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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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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是个网管。
晚班网管。上班时间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
晚班比白班每月多一百块钱。更重要的是晚上没那么多事。大多数都是来通宵的,腚一沾椅子就能坐到第二天早上,中间顶多起来吃一桶泡面加个餐,或者憋尿憋得小兄弟都站了起来的时候才去上个厕所。不过这个就不归他管了。
他可以安安静静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看一部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画面都有些泛黄的黑白电影。
上晚班有着这样那样名目繁多种类齐全的麻烦。黑白颠倒造成的头昏脑涨;昼伏夜出,皮肤长久晒不到阳光乍一看起来跟鬼一样;生活不同步,难得与家人一起吃顿饭;等等等等。
这些不大不小的问题,在他这里都不是问题。
他是一个孤儿。
他没有家人。
如果非要找出两个跟他亲近的人的话,那也许可以算上小街上的《陈家老店》的老两口。
和程墨工作的网吧所处的位置一样,两家店都是在二中旁边一条并不宽敞的小街上。
网吧,小吃店,书店,理发店......林林总总,琳琅满目,提供的都是学生亟需的生活必需品。
《陈家老店》名副其实是一家老店,从程墨第一次踏进这条街的时候,它就在那了。已经松动了的木头招牌,门前因为多次清扫开始泛青的水泥地,店里面磨得圆润了的桌角,还有老陈老两口花白了的头发。
都在诉说着,它已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
“墨墨啊,你怎么才来?”老陈头正弓着腰拎着半桶水在店门前洒水,看到程墨两步并作一步过来拉住了他的手,“你奶奶念叨你半天了,说你再不来就要把包好的饺子下了喂小狗!呵呵呵......”
程墨心里一阵暖洋洋的,嘴上却不乖顺,“奶奶才不会这么说,又是爷爷在挑拨离间,破坏奶奶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我这就去告诉奶奶去!”一边说着,一边拎起桶,三下五除二把水洒完了。
陈奶奶拎着围裙从屋里出来,见此场景两手叉腰就冲老陈头喊了一嗓子,“死老头!你怎么又让墨墨沾冷水!你没看他的手都肿成什么样了吗?!”
老陈头浑身一哆嗦,挺直的背往下缩了缩,“老太婆,可不是我让他洒的!是他自己过来抢的。他这么个半大小伙子,我这老头能抢得过他吗?”
陈奶奶还想再说什么,程墨赶紧握住她沾满面粉的手,忍笑道,“奶奶,这次你可冤枉爷爷了,是我坐了一晚上,浑身都僵硬了才想动动手脚的。”程墨回头看了老陈头一眼,冲他眨了一下眼,又接着对陈奶奶说,“奶奶,爷爷说你给我包了饺子,什么馅的啊?”
陈奶奶被程墨扶着胳膊往里走,嘴上也不歇着,“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的!”又摸了摸程墨的手,“怎么这么凉?是水冰的还是衣服穿少了?”
“都不是!”程墨赶紧举手发誓。“奶奶,你别看我手凉,我身上可热着呢!不信你摸摸。”
“哎!”陈奶奶轻轻叹了一口气,用还带着一点面粉的手理了理程墨的头发,“像你这样的半大小子,都是爱美的,奶奶知道。不过墨墨,你已经够瘦的了,多穿点也不会显胖的。”
“嗯!”程墨用力点了一下头,笑着说,“我知道奶奶。你看,我这不是一整个冬天都没生病么?奶奶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陈奶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怎么看怎么还是两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天明得很晚,老两口打开门准备做生意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的样子。虽然前一天晚上下了雪,老陈头看到门口的那堆不是一般大的雪堆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也没放什么东西在这啊?怎么雪一盖这么大一堆?
不过往左邻右舍看看,倒也并不觉得讶异了。左手边蒸小笼包的老刘门口,锅台已经全都被雪盖住了,敦敦实实的,又方又正。右手边的《丽丽美发》,大概是毛巾架忘了收,一幅一幅雪白僵硬的毛巾跟万国旗一样搭在架子上,厚重非常。
说不定这下面也是有什么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老陈头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遂安慰自己道。
有什么都不要紧,把雪一扫,不就知道了么。
“老太婆,拿一把扫帚来!我把门口的雪划拉划拉。”老陈头冲屋里喊道。
“嚎什么嚎!”屋里走出一位花白头发、但浑身上下十分爽利的老太太,“那扫帚不就在门后头么?这成天的脑子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陈奶奶站在门里面的空地上,看着门外不是特别宽的那条小街上堆着的厚厚的雪,有点出神。
“啊——”
老陈头自认为自己绝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在他拿着扫帚扫了一下门口的雪堆、露出了雪堆下的东西的时候他还是心惊肉跳地喊了一声。
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陈奶奶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看,差点一下坐到地上。
“老头子,这......这......这是个人不?”陈奶奶手打着哆嗦,还想往前凑凑看清楚一些,还有些怕,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是肯定是的,就是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老陈头搀着老太太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坐下,自己一个人弯腰驼背往前凑了凑,小心地拿手背往那人脸上一靠,只感到刺骨的冰冷,也没试出来是不是还有呼吸,赶紧把手撤了回来。
“怎么啦怎么啦?”老刘也是个大嗓门,一听到动静裤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拎着裤子就跑了出来。“这谁?怎么睡这了?”
“谁知道啊!”陈奶奶坐在板凳上看着这边,“这么个大小伙子,这要是出点什么事......造孽呦......”
“这一大早的鬼吼鬼叫的干什么呢?!”一个打扮时髦满头都是卷的年轻女人倚在右边的门框上不阴不阳地开了口,“这小鬼死的活的?活的赶紧弄走!死的赶紧埋了!晦气!”
老刘闻言眼睛一瞪就要发火,陈奶奶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丽丽啊,你过来看看,这小孩到底有事没事?”
陈奶奶知道这个丽丽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嘴上说得狠,心肠软得厉害,看到流浪猫流浪狗都会喂食。
“切!”丽丽抚了一把头发,翻了一个白眼,“合着你们折腾这半天还不知道这小鬼是死是活呢?”
老刘喘了一口粗气,压下自己心底的咆哮,硬邦邦接道,“这不是等着你来看的嘛!咱们可都不是护士!”
丽丽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虽然她当初学的是护士,但在医院上班整天都要白班晚班的倒,累不说,活还十分腌臜,给病人端屎端尿的时候也有,索性改了行。但在大多数人眼里,白衣天使跟洗头女,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没死!还喘着气呢!”丽丽收紧衣服蹲在那一团面前,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把了一会儿脉,“不过如果再在这待下去,可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陈奶奶闻言深陷的眼窝里溢满了泪水,“老头子,赶紧叫救护车,把钱拿上,送这孩子去医院。”
“大叔,不用叫救护车了,我小舅子的车在我这,本来说今天给他送回去,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老刘起身三步两步进了屋,声音已经去到老远,“我去拿钥匙!”
“老头子,你把钱拿上,等下跟老刘去医院,我这也去不了......”陈奶奶拿袖口拭了一下眼泪,“等到这孩子没事了再回来。”
“好,好,老太婆,你自己在家慢着点。”老陈头进屋拿了一床厚被子,准备垫到车上。
“哎,没事,有丽丽呢。”陈奶奶抬头看着丽丽笑了一下。
“......别指望我啊!我可不管!”丽丽嘴里这么说着,脚却走到了陈奶奶身边,轻手轻脚把陈奶奶从板凳上扶了起来。
老刘胡乱套了一件外套,好像还穿反了,把地上的男孩抱起来放进老陈头铺好的被子上,一踩油门车子冒出一股白烟驶远了。
陈奶奶在丽丽手背上轻轻拍着,嘴里喃喃道,“孩子,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那一天看到的程墨,比现在要矮一头,又瘦又小,手腕脚腕上的骨头都是凸出来的,脸颊上没有肉,却红彤彤一片,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发烧烧的。
后来整整过了一个冬天,老两口才把这个半大小子彻底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春天的时候,像候鸟一样,终于可以自由翱翔了。
“奶奶?奶奶!”程墨看老太太看着他就入了神,半天都没有动静,不说话也不走路,不放心高声叫了两声。
“......哎?哎......”陈奶奶回了神,掩饰什么似的很快地笑了一下,笑容从嘴角还没到眼里就消失了。又伸手捏了捏程墨的胳膊,自言自语道,“还是太瘦了,还是太瘦了!不行,我非得把你喂胖了不可!”
程墨看着撇开他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的陈奶奶,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猪,到底要多胖才算胖啊?
“臭小子!站着干嘛呢?吓神啊?”老陈头拎着空桶走进来,看见呆呆站在屋子中间的程墨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端碗。我们都吃完了,就剩你了。”
程墨抬起手臂看了手腕上那只两块钱的手表一眼,已经九点了。
还没吃完饭,外面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真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陈奶奶从屋里拿出一把黑色大伞,放在程墨身边。“还是要去吗?”
程墨拨了拨碗里有点凉掉了的饺子,从喉咙里很低地答应了一声,“嗯。”
老陈头坐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看雨,白色的烟雾飘起来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你图个啥,又非亲非故的......”陈奶奶拿抹布一张张桌子仔细擦着,擦到程墨这一看,“还不快点吃!小心吃了凉的又闹肚子!”
“奶奶......”程墨难得地撒了个娇,“我又不是真的两岁,您不用整天这么小心翼翼的。”
“不是两岁不假,可你受过的罪......”陈奶奶说着说着眼看就要掉下眼泪来,慌乱中拿抹布就抹了把脸。
程墨赶紧打断她,“奶奶!奶奶!那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这孩子......”陈奶奶又拿抹布抹了一下脸。
程墨盯着陈奶奶手里虽然洗得很干净、但仍旧是抹布的抹布,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非常爱干净的陈奶奶她刚才干了啥。
陈奶奶看程墨老盯着她手里看,跟着往自己手里一瞧,“你这个臭小子!怎么也不提醒我?!”
“奶奶!奶奶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我看见的时候您已经擦完了!”程墨赶紧站起来,站得笔管条直,以示自己问心无愧,就差再敬个礼了。
......
“吃饭!赶紧吃饭!”陈奶奶说着快步进了厨房,估计洗脸去了。
程墨来的是一个墓园。
墓园在城郊,坐公交车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并不是来看望他的亲人,他是来看几个无家可归的人。
哦不!是鬼。
墓园的一角,几十个跟正常的墓碑比起来要小一些的墓碑聚集在一起。有的是孤儿,有的是孤寡老人,有的身份不明无人认领,政府工作人员便找了这样一个地界把这些人安葬在一起了。
活着的时候孤苦,死了希望能有人作伴。
“我想,如果有下辈子,我死之前一定要先谈一场恋爱!”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墓碑上的照片拍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依然能看出她笑得很灿烂,两颗小虎牙闪着光。
享年一十八岁。
程墨在墓前端详了一会儿,放下一朵百合花。
大概,是跟自己一样的孤儿吧。
“妈妈,我后悔了,我不该离开家。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让我再也找不到你。妈妈,如果你看到我,把我领回家,我想家了。”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不到三十岁。
年少轻狂过,愤而离家,等你想回去的时候,家却没有了。
“孩子,是不是我活得真的太久了?所以你们都等不及离我而去了?我这就来找你们!”
老太太的笑容里满是如释重负的感伤。
这世上那么多的痛里面,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占有不可估量的位置。
......
像这两年来的每一次一样,程墨在每一座墓前站立片刻,放上一朵百合花。
他不放菊花。
本来离开得都这样惨,他们不再需要悲伤了,他们需要的是爱,和美好。
为什么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来这里呢?
这是程墨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养成的习惯。
老陈头跟老刘把人送到医院之后,一检查说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虽然都不致命,但架不住虱子多,再加上又冷又饿这么一折腾,情况也是有些危急。
治伤的治伤,打营养液的打营养液,整整十多天,医生才让喝一点小米粥。
期间陈奶奶蹒跚着来看过好几回,疼得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小孩愣是熟视无睹。
一副对人间毫无留恋的样子。
丽丽忍不住给了他两个耳光。
老两口又是出钱又是担心的,你这小白眼狼莫非铁石心肠?
打完看着小孩脸上红红的五根手指印又莫名心疼,第二天就买了好几件厚衣服来给小孩穿。
老刘本来想从家里拿钱当医药费来着,奈何家中有猛虎,最后权衡再三,决定既然出不了钱那就出力。
前后折腾了将近一个月,医生才让出了院。临出院还叮嘱一要注意病人的饮食,二要注意病人的精神。
大家纷纷猜想这小孩是残是傻,从来不说话,也不要吃喝,饭喂到嘴边才张口,活像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少爷。
爷爷奶奶不嫌,愣是给接回了家里。
程墨不记得自己躺了多少天,醒了睡睡了醒,那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画面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里,像索命的恶鬼,随时随地打算蛊惑他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啊,活着有什么乐趣呢?又累,又冷,没有人看见你的存在,也没有人需要你的关怀。
那一天他本是打算去死的。
虽然很对不起一直照顾他的老两口,还有大嗓门的大叔,外表奔放内心柔软的小姐姐,但,缺了他,他们还不是照样过得很好?
穿衣服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老头子,你说,咱俩到时候没了,不是连个送咱们入土的人都没有了么?”
“不怕,老太婆,你知道城郊的那个公墓吧,到时候咱俩都去那。”
是么?
程墨把厚外套的拉链拉上,决定到那里去死,省得死了还得麻烦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看到他出来一下子愣住了,爷爷的嘴张得老大,奶奶笑了,笑着笑着就流了一脸的泪水。
他弯下腰深深地给二老鞠了一躬。
谢恩同再造,谢情谊深重。无以为报,来世再报。
看他出去爷爷本来想跟,他第一次开了口,嗓音因为长时间不开口很是沙哑,像砂纸打磨某种金属。“我出去逛一圈,一会儿就回来。”
爷爷还想说什么,奶奶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袖口,轻声对程墨说,“那你快点回来啊,奶奶给你包饺子,等你回来了好下。”
程墨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走了出去。
那真的是在城郊。
程墨没有钱,也不知道坐什么车,问了好几个人,走了两三个小时才走到地方。
墓园不是很大。
彼时公墓还没有兴起,只有家里没有地的城市人,或者找不到归属地的孤魂野鬼,才会被安排到这里来。
程墨裹紧外套戴上帽子,挡住毛毛细雨。虽然是来死的,但没死之前,他还想舒舒服服活一会儿。
进了园以后,看到三三两两蹲在墓前烧纸的人,他才发现是清明。
也好,这样往后过节,他还可以跟着凑凑热闹。
死当然是要悄悄地死。
程墨并没有想怎么、以何种方式、用什么工具,来达成死这样一个结果。他只想着要避开人。否则这样一个本来就十分特殊的日子里,再被吓一跳,是很容易生病的。
他死是他的事,他不想影响别人。
于是顺着一条满是蒿草的小路往深处进发。
人大概什么时候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程墨顺着小路走到尽头,看到那一片明显小得多的墓碑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
苦笑的笑。
明明都在一个墓园里,为什么人家的家漂亮高大,你们的家又小又寒酸?莫不是你们的家人吝啬这一点钱?
程墨拉着嘴角,蹲在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一张照片,是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不超过十岁。满脸惊惶。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呢?我这就要去天堂了,你们来接我吧,我怕黑。”
程墨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雨从毛毛细雨变得淅淅沥沥,本来温热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刺骨寒凉,他一直以来无动于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生了不养,又为什么生!
不知何时起的风把雨吹到了他的脸上,像涓涓细流蜿蜒而下,是雨水?还是掺杂着泪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里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养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去死。死了你倒是轻快了,那陌陌生生养了你好几个月的老两口,将来还不是没人养没人葬!
可是,我跟他们非亲非故,要养,也轮不到我来养。这边嘀咕道。
是啊是啊,非亲非故,人家还不是照样管你吃喝,给你花钱治病,担惊受怕,伺候你跟伺候大爷似的!
况且,你刚刚不是明明听到他们的话了,他们已经没有亲人在了,“来世再报”之类的鬼话,是想骗别人还是骗你自己?
程墨抹了一把脸,却抹不掉满脸哀伤。可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这样活在世上。
你现在都要死了,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吧?不如,你再多活几年,活到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了,你再死也不晚,如何?
程墨觉得自己耳边,仿佛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嗤笑声,是笑他的懦弱?还是笑他有恩不报?
雨一直下着,从中午一直下到了晚上,还在下。
程墨就这样蹲在小男孩的墓前,看着那张惶恐的脸,仿佛穿越时间,回到几年以前,看到当初更小更无力的自己,死死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模样。
好吧。既然我死了也没有任何益处,那么,我就暂且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