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龙心骨》鲸落HAN

5、章二·潜蛟01

　　上卷【龙吟】章二·潜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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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渊南麓·鳞泽镇】

　　“那——”魏无羡指尖捏着发辫的尾端，一下一下用发尾蹭着嘴唇，眉头微微蹙起，“那些珍珠女还有什么其他共同点吗？衣着？年龄？”

　　百里庸摇摇头，用手指绕着山羊胡，神色沉郁：“这几个女子来自不同的珍珠作坊，衣着打扮，年龄样貌都不尽相同。”

　　“当时还有什么人在？”

　　百里庸皱起眉，额间的纹路愈发深邃，宛如皲裂的黄土：“还有几个撑船的船夫，回来以后都吓得掉了魂似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呦呵，这水祟口还挺挑，只吞美貌女子，不稀罕糙老汉子……”魏无羡自言自语着调侃了一句，忽然发觉身边人自打进了这屋子，已经半晌没出声了，于是转头望过去，用手背支着额角，嘴角含着未褪的笑意，“含光君，您觉得……”

　　“哥哥……”一个又软又糯的童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像随风荡漾的风铃声，轻轻巧巧地落在魏无羡心坎上，打断了魏无羡撩拨蓝忘机的心思，“……这个，送给你。”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摸进了屋子里，涨红了圆圆嫩嫩的小脸蛋儿，把一个精致的小香囊塞进魏无羡手心里，然后一头钻进百里庸怀里，害羞得发尖儿一颤一颤的。

　　那香囊不过孩童巴掌大小，雪白的缎子上绣了层层叠叠龙鳞似的花纹，用漂亮的珍珠扣锁了口，拿在手里又轻又软，散发着浓郁却不刺鼻的香气——像新雪般清列，又似蜂蜜牛奶般满溢着香甜。

　　“谢谢小妹妹啦～”

　　魏无羡心里乐开了花，欣喜万分地深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香气，嘴角含笑地望向蓝忘机，却发现那人脸色愈发难看，雪白的双颊竟是泛起了异样的绯红。

　　“含光君……”魏无羡把掌心里的香囊向蓝忘机的方向一送，“你闻闻吗？挺香的……诶？”

　　避尘的纯银剑柄和圆桌的边缘重重地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带着余音的脆响。

　　雪白的衣摆在魏无羡眼前一晃，带起一阵寒凉的风。蓝忘机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外面等你。”

　　蓝忘机扔下这句话之后就转身出了门，步履稳健依旧，只是速度异常迅速，像一阵风一般刮了出去，留下魏无羡兀自愣愣地举着香囊，莫名其妙，一脸茫然。

　　“诶，我想起来了。”百里庸一边揉着小女孩的头发，一边盯着魏无羡手里的香囊，紧皱的眉头倏地展开，“有一样东西，是每一个珍珠女都会随身携带，而船夫身上没有的……就是你手里的香囊。”

　　“香囊？”魏无羡心头一动，索性不再思索蓝忘机的异常举动，若有所思地把香囊凑到鼻尖仔细地闻了闻，“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草药吗？”

　　“这是寻龙草。”小女孩露出小半张圆润可爱的脸蛋，稚嫩的童音像软糯糯的酒酿圆子一样甜美，深深的酒窝仿佛盛满了佳酿，“是采珍珠的姐姐们教我做的，可香了。”

　　“哦……”魏无羡动作轻巧地解开了香囊的云纹盘扣，指尖捏出一片干枯的金黄色草叶，“怎么你们鳞泽镇什么都跟‘龙’有关？连草药都叫寻龙草……”

　　“这草药并非鳞泽镇独有，在整个紫川大陆上都有生长。”百里庸心里还堵着一口气，见蓝忘机出了屋子，对着魏无羡这个“毛头小子”，不由自主地摆起了长辈的架子，“之所以名为寻龙草，是因这草药香气独特，对龙族有极大的吸引力，能够诱使他们情不自禁地离开巢穴，去寻找香气的来源。远古时期龙族还未封神时，许多龙骑士就是依靠寻龙草布下陷阱，从而捕获并驯化自己的战龙的。”

　　“后来龙族封神，全族迁往神域圣墟，这草药便渐渐沦为了普通的香料。珍珠女将其佩戴在身上，也不过是为了驱赶水上的虫蝇。”百里庸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绵绵，你去把剩下的香囊都给这位哥哥拿来。”

　　魏无羡单手托腮，嘴角一翘，对小女孩笑了一下，还眨了眨左眼。

　　小女孩捂着脸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等魏无羡揣着满怀的香囊，仿佛一个行走的香炉一般走出珠玉阁时，蓝忘机已经在大门口站了一个时辰了。

　　“含光君！大收获！”魏无羡脚步轻快地奔向蓝忘机，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服，一挥手就是香气翻涌，连头发丝都是香的，“我找到突破口啦！”

　　嗖的一阵寒风扫过，没等魏无羡迈出几步，那一抹雪白身影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掠去了街尾。

　　魏无羡突然就想到了江澄以前养的一只白猫，见了魏无羡也是这般避之如洪水猛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含光君你回来我不闹你了！”

　　“你离我远些。”

　　“哦。”

　　魏无羡向一边挪了挪。

　　“……再远些。”

　　“哦。”

　　魏无羡又挪了挪。

　　“……”

　　“诶含光君你突然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满眼的粼粼波光。

　　荡漾的水纹一直荡进心口，温柔地洗去沉甸甸的喧嚣浮华。暮色渐落，夕阳托着长长的裙摆，在红云之间闪躲藏匿着，在广阔的湖面上铺开一层一层温柔璀璨的光芒。

　　“这就是苍鳞泽……”魏无羡微微张开嘴，目光远远地投落到湖面上，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失落，空荡荡的，“好漂亮……”

　　他从未来过这里，却觉得仿佛重回故里一般。

　　眼眶发烫，指尖颤抖，有些冰冷的东西在胸口蠢蠢欲动，几乎破土而出。

　　……他突然被一声呼唤惊醒。

　　“魏婴。”

　　“啊？”他转过头，长发划过一道不羁的弧线，眼角未褪去的水光映着天边的晚霞，宛如一把耀眼的碎钻，镶嵌在蜿蜒多情的眼底。

　　蓝忘机凌空而立，足尖轻盈地点在参天云杉的枝头，风从他身后吹拂而来，将雪白的衣袍扬起，便似一张迎风傲立的旌旗。

　　那人袖间的霜雪之气随着晚风拂过魏无羡的鬓发，混合着杉木厚重绵长的香气，偏生出一丝澄明温和来，叫人软了心坎，轻了魂灵。

　　“含光君，我准备好了。”魏无羡回过神来，把怀里的一串封着香囊的冰疙瘩拿出来提在手里，一边转动着一边对蓝忘机大喊，“解开封禁吧，我会把船划得远远的，不会让你闻到味道的……”

　　蓝忘机脸上的绯红尚未褪尽，单手握拳抵在唇边，神色郁郁地干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魏无羡干净利落地跳上岸边一只破旧的小木舟，掌心红光流转，便搅动湖水推着小舟往湖心而去。

　　耳边是温柔的水声，粼粼波光缓缓地行至眼前，又匆匆地向后退去——他一时间竟觉得仿佛来到了天地的尽头，前方是白骨堆砌的末世，身后是回忆镌刻的永恒。

　　他回首望去，蓝忘机已经敛尽周身灵力站在了岸边，身姿挺拔，长发乘风。

　　小舟顺水而行，离岸边越来越远。

　　“冥婴，回来。”

　　魏无羡猛地紧紧攥住手里的冰块，那不甚尖锐的棱角突然变得锋利无比，原本细微的疼痛宛如燎原的火焰，登时烧过四肢百骸。眼前光影飞掠，他恍惚间看见了漫天的大雪，令人窒息的死寂紧紧地攥住他的咽喉，硕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眼前，将那人的身影与他远远地拉开，落下一道倾其所有都无法穿越的屏障，将殊途的命运残忍地割裂开来。

　　“冥婴，回来……”

　　宏大的死寂中，只有一声声遥远的呼唤，不轻不重地落在麻木的胸膛上，弹拨着干枯腐朽的心弦。

　　他猛地站立起来——

　　无尽的纯白骤然消散，虚幻的光影尽数褪去，他攥着渐渐融化的冰块，任凭冰水淌过指尖，湿透衣袖。

　　他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方才须臾种种，是幻觉，是梦境，亦或是不可追溯的过去，再难抵达的曾经。

　　蓝忘机负手而立，避尘出窍一寸，雪白的剑身在温软霞光下闪着锐利的光芒。

　　他的目光远远地落在那个瘦长的身影上，纷乱的思绪抵住喉头，舌根泛起莫名的苦涩。

　　那一叶小舟渐行渐远，被天边如火的红云蚕食吞没——他从未见过那么盛大的火，耀眼，滚烫，残忍而决绝。

　　他曾经以为，世间所有的火，都如同那人羽翼上的圣火一般温暖多情，让他沉溺其中，让他如梦如醉。后来他发现，世间的火其实都是残忍暴戾的，只有那人羽翼上的火，微茫，炽热，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却独独让他眷恋，痴迷，难以割舍……

　　他不懂。

　　他不懂这些隐约浮现在眼前的曾经缘何而起。

　　只是此时此刻，他大抵知道了，这一场荒谬的相遇，确然是命中注定的。

　　兜兜转转，辗转轮回，在故事湮灭的地方，他们终会再次相遇。

　　——tbc——

　　寻龙草=“龙”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