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忘之红豆》夜凉时

5、第四章 赴会（二）

　　这次九州大会，在东御帝国与珈蓝一族的边界之地净坞镇召开，这几天，原本平静的镇子上多了很多手握兵器的门派中人，镇子上的百姓大多都没出过远门，自从东御帝国灭国后，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各个都觉得新鲜。

　　九州大会，声势浩荡，来的都是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也少不了珈蓝一族，南海巫族，洛华仙山，这三个曾经和东御帝国各据一方的巨擘。

　　说是九州大会，实则的是什么大家都无法评判，只见所有人围在一起，前排坐的都是各门各派的领头人物，而在他们注视的中间，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铁笼子，黑色的笼子似是有些掉色，也不知是因为有了锈迹还是沾了鲜血。

　　“带上来！”只见一位长须老者高呼一声，众人皆鸦雀无声。

　　“带什么？”澄雪小声嘀咕了一句，她身为奚清高徒，还站在了人群后面，就她这个身高，踮起脚也看不到前面，也着实尴尬。

　　黎湛没有理会她，他注视前方，眉眼凝重。

　　澄雪挪了各种角度，视线都被挡住，根本看不到前面，最后只得轻轻跳了跳，也就是这一跳，让她一眼终于看清了。

　　两个壮汉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走进众人的视野，那个女子垂着头，头发散乱，她浑身是血，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伤口了，甚至都不能分辨她是死是活，她就这样被两个壮汉像扔包袱一样扔进铁笼子里，然后听见哐当一声，笼子锁上了。

　　她披头散发，狼狈之极，就好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蜷缩在笼子里，被围观，被欣赏。

　　可是……

　　“那分明是一个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啊！”澄雪紧紧抓住黎湛的手腕，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哪些站在前排道貌岸然的人，许是洛华仙山太过于与世隔绝了，她从未见过这番景象。

　　一时间，众人对笼子里的少女指指点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一片接着一片。

　　为首的长须老者，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在让众人安静下来后，用一嗓子官腔笑道：“大家安静！老朽无能，动用了我珈蓝一族所有的刑法，都未曾从她口中探听到乾元鼎的下落，现召开九州大会，将她交给诸位处置，看是否有何良策？”

　　如此可笑吗？澄雪惊讶地看了眼黎湛，黎湛会意地点了点头，面对如此情景，他应该是早就知道，否则眼底怎会毫无波澜。

　　所谓的九州大会，就是将天下之人聚集起来，商量如何处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澄雪正愤愤不平，又听旁人低声笑道：“这珈蓝老头儿坐不住了，早就听闻这东御的九公主被他给捉了，估计是怕各大门派为了乾元鼎群起而攻，所以才召开这九州大会。”

　　又一人道：“保不准他早就逼问出乾元鼎的下落，这老头儿精得很，留给我们的都是剩下的！”

　　人群中，有人站出来，指着笼中的少女道：“也不知你珈蓝一族什么刑罚，我就不信，凌迟之刑她能受的住！”

　　与此同时，更多人站起来“献策”，场上滔滔不绝，她痛心地看着那个蜷缩在笼子里的少女，只觉头晕目眩，世间颠倒。

　　她不知为何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黎湛一直守在她身边，他常年修仙，早已经不分昼夜，只需要盘膝而作，静心凝神，就可当休息。

　　感觉到她醒了，黎湛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师姐？”

　　“我怎么晕过去了？”她揉了揉额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急道：“那个姑娘呢？他们把她怎么了？”

　　“没什么，关回地牢了。”黎湛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今日这场景，她委实被震惊到了，可是黎湛却好像习以为常一样，淡定自若。

　　“我想……”她坐起。

　　“师姐！”他皱着眉头，对她摇摇头，但手脚还是盘膝运功。

　　她这才发现，她这个师弟，跟平时有些不一样——若是平时，他肯定活泼乱跳到她跟前，而此刻，他好像全身保持着戒备，连嘴唇都微微有些泛白，脸上也是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白色。

　　澄雪揉了揉眼睛，些许是晚上，烛光灼灼，有些眼花了吧。

　　想起白天的事情，她站起身问：“师弟，你忘了师傅平时对我们的教导了吗？”

　　“未曾忘却。”

　　“我们为何修仙？”

　　“锄强扶弱，匡扶正道，庇护苍生。”

　　她默然，道：“我们洛华仙山的弟子，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们修我们的仙，理他们这些俗世做什么？”

　　“那师姐莫理就是，等大会一结束，我们就回洛华。”黎湛道。

　　“东御帝国覆灭，乃时局所致，顺应天命，可是他们这样为难一个弱女子，又是什么作为！”她紧握拳头，烛光照在她的侧脸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光影绰绰，盈盈而生。

　　“师姐，莫做些伤害师门的事情。”黎湛依旧是那么平静。

　　他这样的心绪，丝毫不似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好似阅经世事，是真的薄心薄情，还是真的堪破一切，澄雪倒是希望，是后者。

　　“修仙，不就是为了保护弱者呢？”澄雪望着窗外的夜色，目光坚决，“若是不能，那又为何修仙呢？”

　　“师姐！不要胡闹！”他大呵一声，但是依然盘膝未动。

　　“若是你真的担心我，就把问昀剑借我一用吧！”她对着他，轻轻笑道，不由分说地再次拿走了他的配件，消失在夜色里。

　　“师姐！”他伸出手想抓住她也没抓住，反倒打乱了自己身上的真气，急火攻心，硬生生的吐了一口鲜血。

　　“怎么这么大意！”

　　有一股温润的气息从后背传入整个血脉，黎湛顿时觉得全身气息平稳了下来，见到来人，立马单膝跪地，“师傅！”

　　烛光下，那一袭白衣淡漠，高挑的背影，面对着窗外漫漫夜色负手而立，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今晚是你的天劫，怎还如此大意，不好好运功！”

　　“师傅！师姐她！”黎湛重新盘膝而坐，他始终还是担心她的。

　　“由她去吧。”白衣男子似是叹息，“依她的性子，不会甘心的。”

　　“需要我为你护法吗？”他又问。

　　黎湛闭气凝神，双手一划，将整个屋子外都铸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道：“师傅，区区雷劫，我尚可以自保。只是师姐……”

　　他那个没多大本事的师姐，还想去救人，想一下都觉得头疼。

　　白衣男子走出门去，道：“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