高，一脸疲惫不堪又重新燃起希望的样子。没等到二妖问话，那男子就紧张又激动地问道：“二位是外地来的郎中吗？！”
　　郎中？哦……现在的人已经这么喊医者了吗……木莱感觉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几百年前，不知道自己到底换了多少个称呼了。莫林迅速点了一下头，道：“正是。我正与徒弟周游四海，且在落脚之处义诊赠药，以求天下安康。请问……这里发生了何事？”
　　那个男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跨步上前一下就跪在了莫林面前：“求求您了郎中，别走，救救我们村子吧！我实在是没用，实在是没用啊……”莫林赶忙把他搀扶起来——其实说是搀扶不如说是一把拽起，毕竟力气大。“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不过，这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如此恐怖……”
　　男子抹了一把在他脸上纵横已久的热泪，拱了拱手说道：“二位，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