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忘之红豆》夜凉时

3、第二章 听书（二）

　　这次九州大会在珈蓝一族管辖的净坞镇召开，他俩没等师傅想着自己偷偷出来可以一路游山玩水，没曾想还没到净坞镇呢，荷包已经空了。

　　客栈的大婶又不厌其烦地在门外吼了一句，“你俩快点收拾东西走人哈！”

　　黎湛哭丧着脸，一脸无奈地望着澄雪，把肚子里地苦水倒了个遍，“师姐啊！我们房租都交不起了，以后只能睡大街了，带的银子全部花光了，我的老婆本也被你用了！你说吧，我们怎么到得了净坞镇！”

　　“怎么去？御剑啊！你不是很厉害吗？我们如果御剑，一天的时间就到了。”澄雪瞅了瞅他手中的佩剑‘问昀’，眼神顿时亮了起来，那曾经被黎湛称为‘无耻’的表情，又出现在了她脸上。

　　“好师弟，师姐就靠你了！”她靠近他，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那夸张谄媚的表情，吓得黎湛连连后退了几步。

　　“师姐！我……我一个人御剑可以，可是，带着你……一天的时间是绝对到不了的……你……你这么重。”说着，黎湛用那奇怪的小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澄雪，当然那样的眼神里，还有那股特意装出来的‘嫌弃’。

　　澄雪听到这句话恨他恨得牙痒痒，但是谁让自己平时贪玩，连修仙最基本的御剑之术都不会，师傅大概明天就会到净坞镇了，她和黎湛先出门五六天，如果师傅发现他俩还没到，又免不了受罚。

　　如此形势之下，她也只能服软了，“好师弟，师姐不想跟你磨叽了，欠你的一个银元宝，我还给你，但是，你得带我御剑。”

　　“什么时候还……”黎湛一脸质疑，斜眼看着她。

　　“今天之内。”澄雪拍拍胸脯保证。

　　果然还是有钱好办事，黎湛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也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师姐，我一定按时把你送到净坞镇，保证师傅不会发现我俩偷偷出来的！”

　　于是，后来就出现了九州中传闻的，洛华仙山掌门首席大弟子的首席大弟子，在无名小镇打劫病弱书生的故事。

　　“嗨！借你一个银元宝！”夜黑风高的深夜，她身穿一身夜行黑衣，手握长剑，气势汹汹的将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堵在小巷里如是道。

　　谁知这个书生身后随从倒是不少，主人家没说话，其他人倒是一个个站了出来，那些人和他们的主人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澄雪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他，看到他身后的随从，她险些以为自己才是被打劫的那一个。

　　“何方小贼，连我家公子都敢劫！”一人大声呵斥。

　　澄雪吓得手中的长剑抖了抖，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我才不是打劫呢……我只是……只是想借……一个银元宝而已。”

　　她逆着月光，是以没人看清她的脸，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师傅曾经说过，面对敌人的时候，不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害怕，否则你的敌人会更加猖狂。

　　“大胆，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是你想借就借了吗！”

　　这个人也是个暴脾气，二话不说，一出手，就是一把长刀硬生生地朝她砍来，她学艺不精，无法御使洛华仙山的仙剑，所以她没有佩剑，这次出来便拿了黎湛的问昀剑，谁知这问昀认主，她怎么也拔不出，长刀眼看就挥到她眼前了，她只得举起剑鞘抵挡，这问昀的剑鞘乃寒冰玄铁所制，坚硬无比，与长刀碰撞出星星火花。

　　那人不知出自何门何派，对付她只是单单使用武功，奈何武功招式也十分厉害，速度快的她只得躲避无法反击。

　　“咳！付云！”站在一旁的病弱公子轻飘飘地喊了一声，可惜这一声与刀剑之间的碰撞声相比，太弱了。

　　他见下属没听见，中指微微上翘，宛作半只兰花妆，悄悄在空中划着一个绿色的小圈，四周飘零的落叶，就好像顿时有了生机一般，悄无声息地在他画的小圈中汇聚，他刚要出手，手腕猛地被人握住，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将他的灵力压制了下去，绿色的圈消失在黑夜里。

　　他诧异的转过头望着身旁的人，确定对方没有恶意他也没有反抗，那人松开他的手腕，一脸玩世不恭地笑着，倚靠在墙边，望着打斗中的澄雪滋滋地笑，“不要着急，我这个师姐，没见过世面，这次也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好回去好好用功修炼。”

　　他看着眼前这个白衣黑发的少年郎，点点头温和地笑了。

　　“啊！”长刀来势太猛，澄雪一不留神拔出了问昀剑，凌冽的剑光撕破墨夜苍穹，剑身通体澈亮，如它的名字一般高洁遗世，拔出问昀她大喜，手挽剑花便朝那人迎了上去。

　　她武功也没有那人好，仙术也是个半吊子，好几次危机关头，黎湛都悄悄使用仙术不费吹灰之力让她避开了刀锋。

　　病弱书生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惊叹这个白衣少年的灵力。

　　“胡闹！”

　　一道光矢不知从何处打来，将缠斗的两人分开，澄雪感到手腕一阵疼痛，问昀剑脱手而出，她自己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量震地飞起，眼看就要摔向屋檐，黎湛一跃而起将问昀接住，同时一只手接住澄雪带着她缓缓落地。

　　小巷深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他身穿一身银白色的衣袍，迎着皎洁的月光，他的身上好像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圣洁夺目，他的腰间有一块上等的古玉为佩，红色的麦穗和他墨黑的长发在飒沓的风中轻轻飘扬，他眉目紧皱，目光沉炽，只是单单一个眼神，便高冷无物，让人如临霜降。

　　方才那个病弱书生和他手下众人，都纷纷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恭迎长公子！”

　　空气刹那间凝结，那个被唤作‘长公子’的人，用一种阴冷深沉的声音说道：“约好子时碰头，迟到何故？”

　　“咳咳！”病弱书生一直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应该都比他高，他们好像都是在等待对方的指令，所以一直不敢起身，“长公子息怒！是因为恰巧在这里碰到了故人，闲聊了几句，误了时辰，应舒甘愿受罚。”

　　“公子！”那个叫付云的黑衣男子有些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指着澄雪说道：“就是这个小贼，大半夜在这里想打劫我们的钱财，这才与我们起了冲突，误了时辰！”

　　“小贼？”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人，他仅仅是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这一眼，就像夹杂着雷霆万钧，刀光剑影，让澄雪的心猛地一颤，还好，逆着月光，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地说道：“姑娘，你走吧，今天这事，我不允追究。”

　　“师姐，我们走！”

　　澄雪盯着他的眼，久久未曾反应过来，黎湛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强大的杀气，识相地扶着澄雪慢慢走开，也不想惹太大麻烦。

　　澄雪临走前还不忘眼巴巴地看了看病弱书生的钱袋，哪知对方好像会意一般，偷偷丢给她一个银元宝，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摸着手中冰冷冷的银元宝，满心欢喜的笑了，她不由得由衷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站住！”

　　没走几步，突然被人叫住，黎湛暗道不妙，扶住澄雪的手紧了紧。

　　之前在酒楼就感觉那行人的着装十分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现在这些人都恭恭敬敬唤这个人为“长公子”……

　　若不是什么名门大家，那么普天之下，能被人唤作“长公子”的只有一人——珈蓝一族的长公子，珈蓝燕羽。

　　这次九州大会，三大派的人都要参加，这一出门就遇上珈蓝一族的人，运气也是极好的。

　　澄雪一贯想得简单，这次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莫非是刚送出的钱，那人又想收回去？看他们这么有钱的样子，竟然连一个银元宝都舍不得，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两个字“抠门”。

　　没办法，对方人多势众，不可硬来，澄雪只能笑着将手中的元宝双头奉上，这一举动，让一旁的病弱书生哭笑不得。

　　“还……还给你！”她颤巍巍地说了一句，始终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半晌，珈蓝燕羽没有说一句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腰间，好像是想瞧出什么花儿来，突然，他手中飞出一把叶刀，直冲冲飞向澄雪。

　　她反应不及，还好黎湛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叶刀，同时将她护在身后，这来势迅猛的袭击显然不是为了伤害她，哪怕黎湛不去阻挡，锋利的刀锋也仅仅是擦过她的腰间，刚刚好避开了要害。

　　病弱书生险些站起来，他捏了一把冷汗，只见黎湛立马拉着澄雪朝珈蓝燕羽跪下，赔礼道歉，“长公子饶命，师姐初入江湖不懂规矩，还请恕罪！”

　　珈蓝燕羽并没有要为难两人的意思，他浑身上下打量了澄雪，眼神情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出自何处？”

　　黎湛本不想回答，蒙混过去，谁知对方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长剑，仙剑自然是与一般的剑不同的，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灵气，稍微有眼力见的人一眼就看破了，珈蓝燕羽一直盯着澄雪，有些茫然地问道：“洛华仙山？”

　　澄雪也不隐瞒，点点头。

　　他又问：“师从何人？”

　　“掌门人首席大弟子奚清门下澄雪。”她老老实实说道。

　　“奚清？澄雪？”珈蓝燕羽喃喃自语，沉思片刻，他挥一挥衣袖，“你们走吧。”

　　目送两人走后，他也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表哥，你在想什么？”病弱书生走到他身边，看了看月色下空无一人的小巷，小声问。

　　“应舒，你可曾认识那位姑娘？”他轻声问道，眼眸中的那丝冰霜也融入了月色之中，与先前判若两人。

　　珈蓝应舒笑道：“酒楼中，曾有过一面之缘。”

　　“你可曾见过她腰间有何配饰？”

　　“未曾。”珈蓝应舒摩挲着自己腰间刻有名字的玉佩，“是像我们的这种吗？”

　　“不是……”珈蓝燕羽恍然摇摇头，拂袖而去，“或许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