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忘之红豆》夜凉时

22、第二十一章 雨霁洛华（一）

　　被风肆虐的山巅，依旧沉沦着万年不化的霜雪，站在最高处放眼望去，群山掩映之处，是虚无飘渺在云雾里的人世间。

　　他覆手站在山顶，琉璃一般通透的眼眸凝视着远方，也不知是在看远方的云卷云舒，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忽然间，他一挥手，一道看不见的光矢迅速打向身旁，有人吃疼地闷哼一声，虚空中陡然出现一个人来。

　　来人一头如雪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后，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呈现出一种瑰丽的深紫色，朱唇轻抿，似笑非笑，竟比女子还要秀气三分。

　　“寒霭？”黎湛收起方才那忧郁的神情，对于此人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那个被叫寒霭的男子懒懒散散依靠在旁边的石墩上，嘴角始终擒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用那极具魅惑的声音说道：“怎么了？我的小黎湛又不开心了？”

　　他撇过脸去不看他。

　　寒霭身形一动，立马出现在了他眼前，挑起手指勾起他的下颚，这轻蔑调戏的动作，若是一个男子对女子做倒是没什么，可是眼前这样的却是两个男子……

　　他一下子躲开消失，再一眨眼身形到了寒霭身后。

　　寒霭觉得没劲，拨弄着鬓边的白发，“我说你每次不开心都来这里，既然不开心了，你还留下来干嘛！是不是那丫头又欺负你了！要不要我帮你去揍一顿。”说着他捏着手指关节，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瞪了寒霭一眼，长袖一挥，寒霭就飞了出去，硬生生的摔了一跤。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藏好一点，不然被我师父发现，非打得你魂飞魄散！”黎湛道。

　　寒霭撩了撩他脸颊旁垂下的一缕银发，挑眉一脸不屑，冷哼道：“胡宁我都不怕，难道还怕你师傅不成？要真打起来，我把他打得魂飞魄散还差不多。”

　　说罢，黎湛瞪了他两眼。

　　“当然啦！我还是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宽恕他的。”

　　“行了，我无甚事，倒是你，别有事没事就现身！”黎湛收回情绪，正准备离开。

　　寒霭立马叫住他，“我只是好奇，今天洛华仙山有贵客到访，你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看风景。”

　　“谁？”黎湛双目微阖又睁开，丝毫没察觉任何不属于洛华仙山的气息。

　　寒霭啧啧了两声，道：“也难怪，你受了天雷元气大伤，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

　　黎湛双眸微微泛着寒光，看着他微眯的凤眼，问：“谁？”

　　“南海巫族，明雨霁那家伙！”寒霭不忘嘲讽几句，“哎呀，！他可是南海巫族神器古赋琴的器灵，你竟然都感觉不到，你不行了啊！”

　　黎湛也不与他多说，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霄殿中，胡宁掌门正襟危坐，雪鬓霜鬟的年纪，却丝毫没有倦色，那双微微凹陷的眼睛边尽管添了皱纹，脸上还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他此刻对着殿下之人表面言笑晏晏，眼睛微微上扬，可那双漆黑的眼眸始终在那人身上片刻未曾挪开，那样警惕地感觉，就像是目光犀利的鹰在审视自己的对手，而他眼角的笑意，又不禁令人生畏。

　　殿下站着那人，一袭深蓝色的长袍，白衫衬里，腰间缀着通透细腻的上等白玉，长袍上不知是用什么点缀的，绣着银白色的图腾。

　　看似最不起眼实则最令人畏惧的便是他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了，扇子不过普通的绢帛制作，只不过用的是金丝描景，生成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河图。

　　他款款而立，仪表不凡，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摇曳着扇子，乍一看来，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他的身后，同样身穿蓝色衣袍的人整整齐齐排成两排，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礼品，看的人眼花缭乱。

　　“南海巫族，明雨霁，参见洛华仙山胡宁掌门！”他右手放在腰前，深深弯腰行礼，行的是南海巫族特有的参拜礼。

　　胡宁审视了他侍从捧着的珍宝，笑道：“不必多礼，雨霁长老！早闻雨霁长老相貌不凡，今日一见，惊为天人！不过南海与我洛华相距甚远，鲜少有交际，今日雨霁长老前来，意欲何为呢？”

　　明雨霁笑着亦是客套的说：“我南海巫族和洛华仙山百年交好，只不过确实相隔千里走动甚少，我族长感先辈之恩，特命我前来拜访，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薄礼？在场的洛华仙山弟子齐刷刷地看过去，无不惊讶，那些宝贝任何一件拿出来立于世间，都是稀世珍品——南海紫玉珊瑚，玄天避尘珠，九天银月神玉……

　　“看座！”

　　明雨霁刚坐下，便有人奉上新茶，茶香四溢，清香扑鼻。

　　胡宁笑道：“雨霁长老一路舟车劳顿，这是我命人刚沏上的新茶，你且尝一尝。”

　　他收起折扇，端起紫砂制成的茶杯，轻抿一口，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不见掌门你的首席大弟子奚清呢？”

　　“噢？雨霁长老和奚清还有交情？”胡宁故意问道。

　　明雨霁摆摆手，坦然笑道：“不算啥交情，只不过嘛，交过几次手，不得不说胡宁掌门你这个首席大弟子真是名不虚传啊！你们洛华仙山还真是人才辈出呢。”

　　“是吗？小徒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跟雨霁长老动手，还多亏的雨霁长老手下留情，才留的他一条小命回来！”胡宁早就知道奚清下山后发生的一切，他故意顺着明雨霁说下去，心里一直盘算着这南海巫族究竟意欲何为。

　　一年前东御帝国覆灭，神器乾元鼎不知所踪，这最着急的莫过于眼下神器丢失的珈蓝一族和洛华仙山，而南海巫族一直有神器古赋琴加持本不该再打乾元鼎的主意。

　　但明雨霁此次这个节骨眼儿来……

　　“胡宁掌门此话严重了，奚清年少成名，当得起掌门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也当得起一个好师傅。”明雨霁言语之间一步步试探，刻意想将话题引向黎湛和澄雪，胡宁岂会不知。

　　“澄雪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东御的九公主从珈蓝一族带出，乱了规矩，奚清爱徒心情将她带了回来，不过他管教不严，我洛华仙山自有门规处置，两人一起受罚。”胡宁并不知晓明雨霁此番意图，就怕还是为了那件事情，是以胡宁只得先发制人。

　　“胡宁掌门怕是误会了！”明雨霁抿了口茶水，将嘴角的茶叶一并吞下，后笑道：“那个小姑娘抢的可是珈蓝燕羽的媳妇儿，我南海可没那闲工夫问责，再说了，那珈蓝亭那家伙连自己的儿媳妇都能下狠手，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胡宁冷笑一声，嘴角轻扬，牵起一道浅浅的皱纹，同时漆黑的瞳孔间，漩涡更深。

　　这明雨霁的为人处世他再清楚不过，通常都是笑里藏刀，明里一套背里一套，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古赋琴是四大神器中唯一滋养出器灵的神器，千年孕育，他实力超凡，可与几大家族中实力最强者匹敌，可作为器灵，没人知道他真实实力如何，世人心知肚明，他兢兢业业辅佐南海明家，是仅次于当年东御大祭司的存在。

　　他的危险，在他的一瞥一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