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三·龙渊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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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双手交叠在腹部，安安分分地平躺在静室的床榻上。
他其实并不很适应云深不知处的作息——倒不是因为龙渊人都多么的作息规律，和他这个夜猫子截然不同，而是因为云深不知处根本就没有黑夜。紫川大陆有日升日落，月圆月缺，几万年来的昏晨交替从未停息，而云深不知处深埋在龙渊雪山之下，终年不见日光，依靠长明不灭的明石照明，千年来未曾有过一刻黑暗。如今他身在云深，那些他觉得夜里做才比较稳妥的“勾当”，只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但是再怎么不自在，他也得硬着头皮干。
他从入睡时便一直睁着眼，默默地掐算时间，约莫着此时大抵已经到了半夜时分，于是悄无声息地掀了被子，翻身坐起。他弃了鞋袜，直接赤脚踩在静室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蓝忘机的床前。
天光大亮，搞得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夜探机密，而是在大白天耍流氓。
魏无羡咬了咬牙，一只手搭上床沿，探出半个身子，朝着蓝忘机的额头一看，差点儿一头栽下去——真是要命，这个家伙，怎么睡觉的时候也不摘抹额？
他一边暗自头疼，一边更加确定了心底的猜测。
蓝忘机的睡姿极为端正，倒是省了给他翻动身体弄醒他的风险，只是挪一下他的抹额，不会被发现的——魏无羡自我安慰着伸出手去，屏住呼吸，轻轻地用指尖挑起蓝忘机抹额的一个边沿。
冒犯了，二殿下……
“啊！”
一股大力狠狠地攥住了魏无羡的手腕，凛冽寒气毫不留情地刺穿皮肉，沿着血脉席卷全身，让魏无羡毫无防备地惊呼出声。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猛地向后撤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护住头顶，缩起身子，双眼紧闭，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他倒是想解释，但奈何根本想不出理由，只能一阵支吾乱叫。
“我我我我……那个那个……”
蓝忘机坐起身来，淡若琉璃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魏无羡。
魏无羡叫着叫着就噤了声，惴惴不安地咬着唇角低着头，打算就此认栽，安安分分地听候发落。
“下次，你若想看什么，”蓝忘机叹了一口气，垂眸，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地拉了一下魏无羡的手腕，“告诉我便是。”
“啊？”
魏无羡一头雾水地抬起头，便看到蓝忘机单手解了抹额，如瀑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柔顺地散落在肩头，一抹明亮却不刺眼的蓝色光芒在魏无羡眼前闪过，让他没来由地眼眶一热，胸口闷闷地疼。
他狠狠地愣在原地，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熟悉的形状，熟悉的光芒，还有……熟悉的，久违的归属和心安。
那是一个冰蓝色的印痕，宛如展翼高飞的苍龙。
“为什么……”
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一阵恼火不知从哪里燃烧起来，从心口蔓延到眼底，烧得魏无羡双眼通红，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的龙神殿下，应该是高贵的，纯白无瑕的，无拘无束的，他应该被捧在掌心里，被敬仰，被爱戴，被世人顶礼膜拜。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沦落到这个巨大的囚牢，为什么不能翱翔天际，为什么不能沐浴天光，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公诸于世？
蓝忘机微微低下头，凝视着魏无羡，墨色长发垂落在脸颊旁边，那条云纹抹额被他捏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
魏无羡眨了一下眼睛，一颗眼泪就那么掉落了下来，浑身的血液开始发冷，让他手脚冰凉，呼吸困难。
他很难过，不知缘由。
“龙神族不会老去。”蓝忘机望着魏无羡，神色淡然，淡色的眸子依旧冰冷，却透着一丝难以发觉的落寞，“大限来临之时，他们的肉身会化作冰雪，而魂魄归于天地，干干净净地来，一尘不染地走。”
“可是我不一样，我会老去，会生病，会渐渐失去灵力，我的身体会慢慢枯竭衰败，最后变成一个腐朽的空壳。”
“我的寿命只有百年，而我的亲人会一遍遍地看着我老去，看着我衰败而死，一遍又一遍，千年来，生生世世，轮回不休。”
“你知道的，这是惩罚。”
那一晚，魏无羡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离那灭顶的悲哀和窒息的痛苦。
这个糟糕的世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公平呢。
【紫川北域·鹿鸣雪原】
他单手提着一只鸟笼，精致的眉眼天生上扬，神色间倒是慵懒闲散得紧——好像他千里迢迢来到这茫茫雪原，不为别的，不过是来遛一遛鸟，散一散步，赏一赏雪景罢了。
——如果他的脚边没有一摊干涸的血迹的话。
他把鸟笼高高抬起，眯起眼，嘴里发出逗鸟的“啧啧”声，工笔勾勒一般的唇角微微上扬，眼里满是戏谑和怜悯，还有一丝淡淡的凉薄寒意。那一双淡金色的眸子盛满了日光，光芒流转于万丈深潭，转成他眼底摄人心魄的刀锋剑芒。
“小可怜……”他摇摇头，眉峰微微抬起，凑近鸟笼，呵出一片白雾，“真是对不住，可能要委屈你几天了……”
奄奄一息的玄鹰抽搐了一下，翅膀上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窟窿。
一阵微风拂过，扬起大片大片的茫茫雪雾，晶莹剔透的雪花折射着耀眼的日光，飞舞成漫天的光点，在平静的雪原上绽开一朵璀璨的烟花。
雪雾散去后，几片淡黄色的花瓣缓缓落地。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三·龙渊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