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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高门嫡女(24) ...

  •   荒漠冰原之下,一身裘衣的男人护着模样并不分明的草株,退出雪线。
      寒风呼啸,冰粒子细碎的落下,模糊了视线,霍不寻呸呸几声,吐去落入嘴的碎雪粒。
      一队人马,自土丘后绕出,训练有素地围堵上来。
      霍不寻神色不惊,淡定地将植株拢进衣襟,抛出一袋金锭,又将腰上玉佩解下,一同扔在雪地上。
      此时不是恋战的时候,润轻还等着用药呢......
      对方却看也不看,那袋沉重的金银,刀尖一横,杀气几乎凝成实物,刺入他眼中。
      夺药者,杀无赦。弓弩一亮眼,便是勃发的满月,伴着刀剑铮鸣。
      不是山贼?霍不寻咬紧牙关,拔刀起势。
      本以为是夺宝的悍匪,可弓弩这般强劲的装备,只会来自京师。
      此等置他于死地的气势,莫不是哪儿来的仇家?霍不寻一面抵抗,一面思索。
      弩手迅捷而精准,但霍不寻胜在生于战场,凭着极致的敏锐,避开了对准眉心的箭矢,前额一股凉意之后,落下一道血迹。
      “你是哪家的?”霍不寻甩开眼中落入的血珠,高声喝问。
      对方闭口不言,每一招都是夺命的式。
      弓弩再度开张,破击盾牌的力道,狠狠扎在男人右股,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怀中包裹得严实的碧玉色株花,滚落出来。
      为首的男人,原本要落下的那一剑,生生转了向,另一人配合默契,捞起雪莲花,迅速放入,不知从何处摸出的匣盒之中。
      这恨不能砍断他手脚的架势,只为夺药?霍不寻腿上中箭,胸腹亦有骨折,手上却依旧攥紧剑柄,眼神愤恨。
      蒙面黑衣人一与之对视,便能看出他对那草药的执着。
      斩草除根的习惯,促使他带血的长刀一横,打算斩下这颗头颅来。
      呼啸的寒风,沉重的马蹄声,一阵高过一阵。
      这声势颇大,察觉动静不对,为首三人率先护着药,驾马跑远。
      就在霍不寻以为要命丧于此之时,一支长剑凌空袭来,将黑衣人举刀的臂膀,定在雪地,深入冻土之表。
      莫桓打马上前,迅速拔出自己的长剑,看了眼跑远的三人,又扫过雪地里的狼狈男人。
      随后赶来的人马,与黑衣人厮打起来。
      纵使心急着追药去,但碍于身份之别,或是别的什么,莫桓冷然道了声,“拜见霍将军。”尊卑礼仪,他学得还行。
      霍不寻咬紧牙关,拿剑撑着身体,才不至于倒地。
      呵出的气息,都带着血沫,伤势极重却还是还嘴道:“还不追,等着本将去吗?”什么东西,也敢以下犯上。
      林荀两家的人马,同样装备精良。他们比之霍不寻,更为谨慎,特地带了当地熟悉草药炮制的牧民,只为护住药效。
      也正因此,才落后一步。
      带着药的皇族死士,在冰原之上行进,越来越远离雪线。马蹄没入积雪里,往上更加艰难,最终只得绕路折返。
      有熟悉路况的牧民在侧,莫桓等人顺利翻过雪丘,追上他们。最终,双方在罅隙似的戈壁沟裂中相峙。
      莫桓舒展臂膀,准备拼死一战。
      为首的人看他武器上的图徽,有瞬间的错愕,转而凛冽的杀气一敛,立即打马掉头。
      莫桓拧眉,举剑再追,却看那三人唯恐“少不敌多”一般,鸟雀散尽,直接弃马登上冰崖逃命。
      一人攀附在峭壁间,状似不留神地摔落了长匣。
      檀木盒子自高处啪一声落地,摔成两半,朗然绽开一朵圆润的雪莲花。
      这般作态,委实可笑。
      莫桓犹疑之下,看见那药材,终究顾不得探究,立即捞入怀中。
      着人迅速炮制,一面开始筹备,换马回京的事宜。

      纵使三方寻药者,拼尽全力,但毕竟路途遥远。
      林荀家臣跑死了好几匹马,也没能赶上好时候......
      阳华这几日都宿在荀府,林父和林润渊下了值,亦是赶往荀家之所。
      润轻看着,是好了许多。
      春日迟迟,干枯的枝桠才冒几点新绿,但她终究不同于这生机隐隐的树。
      大夫说亏损甚多,忧思不解,已是回光返照之态。
      阳华发了脾气,要斩杀诊脉的大夫,林父百般劝慰,好不容易安抚下来。
      适逢新帝微服私访,至荀府,闻说此事,竟下令将大夫丈杀了,尸骨不存。
      林父到底细致,不知陛下是察访京城不满意,迁怒而已;还是当真为阳华出气?新帝不重亲情,更何况远是表亲而已。
      “几时了?”润轻睡得迷糊,朦胧着眼,问得小声。
      荀烨立即放下书卷,扶她半靠着软枕,将温热的清水递至她唇边,“不过酉时。”
      日落时分,她正醒来。
      “你......”润轻看着眼前人,清正的面庞消瘦许多,棱角更分明,多了些郁气。
      她垂下眼睑,有些难安,伴着无措。
      前几日荀母来信,问她身子如何,还带了几个貌美婢子。
      他发了好大的脾气,不顾时辰几何,直接将人送回北门郡。
      可怜娇滴滴的美娘子,连府门都没进。
      “不要多想。”荀烨牵住她的手,初春依旧冰凉。两手包住她,轻轻摩挲,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我,连累你了。”她该道歉的,也只能道歉。
      “你我夫妻,怎能这般生分?”荀烨眼中难过,却用笑来遮掩。他的在意于她,是负担,所以她不必知晓。
      他总是,这般包容自己。润轻侧过眼,热泪滚下,又是歉意又是酸楚。若他二人,早便相识,那她,她就不会......
      想不得,念不得。一想到,就是钻心的疼。
      看她落泪,男人起身将她拥在怀中,哄慰小孩似的轻轻拍打,“无碍的,月奴,我在,我在你身边。”
      娶得你的人,是我,陪伴你的,是我。是以我不问你,他是谁......
      待她缓和些了,又服下一剂药。
      他在床边说些民间趣事儿,喉咙因为干涩而低哑,但语气很轻,显得多情。
      药效上来,她似梦似醒地又睡去。
      意识消散间,有人拿着湿热的锦帕,在为她拭擦,是静女还是伊人,她含糊的哼了一声。
      荀烨将锦帕扔进铜盆,听她梦呓,俯身将人圈在怀中,轻轻地吻了吻她眉心。
      屋外有人在唤,是林父派人来,问他新帝到访荀府一事。
      荀烨不舍地挽去女人耳边发丝,为她掖好被角,嘱咐几句,“灯火莫熄,温水备着,夫人若渴了也别多喝,润着唇即可。”
      屋外的静女伊人连连点头,眼巴巴等着大人离开,再进去。
      荀烨没走几步,又回身道,“你二人,尽她休息,少说些话。”她心神不足,他不愿旁的什么,再去耗她。
      静女神色尚能忍,倒是伊人红着眼,很是委屈。大人尽霸着姑娘,她们也担心,也想陪着呀......
      看荀烨走远,两人快步入房,还没走近内室,后颈一疼,两眼上翻,便没了意识。
      轻手轻脚的放倒两个侍女,一道人影自角落走出,黑巾裹住下半张脸,月色下的眉眼明亮俊逸。
      “主子。”长须男子指了指内室,又指了指自己。
      秦谨初扬了扬下颌,兀自撩开珠帘,看见了宽大的床榻间,纤瘦的芙蓉面。
      不知是这宽榻太大,还是美人瘦削?她仿若汪洋里一叶小舟。
      屋内炭火充沛,女人睡得面颊浮红,裹胸的寝衣露出伶仃锁骨,乌发雪肤,带着病气的娇柔,像一柄名贵的玉如意,易碎可握。
      长须医者垂着眼不敢乱看,等主子整理罢,再抬眼,只看见一只白皙细瘦的手。
      把脉之后,他面色凝重,冲着男人摇头。
      一瞬间,男人眼中倾泻的杀意,几乎叫他窒息。
      医者无声地软了膝盖,还不待跪下请罪,塌间一声微弱的梦呓,解救了他。
      秦谨初立即回头,看见被褥包裹的女人,嫌热似的又伸出两臂,宽袖下滑,羊脂玉似的细腻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他抬手驱退内室的人,没再为难,那满头大汗被架走的医者。
      垂眸看着眼前人,原本带着嫩肉的脸颊,变得瘦尖了,眉眼更舒展了些,从前是娇艳带露的妍丽,而今是柔弱扶风的怜惜。
      润轻被这热气蒸腾得难受,含含糊糊睁开眼,火烛的光让她适应好一阵。
      光晕里,是梦里数次反复的身影,她还没看清,便落下泪来。
      “不哭。”他说。一如飞雪那日,言语生涩。
      她衣衫凌乱,寝衣滑落,露出半个肩头,怕她着凉,秦谨初抬手为她整理。
      润轻反而避开他的动作,两手撑在身后,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他蒙了面。
      其实,已经不需要了。
      润轻哑然伸手,指尖划到他脑后的绳结,毫无阻碍地解开,黑巾落下,露出那见过一次的真实面庞。
      呵。她泪水涟涟,视线缓慢地扫过他眉峰,挺拔的鼻梁到紧抿的薄唇。
      最终哑着嗓子道,“民女,给陛下,请安......”说话间,欲要下床跪拜。
      秦谨初猜想过数次,她的反应。
      他知道她有多恼怒,有多怨恨。但他唯独没想过,是这般生疏。
      其实他倒宁愿她恨,她怨,宁愿她在自己怀中哀切责问,也不期望是这样地陌生。
      “月奴,你不必......”不必如此。
      润轻眉梢微掠,似笑非笑地打断他,“陛下才,不必如此。”
      既已为之,悔有何用?左不过是虚名作态,来教他自己好受些。
      “我只当,落雪那日,他便死了。”女人别过脸去,晶莹的水珠子滴在锦被上,秦谨初看在眼里,脸色沉沉。
      他能为一个位置蛰伏数年,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若非她身体渐损,秦谨初愿意潜心设局,引她入宫,给她世上唯一份的恩宠,带她巡游全境,观山揽月,纵情风雪。
      这般想着,男人伸手挽起她的长发,露出那漂亮纤柔的肩颈,看她微微颤抖,满心生怜。
      “是我不好,月奴,是我不好。”
      宽掌揽过玉雪似的肩膀,将脆弱的人圈入怀中,她挣扎不过,被他紧紧拥住。
      “别......”热泪浸湿他的衣襟,她未曾停止挣扎,微弱的热气呵在男人颈侧。
      他身上原本好闻的新竹香,已然不再,变为浓厚的龙涎香,一阵阵钻入鼻息,提醒着她,斯人不复。
      他怎么有脸回来呢?负她,算计她,还娶了她的庶妹......他凭什么,凭什么?
      带着说不出的恼怒和嘲弄,她启唇,湿热的唇落在他颈上。
      秦谨初身体一僵,酥麻的触感自后颈蔓延到全身,他臂膀收紧,将人完全贴紧在自己身上,低缓地喃出女人小字,语调情深。
      刺痛打断所有的情迷,她贝齿紧咬住他脖子,深深嵌入皮肉。
      男人的脸色紧绷,却没发出半点痛呼,反而托住她脑后,将女人对坐完全抱进怀中。
      恨我罢,月奴,这何尝不是一种在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高门嫡女(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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