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主婚灵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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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菜花，你愿意成为杨大柱的妻子，陪伴他，关心他，照顾他，与他不离不弃，此生相伴吗？”
穿着白色婚纱，体态偏胖，满脸泪水鼻涕的新娘激动地颤抖着身体，终于吐出几个字。
“我愿意……”说完又开始哽咽。
我十分无语地看着她的反应，早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看向另一个哭得惨不忍睹的人。
“杨大柱，你愿意成为张菜花的丈夫，陪伴她，关心她，照顾她，与她不离不弃，此生相伴吗？”
“我，我愿意！”新郎哭着咆哮着，将新娘一把搂在怀里，互相在衣服上蹭着各自的眼泪鼻涕。
我再次无语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就看到大主教凛冽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收起心中的不耐烦，示意绿瑶和紫岚把恋人们分开。
当扯开两个泪眼婆娑的人后，我清了清嗓子，继续接下来的仪式，念出已经滚瓜烂熟、深刻于心的誓词。
“张菜花，杨大柱，你们愿意与彼此结为夫妻，无论顺境、逆境，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都携手相伴，共度余生，永不背叛，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吗？”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松了口气，幸好两个人没有再抱在一起。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句了。
“我将最真挚的祝福和祈祷给予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正式结为夫妻，成为彼此的羁绊，作为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共同面对今后的风风雨雨，希望你们尊重彼此，爱护彼此，珍惜彼此，圣光将永远拥抱相爱的人。”
说完，我将手中盘子里金色的粉尘捻了一搓，洒在他们身上，阳光从教堂顶部的彩色玻璃透过来，照耀着粉尘折射光芒，闪闪发光。恋人们拥抱在一次，彼此亲吻，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中，接受台下亲朋好友的祝福。
绿瑶和紫岚给他们带上真爱锁匙后，看了我一眼，示意可以结束了。
早就站麻了的我，摇了摇铃铛，表示仪式的结束，接受了新婚夫妇和他们亲朋好友的注目低头致谢后，我走下台阶，和绿瑶、紫岚一起跟着大主教回到教堂后面。
走到我们生活的地方，我立刻找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真是累死我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足足有十八对恋人要结婚！刚刚才是第十五对，今天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但我已经累得不行了，中午午饭也没吃，刚刚那对情侣再抱得久一点，我估计就要晕倒在台上了，想想明天津城大街小巷谈论的话题就是灵犀教堂的主婚灵女在婚礼过程中晕倒，大主教估计会疯掉，我这个月就别想去书店看书了，还是再坚持坚持。
想到这里，我挺了挺酸痛的腰，坐直了身子，这才看到绿瑶冲我挤眉弄眼，暗示什么。可惜已经完了，我才发现大主教从仪式开始一直看着我，此刻她刀子般的目光已经到我身上了。
我只能看过去，对上她的眼睛，掐了掐大腿强迫自己不要怂。
大主教是个年近四十的女人，终身未嫁，穿着黑色肃穆的礼服，淡漠而冷静，像一朵不带刺的黑色玫瑰。我和绿瑶、紫岚她们由她和其他的姑姑抚养长大，她教我们主持婚礼，如何把圣光的祝福赐予人们，如何接受人们的祈祷，如何进行教堂的工作。在我们十五岁那年，上一任大主教追随圣光而去，大主教成为新的大主教，我也接替她成为新的主婚灵女，绿瑶和紫岚成为我的锁誓灵女。我们三个成为灵犀教堂新一代的灵女，主持津城所有决心成为夫妇的恋人的婚礼。
在主婚灵女说完真爱誓词后，恋人们在圣光亲吻拥抱，定下一生相守相伴的誓言，锁誓灵女就会为新娘新郎带上真爱锁匙，挂在脖子上的心锁代表每个人固守的心房，而拥有打开它的钥匙的人就是彼此的心爱之人，他们将在新婚之夜用彼此拥有的钥匙打开对方的心锁。当有一天拥有的真爱钥匙打不开心锁的时候，就意味着真爱钥匙没有用了，也不再有真爱了。这时候恋人可以选择以夫妻的身份继续没有真爱的婚姻，也可以在灵犀教堂由大主教举行离婚仪式，取下真爱锁匙，解除婚姻关系，只不过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但是大主教在主持婚礼仪式和离婚仪式的时候都要在场，可真是累人啊。我看着大主教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疲惫的痕迹，但除了眼角的皱纹和渐渐松弛的皮肤，丝毫找不到任何不耐烦和疲乏，不像我。
我想刚刚我肯定是把“我很累”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因为大主教终于开口了：“琉璃，刚才在仪式上，你为何要叹气？”
“大主教，我错了。”
“回答我的问题。”大主教在仪式这方面一向很严厉，我今天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因为……因为他们……太墨迹了，我……我……”我不再说话，周围静悄悄的。
我不知道实话实说对不对，但是我听到了绿瑶和紫岚倒吸气的声音。
“琉璃，”大主教听完我的回答，沉默了几秒后，又一次开口，“你还不懂真爱誓词的含义，你还不知道……”
我抬起头看停下来的大主教，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想知道我到底不知道什么。
大主教终究没有告诉我后面的话，她也没再说话，因为下一对要进行婚礼的人已经来了，还是有些身份的人，她出去迎接了。
我在绿瑶和紫岚去圣光池取新的真爱锁匙的时候，偷偷拿了藏好的鲜花饼，拼命塞进嘴里。
再不吃点，本灵女真的要饿死了！
于是站在主婚台上的我摇了摇铃铛，半天说不出“婚礼开始”四个字，噎死我了……
就在人群差点骚动，大主教的目光快在我身上戳出一个洞的时候，我终于咽下了嗓子眼的鲜花饼，故作老成的慢慢开口。
“婚礼开始，纯洁无私的圣光啊，请带来真爱吧。”
意思是，新郎新娘可以上来了，让本灵女快点主持完吧！还有两对呢！
看到被五花大绑推上来的准新郎，饶是从业两年，主持过三百一十二次婚礼的我还是吓了一跳。
这，这是不愿意吗？结婚还带强迫的？
我瞄了瞄站在旁边的准新娘，长得那叫一个标志好看，优雅端庄，这哥们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我还是有些犹豫，于是看向了大主教。
站在我右边的大主教对上了我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嘞，老大都这么说了。哥们，我可不管你了！这都是上面的意思。
台下上来两个人帮那男人解下了绳子，他也没有挣扎。毕竟这是津城最神圣的灵犀教堂，现在是灵犀教堂最神圣的仪式，而我又是仪式上最神圣的灵女，再没有规矩的事和人，到这时候都要收敛一些。津城所有人都是相信圣光的祝福的。
我清了清嗓子，从左边的桌子上拿起婚帖，女的叫林琪，男的叫辰风……
我心里顿然明了了。
虽然灵犀教堂不管外界琐事纠葛，但是这津城权力最大最富有的辰家我还是知道的。前几天听早上祷告的大婶们说，辰家昏迷四年的少爷前年醒了过来，恢复了一段时间后辰家老爷就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并且在去年给他订了一门亲，据说是这位少爷的青梅竹马，津城另一个大户林家的姑娘……
看来今天就是应该是大婶们口中的“金童玉女”了，只不过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这辰少爷好像不愿意的样子？
我决定不再管了，开始履行我的职责。
“林琪，你愿意成为辰风的妻子，陪伴他，关心他，照顾他，与他不离不弃，此生相伴吗？”
林家小姐没有犹豫，轻启朱唇，“我愿意。”
我点点头，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啊，可惜了……
带着对她的惋惜，我转向男方，就看见辰家少爷正瞪大眼睛看着我。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强迫你的！这么好的姑娘你还不愿意！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然后撇过眼不再看他。
辰家少爷或许没料到我一个主持婚礼的灵女会这样对他，有些愣了。我看回去的时候，他还在看着我，只不过不再瞪我了。
我开始问他，“辰风，你愿意成为林琪的丈夫，陪伴她，关心她，照顾她，与她不离不弃，此生相伴吗？”
教堂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我。
世界上或许没有多少个时刻所有人在等你的反应，但在这个时刻，在婚礼仪式上，没有那句“我愿意”，就无法再进行下去，只能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所幸辰风并没有让我们所有人等太久，他终于不再看我，看向了站在他面前要成为他妻子的人，然后又看向了绿瑶紫岚端着的真爱锁匙，最后看向了下面的人，开口回答了。
“我——不愿意。”
“好，你们愿意与彼此结为……”习惯性开口的我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回答是什么，只好停了下来。
台下已经有人在喊“你这个逆子！……”接着就是一群人再喊“老爷，老爷……”
林家的人在辰家老爷昏倒的同时就上台拉自己的女儿，打算离开这个给他们难堪的仪式，林家小姐倒是平平静静地看着辰家少爷，眼神冷冷的，最后才说了一句，“你一定要这样吗？”没等他回答，就跟着自家人走了，教堂空了一半。
辰家的人全部围着晕倒的辰老爷，乱哄哄地把他抬出了教堂，自始至终没有人上来管今天本来要成为新郎的人。
教堂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了，只剩下端着盘子的目不斜视的绿瑶紫岚，站在我旁边的大主教，低着头静静站着的辰家少爷，和面无表情内心却因为早早结束的仪式和从未见过的场面开心到不行的我。
大主教走了过来，轻咳了一声，抑制了我快要流露出来的开心，用眼神示意我和绿瑶紫岚，然后冲着辰家少爷略一点头，说了一句“圣光带来真爱”便转身离开了。
绿瑶和紫岚走了过来，紧跟在大主教身后，我默默地走在后面，慢吞吞地走了几步，在快要走到侧门的时候，我还是回过头，看向刚才的地方。
辰风在教堂倾泻而下的阳光里，没有金色粉尘的阳光竟也灿灿闪烁。他也在看着我。
我感到好奇，想问为什么。却还是回过头，走出了教堂。
在举行第十七对恋人的婚礼仪式的时候，我又走进教堂。已经看不到辰风了。他应该走了。
这对恋人也很激动很欣喜，在我撒下粉尘的时候，他们认真地拥抱亲吻彼此，脸上也同样洋溢着甜蜜的笑容，这种笑容我见过很多次，但是我第一次感到了困惑。
我不那么想知道辰风为什么说不愿意，我更想知道林琪为什么说愿意？
第十八对恋人没有来，听引导姑姑说，他们是私奔的，来教堂的路上，姑娘的父母找到了她，拆散两人的时候不慎失手将姑娘的情郎打死了。姑娘伤心欲绝，回家就从自己的阁楼上跳了下来，摔断了腿。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姑姑们说着这对可怜的恋人，大主教放下了碗筷，走出了饭堂。我知道她又去圣光池祈祷了。
窗外夜色深沉，我站在窗子前无比精神。教堂里要求所有人早睡早起，关于早睡我从来执行得分毫不差，但是现在我却没有了睡意。
当隔壁绿瑶和紫岚房间的门关了之后，我叹了口气，披上外衣，摸黑下了楼，向教堂走去。
悄悄推开侧门，我发现如水倾泻的月光下，教堂里的一切都附上了一层银辉，不似金色的圣光，那是一种柔和的光泽，又有些淡淡的忧伤。我不知道十七年来衣食无忧，没心没肺，天天见证“真爱”缔结的我有什么好忧伤的。可能是因为那个现在静静站在主婚台前的人很忧伤吧。
我想我知道那是谁，但是我还是开口问了。
“谁在那里？”
清冽的声音在寂静偌大的教堂里却没有回音。
那人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月光穿过玻璃流淌下来。沐浴其中的少女精致的侧脸上流淌着泪水，晶莹闪烁。
她再也站立不住，坐在地上，肩膀开始耸动。
夜色那么忧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主婚灵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