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东墙》稚雾

20、遭遇史级修罗场

　　姜绿晾完衣物后，回到屋中关好门，接着把自己五个钱袋里的钱全部摊到了桌上。

　　最穷酸的一堆当然是自己的，接着便是宋玉第二次给她的钱袋，里面满满一袋都是铜贝，并没有金灿灿的郢爱。

　　郢爱便是那种压着树根状印花，切割成小块小块不规则方形的金币，是历史上最早出现的金币。

　　黄歇给她的那个钱袋很轻，里面只有着两小块郢爱，看来这就是宫中招募伴舞舞姬所给的报酬。

　　真抠门啊……

　　姜绿把所有的郢爱都装进了景差原来的钱袋中，藏到了包裹里，揣上剩下的铜贝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原来到过的那家成衣店。

　　黄歇让景差给她带的话，简明扼要来说，就是让她去试试，他会想办法解决之前困扰她的难题。

　　姜绿所担心的，无非就是不知道要在宫中住多久，难道黄歇还真有办法让她可以每天出宫？

　　当下一听还是决定要去试试，景差和宋玉都是呆在宫里的，看宋玉之前的样子是知道有甄选舞姬这回事，不过大概真的以为她只是去看看热闹，结果因为美色被黄歇缠上了。

　　景差大概也是知道的，看他与黄歇也是较为熟稔，不过既然答应替她保密，想必就不会随便告诉宋玉。

　　她之所以想暂时瞒着他，一方面是担心宋玉会不让她去，另一方面也是想等合适的时机再让他大吃一惊。

　　如果可以每天自由出入宫的话，到时就对他说自己找了份差事，反正宫内那么大，只是个伴舞的舞姬，想要碰到他都没有机会。

　　姜绿之前的粗布衣裤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带进宫中，而自己也需要两套换洗的衣物，既然已经有了钱，为什么不挥霍一番呢？

　　上回的那个掌柜早已经在她进店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笑着把她迎了进去，一边问道：“姑娘，那件袍子可还满意？”

　　“还行，除了贵点没别的毛病。”姜绿作冷脸状，为她之后的砍价先埋下伏笔。

　　现在是真的打算过日子了，钱自然得花到刀刃上，能节省一点就是一点，虽然她也从来没砍过价，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砍价，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试一试。

　　掌柜讪讪而笑，“不知姑娘今日前来，是要购置些什么衣衫？”

　　姜绿随便瞥了瞥店里，翻来翻去，只觉得除了颜色花纹好像款式都差不多，都是曲裾深衣的样式，便挑了两套较为素净布料一般的，比了比自己身上差不多能穿，便开口准备问价。

　　谁知道掌柜一看到她只选了最普通的这两件，开口说道：“姑娘，这两件衣衫可不衬你。”说完让伙计从高处取了件通体嫩绿色，上面绣着翠绿竹子，下摆跟刺绣同色呈喇叭状的曲裾下来。

　　姜绿见状挑了挑眉，难不成这掌柜的还知道她名字里有绿？

　　这套裙子好看是好看，但是一看用料就不一般，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的这点钱能不能够买得起。

　　而且一想到竹子，她就有些脸红。

　　“这套衣裙，是昨日方制成的样衣，我瞧着姑娘灵动秀致，与它十分相称，又因姑娘乃本店的回头客，当下决定赠予姑娘，只盼姑娘时常穿在身上，若是有人问起来，姑娘将本店的招牌告知即可。”

　　姜绿乐了，这是找她当形象代言人啊！

　　这个掌柜的还是有几分商业头脑，一件衣服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如果自己真的穿出了效果，那给他们店带来的将会是源源不断的收益。

　　看来这张脸，还真的挺好使。

　　姜绿想了想，还是把那两件较为素净的衣裙买了下来，没有再施行她的砍价计划，又问掌柜的要了一堆边角料碎布，用粗布包在了一起。

　　身上带来的铜贝在付了两套衣服之后还剩一半左右，姜绿又溜进了一家首饰铺子，虽然也想过自己找代言，可终归脸皮薄拉不下这个脸，在伙计惊艳的目光中，挑了根便宜的翠玉簪子和一对样式简单的翠玉耳环，付了钱后钱袋刚好所剩无几。

　　女人购物的快感可以胜过一切，即使肚子对于美食的渴望袭来，姜绿也只是买了两个包子敷衍了事，能够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回到院里后，天色已晚，想到明天即将要入宫，也不由得激动忐忑起来。

　　这一激动之下的后果，就是姜绿花了半宿时间学习怎么梳好一个发包，然后将自己的那根簪子插上去。

　　这具身子原本就有耳洞，只是用了两根细茶棒堵住，所以她才会想到顺便买副耳环配着。

　　回去后烧了热水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澡，姜绿才开始试穿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来，姜绿原本只有一套中衣，还是穿的时间久了略微有些发黄，掌柜的听她想要再买套中衣时，又大方地送了她一套纯白棉料的。

　　姜绿被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才会下定决心去买首饰，以便于那套绿裙穿在她身上，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

　　既然当了代言人，就要有身为代言人的觉悟。

　　……

　　第二天一大早，姜绿起来想穿那套代言服时，不经意间瞥到了自己脚上那双黑色的布鞋，叹了口气。

　　她怎么给忘了这茬。

　　最终还是穿了那套新买的杏黄素色曲裾，这是其中最长的一套，穿上后下摆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脚，走起来路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这样一来发型也懒得弄了，像以往一样随便束起，洗漱完之后便走出了院门，没想到刚走出巷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等在了那里。

　　“你怎么在这？”姜绿不自觉皱了皱眉。

　　黄歇见到她出来，脸上挂上了浅浅的笑，“我自住处入宫的话，恰好会经过这里，于是便想看看，是否能同姜姑娘顺个道。”

　　姜绿面色变了变，还是把那句我有意中人压了下去，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自由出入宫内？”

　　“到时姜姑娘便知道。”黄歇笑得温柔。

　　姜绿一想到自己也还没到过宫中，这根本不认识路啊，最终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同时在心里期待着。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姜绿看到了那道威武雄壮的拱形宫门，这时候在外面等的人寥寥无几，看来她还算来得早的。

　　黄歇在接近宫中之时早已与她拉开距离，先朝着宫门内走了进去，让她跟其他人一样呆在外面，等着有人来领进去。

　　姜绿刚一接近宫门外，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不是昨日那位无需露舞便通过甄选的巧嘴美人吗？”

　　姜绿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得比昨日更为精致艳丽的女流氓，当下没了好气，冷声道：“巧不巧嘴我不知道，比你美倒是真的。”

　　女流氓被气得面色白了白，“一副穷酸样，肯定连舞蹈的皮毛都摸不到，进宫后有你的好果子吃。”说完便背过身去。

　　姜绿暗笑，没想到女流氓还有三副面孔。

　　人前清丽脱俗小白莲，人后女版唐勒，宋玉面前就是个胆大妄为的色女。

　　过了一刻钟左右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在看到姜绿的时候，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她，但是还是会时不时用目光打量过来，姜绿装作没看到。

　　再过了一会儿，昨日那个面试的年长文生走出了宫门，先是清点了一下人数，再接着拿出昨日登记的名册一个个念过去，确认完毕后才领着她们一共十六人进了宫门。

　　姜绿低垂着头只管跟着前面的身影走，也不知道到底绕了几条道，穿过了几个宫殿花园，终于领着她们进了一个偌大的殿堂之内，而殿堂中正坐着位手拿竹简似乎在研究曲谱，嘴边还轻微念叨着的白衣女子。

　　“莫愁姑娘，昨日选的人来了，瞧瞧可还满意？”年长文生对着那位白衣女子开口。

　　姜绿听到这个名字，心跳慢了半拍。

　　莫愁不就是之前接的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吗？

　　在真实历史上，也有关于她的记载，先是民间舞女，后来被楚王召进宫，结识了屈原宋玉景差等人，并受到他们的指导，还跟宋玉一起合作完成了《阳春》《白雪》的乐歌，更有多首楚辞和民间乐诗入歌传唱，成为了后世口中楚国著名的歌舞家。

　　简单明了来说，她就是宋玉的红颜知己啊！

　　白衣女子放下手中竹简起身，望向她们这边，眼中噙满了笑意，容貌清绝秀美，眉目细致入画，气质浑然天成，宛若空谷幽兰，女流氓跟她比起来，只能算路边的野百合了。

　　“有劳钟乐师了。”她轻柔的嗓音如柳絮般拂面而过，令人心痒不已，“离大王寿宴只有半月，我们抓紧时间排练吧。”

　　姜绿只瞄了一眼便连忙低下了头。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姜绿只听到身旁众女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四周开始悄悄议论起来。

　　姜绿自然耳尖地听到了那个名字，于是心一跳，把头埋的更低了，还好她挤在人堆中间。

　　原来这群女人不是为了进宫当舞姬才来的，此次因为大王寿宴，编排的节目过多，宫中乐人不足，莫愁女需要的伴舞较多，才想着从宫外找一批。

　　而给莫愁女伴舞，自然是有机会接近宋玉。

　　天啊，她混入了一堆私生粉中……

　　低头远远只能望到一片白色衣角飘然而过，姜绿又望了望一身白衣的莫愁女，内心百感交集。

　　穿着她送的衣服跟红颜知己凑成了情侣装，姜绿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子渊，昨日同你最后商议的采薇，目前曲谱还未完善，只有先劳烦你几日了。”白衣丽人柔声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宋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越动听。

　　姜绿的手拧在了一起，她这时候终于明白，景差为什么做贼心虚了，宋玉这个榆木疙瘩昨天居然是跟他一起去见了莫愁女。

　　而景差知道自己会进宫当舞姬，自然也是知道宋玉会给莫愁女来伴奏，他就是想让自己发现这一幕，所以才会给自己保密，又显得那么心虚。

　　这时候正应该是宋玉和莫愁两人会心一笑，接着宋玉指尖抚琴，莫愁翩然起舞，先让她们领略一番采薇舞的风采时，意外却发生了。

　　只见本来跟她一样匿于人形中的女流氓，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往着宋玉那边就是扑了过去，娇泣道：“奴家思念得你好紧，那晚既然看了奴家的身子，为何又要弃奴家于不顾？”

　　众人哗然，姜绿也是一下被惊得抬起了头。

　　“子渊，她说的可当真？”

　　莫愁女望着想要扑到宋玉身上却被他闪身避开，只扯了片衣角抹着鼻涕眼泪的小白莲，怔怔地问道。

　　“你给我放开！”姜绿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那是她给宋玉买的衣服啊，居然被女流氓拿来擦鼻涕，她怎么能忍得下去！

　　宋玉一张冷着的俊脸上，诧异的目光穿越人群中，与她的眸子对上了。

　　“宋玉！”

　　“子渊！”

　　“冤家！”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宋玉的脸彻底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