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困兽》M99nyu

1、回归起点

　　黎挽央和同学一起回家，喋喋不休地抱怨这次月考改数学的老师又给她少算了几分。“算了吧，”齐折不以为然地白了她一眼，“你数学常年不及格，多算一分和少算一分有什么区别？”黎挽央涨红了脸，嚷嚷道：“谁说的！60分的不及格和59分的不及格是不一样的！”齐折抬手给她脑袋来了一个栗子，“公共场合，不准大声喧哗。”黎挽央委屈地揉了揉头，疑惑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整辆公交车上的人除了司机，都带着些嫌弃地向她们投去不爽的目光，黎挽央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尴尬地笑了笑：“不……不好意思啊……”车上的乘客纷纷回到自己的世界，黎挽央这才呼了口气。
　　窗外传来“啪嗒”声，炸在黎挽央的耳边，惊得她心口一沉，她扭头看去，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又下起了阵雨，雨点猛烈地拍在玻璃上，好像是要把玻璃打破。越下越大的雨势给黎挽央的心里多添了一份除月考没考好以外的忧郁。“怎么办啊折折，这次又没考好，我爸妈又要骂我了。”黎挽央摇着齐折的手臂，见她专注于手机上的游戏懒得搭理自己，只能垂头丧气地靠她肩膀上。齐折操纵着手机里的英雄拿下一血，回城时抽空揉了揉黎挽央的头发，“没事，你也不是第一次考倒数了，叔叔阿姨不会太惊讶的。”黎挽央瞪着眼睛，恨不得咬她一口。
　　“今日１７时３６分，在安石路发生了一场车祸，一辆小汽车在十字路口转弯处撞上一辆违规变道的货车，货车车主当场死亡，汽车中的两位受害者现已送往人民医院。再次提醒大家，今日阴雨天气频繁，开车出行请注意……”
　　公交车上的小电视插播了一条新闻，黎挽央没太在意，急急忙忙拉着齐折下了车，踩着路边的水坑，跳到公交站台上。“折折你这个笨蛋啊，就知道打游戏，我们差点就坐过了。”黎挽央拍了拍溅了水的裙摆，向齐折责怪道，后者眼睛都没离开手机一下，带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拿下五杀，“这不是没坐过站嘛，走了走了，我不看路，你拉着我走。”黎挽央认命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雨伞，挽着齐折的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阴沉的天空的出现若隐若现的闪电，远处传来一阵阵闷雷声，站在电线杆上的乌鸦张开坚硬的嘴巴，发出不幸的声音。
　　黎挽央和齐折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甚至是同一个单元，但是不同楼层。有时黎挽央真的羡慕齐折，学习好，运动又好，就连打游戏跟她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更关键的是，齐折住在一楼，黎挽央住在六楼，出门时齐折都比她早个几分钟。
　　黎挽央把嘴唇抿成一条线，抬脚上楼去，雨伞上的水在楼梯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在拿钥匙打开门后，她习惯性地喊了句“我回来了”，回应她的只有一片空寂。她脱鞋进了门，却发现空无一人。她把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爸妈居然同时不在家呀……”黎挽央去房间拿手机打电话，对面只传来不断的忙音。正当她准备打第三个电话时，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她犹豫了会儿，皱着眉头接起：“喂……”
　　“喂您好，请问是黎挽央小姐吗？”
　　“啊对，请问你是……”
　　“我们这里是人民医院，您的父母刚刚遭遇了一场车祸现在正在我们医院里抢救，请您尽快来我们医院……”
　　时间在刹那间凝固，黎挽央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棒，喘不上气来。
　　安山路……车祸……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辆公交车上，女导播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电话里的呼唤声强迫她回到现实。她一把擦掉不知何时掉下来的泪水，重新接起电话：“好好，人民、人民医院是吧，我马上来，我马上来。”她挂断了电话，哭的泣不成声，背起刚放下不久的书包，踩上运动鞋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来不起反锁，也来不及喊上齐折，她匆忙地朝楼下冲去，撑起伞就跑进了雨里。
　　雨天很难打到车，黎挽央只好做了一回自己讨厌的自私鬼——她冲向一对刚要上车的情侣，用尽全身的力气凭借自己娇小的身体，一边哭喊着对不起，一边拉开他们钻了进去。她把那对情侣的咒骂关在门外，向一脸惊讶的司机哭道：“叔叔开车！我求求你了！人民医院！人民医院！”司机被她发疯似的样子吓到，踩着油门就向医院开去。
　　她长长的马尾被雨水打湿，突如其来的寒冷刺入皮肤，直冲心脏。她忍不住弓起身子，无助地颤抖，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也不敢出声问些什么。
　　漫长的路程终于结束。黎挽央丢下自己所有的零花钱，急匆匆奔向医院。
　　几分钟后，她无力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术中”三个字亮的通红。
　　如果……如果……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努力让自己去想最好的结果。
　　三个小时后，死神仍然如期而至。
　　黎挽央身上的衣服已经风干，她红着眼睛，看东西也失去了焦距，哆哆嗦嗦地差点拿不住笔，最后，她还是咬着牙，在死亡诊断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经过医生的同意，她一个人和爸爸妈妈的遗体呆了近一个小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握住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仿佛灵魂也随着溜走了。
　　黎挽央眼神空洞地走出来，被人一把抓住衣领，她努力地抬头看去，一个头发凌乱哭声不止的妇人拽着她，撕心裂肺地喊道：“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一旁的护士医生拉着妇人，着急地劝道：“是您儿子违规变道，人家小女孩负不了责任。”
　　一位痛失骨肉的母亲又怎么会听得进他们的话呢？
　　黎挽央心想。
　　她被扯得来回摇晃，像河边的芦苇被强劲的狂风吹得毫无招架之力。
　　忽然间，有双大手将她带离嘈杂的空间，她鼻间飘过一股清冽的香气，有让人瞬间安心下来的作用。
　　陌生又稳重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您的儿子是这起事故的肇事者，按照法律，应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对于受害者家庭进行全额的赔偿，如果您再继续闹下去，我们不介意走司法程序解决。”
　　妇人如同失去了所有希望，颓废地坐在了冰凉的地上，嚎啕大哭。
　　黎挽央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向声音的来源望去，不小心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是一双从未见过的，男人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我！高考成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