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忘之红豆》夜凉时

7、第六章 遇险（二）

　　他自电闪雷鸣中踏雪而来，衣袂拂过之处白雪纷飞。

　　朦胧的月色披在他的身上，周围是如练的银色光华，白雪般皎洁的长袍罩在身上，墨蓝色的腰带上坠着的蓝色流苏随风而舞，优雅高洁。

　　他似是拢尽了月华清辉，缓缓在她身前落下，负手而立，眉目清冷，骨子里透着一种让人难以亲近的清高傲岸，宛若神灵降世，已然不能被这世间任何俗物所动。

　　他还未出剑，但周身片片雪花间早已剑气萦绕。

　　“师傅。”

　　澄雪好似一个做了错事的孩童，老老实实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等着他的责罚。

　　奚清并未看她，闪电交织中，他目光沉着凝视前方，忽而颔首道：“小徒顽劣，还请长公子饶她一命。”

　　也是如上次那般，那个人轻悠悠从暗处走来，与她一般站在屋顶上，长身而立，一身银白色的外袍被风吹起，如浪般拍打着落下的雪花，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俊秀的脸上眉头好似永远都是微微皱起的，腰间的古玉红穗在他的银白的衣袍间显得格外突出。

　　“奚清。”他的声音就好似一把刀，冷得随时可以划破血肉，“你这个徒弟，还不是一般执着啊。”听不懂是夸奖还是讽刺，澄雪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天牢里，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她早就永远消失了，我不再追究此事已然给足了你们洛华仙山面子，没想到她还想去救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仅仅四个字，澄雪听的心底一凉，到底是有怎样的过往，可以令眼前这个举世闻名的世家公子如此憎恨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奚清眉眼微阖，似是无奈，“小徒顽劣，是在下教导无方，任凭处置。”

　　珈蓝燕羽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呵，早闻洛华仙山首席大弟子奚清极其护短，今日一见果然，不过！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九州大会！岂容许一个丫头在此胡闹！”

　　千层绿意压下，杀意四现，奚清掌中白雪落霜，落月剑卷着皎洁的月华出鞘，奚清推了她一把，“快走！”

　　“师傅！”她被他推了出去，此刻，她只恨自己无用。

　　珈蓝燕羽见她要逃，在和奚清颤抖的空隙间抛出一缕剑矢打向她，已经来不及躲避。

　　奚清快速掠去想握住剑矢，谁知速度太快，剑矢从他手中一瞬即过。

　　那微弱的红光，在她银色的腰带间若隐若现，似有红色的流苏饰着晶莹的小瓶子，那抹殷红，就像是雪原上绽放的曼珠沙华。

　　“不！”瞬间，珈蓝燕羽失态地喊出了声。

　　已然来不及，剑矢从她身上穿过，她转头看了眼奚清，便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从天而落。

　　阖眼之前，她看到了奚清眼中的担忧，也看到珈蓝燕羽疯了一般奔向她，却被无数的霜花缠住。

　　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香消玉损了。

　　可是好像就应验了师傅说的那句话‘坏人遗祸千年’。她好像睡了一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水榭楼阁，琼楼玉宇，琉璃瓦的顶在阳光下宛如星星坠落，熠熠生辉，四周飞檐镌刻着栩栩如生的青鸾，几欲展翅，四根朱红柱子雕刻着不知名的图腾纹路，稳稳地支撑起四个角。

　　一个锦衣华贵的少年，坐在亭子中央，仔细端详着一盘棋局，右手执棋，言笑晏晏，“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赌吗？”转过头，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棋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而澄雪眼前好像蒙了层层迷雾，她奋力想拨开，却永远都拨不开那层雾，看不清他的脸。

　　只听他的声音，如同旭日当空，莺鸟啼鸣，爽朗而活泼。

　　“你倒是说赌什么？我看看我感兴趣不。”

　　“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情，你输了，也答应我一件事情。”他的语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最后，是赢是输，她没看到，再转眼，便是满城烈火，耳边是鬼哭狼嚎的哀鸣声，如同身处炼狱。

　　她猛然惊醒，满头大汗，她看了看四周，这是一处布景简单的房间，说是布置简单却文房四宝都有，处处有种书香之气。

　　还算安全，就是手臂还有些微微的疼痛。

　　“你醒了？”慵懒且温柔的声音响起，澄雪这才注意到床边趴了一个人。

　　珈蓝应舒不知道在这儿守了多久了，衣襟微张，有些凌乱，露出白净如玉的肌肤，若不是她反应过来自己受了重伤，她险些以为自己昏迷的时候非礼了他。

　　珈蓝应舒回过神来也是大喜，连忙跑出房间，不一会儿拽了一个少女进来，急道：“你快给她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好多了。”

　　那个少女一身水绿长衫，眉清目秀，长的温婉可人，一双眼睛里有着怜悯世人的慈悲，从她身上的药箱不难判断，这是一个医者。

　　“这几天上了药，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好多了，还好长公子的剑矢没伤到要害，只是伤到了右肩，这段时间最好就不要握剑了。”她语气轻缓温柔，听得人十分舒服。

　　澄雪以前除了师弟也没别的朋友，加上洛华仙山那些个女弟子对他也不是很友好，所以对眼前这个女孩儿她一下就有了好感，笑着问道；“请问这位妹妹是？”

　　她这态度，比当初初识珈蓝应舒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珈蓝应舒一时间有些惊讶，尴尬地笑道：“这……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珈蓝一族的圣女，珈蓝芙。”

　　珈蓝芙年纪比她小，扎着两个可爱的包子头，粉嘟嘟的脸庞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着是可爱，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谁人见了不欢喜。

　　珈蓝芙小心翼翼得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叹了口气：“澄雪姐姐，这是三日的药，你需按时服下，这所院子是应舒哥哥的偏院，长公子他们很难发现这里，你且静养几日。”

　　这个珈蓝芙，虽然打扮得可爱，说话的语气也是极其温和的让人心生怜悯，但是沉稳的言词中却完全不似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反而老气横秋的，可能也与珈蓝一族的家教有关。

　　早闻珈蓝一族的圣子圣女皆是族中佼佼者，经此一见，果不简单。

　　澄雪礼貌性地笑了笑接过药瓶：“多谢芙妹妹关心。”

　　待珈蓝芙走后，澄雪猛然想起什么，惊讶地望向珈蓝应舒，握药瓶的手也不禁收紧，但又控制力道防止把药瓶捏碎，她整个人都立马警惕了起来。

　　倒是珈蓝应舒，被她这么盯着，也平平无奇地耸了耸肩，儒雅的轻声笑了笑，“澄雪姑娘猜对了，我就是珈蓝一族的圣子，珈蓝应舒。”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她看着他嘴角的笑，却怎么都对这个看似病弱的书生放不下心来。

　　“不过。”珈蓝应舒失望地叹了口气，“澄雪姑娘无需如此戒备我，若是我与长公子一样想杀你，便不会救你。”

　　“那你，为何救我？”半晌，澄雪注视着他的目光，问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