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惶》木籽潼

14、心惶 · 第十四章

　　心惶·第十四章

　　“蒲寇森！”蒲雨再看到他不止一次半夜悄咪咪拎着袖角从后门绕进自己房里，还径自捣鼓一阵儿后，房间灯才熄灭，再也忍无可忍心下好奇。终于时不我待，偷偷在后门设下人肉埋伏，才让蒲寇森被逮了个正着。
　　蒲雨一手支着门框，用下颚傲慢扫扫门外一时手足无措的蒲寇森，吼道：“喂。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允诺我的花海？”眼睛滴溜溜朝着蒲寇森被泥土掩埋的衣摆上望，“为何弄得这般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坟里爬出来的厉鬼呢！”
　　蒲寇森闻言，紧张的神色放宽了下来，换上一副故意讨好的讪笑，说：“本想着小小一片残飞坠花海，数月就能竣工。不想竟拖了三年之久...如今将将完工，你就记起来了！”他砸砸嘴，不乏讥讽道：“蒲小姐，好...好记性！被称作‘过目不忘’也不为过，不为过。”
　　“咳，不用过度崇拜本小姐，不是我记性好。是你天天大半夜的，分出三个时辰悄悄去看花海，还弄的满身是泥回来，谁会猜不到？你那副好似被种在土里了的样子，哈哈哈...可谓极品啊，极品。”蒲雨丝毫不理会蒲寇森话语里的讥笑，颇有成就的自夸。
　　“咳咳，废什么话？走不走？”蒲寇森见蒲雨这次没有上当，不禁讪讪。以往蒲寇森这般揶揄，蒲雨不是眼睛滚圆就像粘腻滑溜的蝌蚪，就是“老牛”鼻孔哧哧冒烟，觉得有些无趣，想：随着年岁渐长，连逗她出丑难度都莫名大了好些，啧啧啧。
　　“走走走，不过...去哪儿？您请，您带路，行吧？”蒲雨本想借着他半夜三更才归，抓住把柄数落三两句闲言碎语。但是见他一副神秘模样，暗想不会真被自己猜中，大半夜去看白日花海里工人施工的进程了吧！心下不禁得意之情跃上眉梢，用牙咬了咬下嘴唇。
　　蒲寇森无奈摇摇头，覆手疾走。
　　本以为身处何等荒郊的残飞坠花海，原来就在离宫阙府邸不远处一坡平缓向上的土丘。本是春末夏初的季节，残飞坠的黄花刚刚凋谢，长出绒绒的白色小脑袋来。漫山遍野，四处皆是白色，仿若置身冬季皑皑白雪。纤弱却倔强的残飞坠，一颗便蕴含了百千计新生种子，一茬接着一茬，便似永不回头。
　　月亮高悬，家家房门紧闭。蒲寇森手里的灯笼芯烛发出轻微“呲啦呲啦——”的燃烧声，除此之外万事俱静。远观壮美的残飞坠花海，在黑夜中闪着点点亮光，真真儿像冬季花白的雪地，反射出刺眼的光线。蒲雨顿觉连蒲寇森手里的光源都不甚需要了。两人皆屏息凝想，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柔柔暖风乘着夜露拂来，风吹坠飘。点点白色从地面升起直至苍穹。蒲雨眼里心里到处皆白，不禁垂眼抿嘴轻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从地面坠入天空里的残飞坠花种！”它们像细碎的孔明灯，一盏盏绽放在蒲雨和蒲寇森二人心间。
　　蒲雨衬着夜幕，柔声道：“我以后可能再不眷红掌，而改作残飞坠了吧。”
　　蒲寇森闻言，低头轻睨一眼蒲雨，眼神极轻极浅，眼中一股温流。但唯唯此眼神暗藏的深处，便如看待易碎的玻璃。道：“残飞坠代表希望。在断壁残垣的夹缝里、在农家前院的鸡窝里、在幽暗背光的峡谷里，无处不在。只要有残飞坠的地方，就有生命，有希望。”
　　他半眯双眼，眺望远处天空呈现的比翡翠绿更深邃些的色彩里。这种色彩，以接近黑的深蓝苍穹为底，高耸松树为衬，潇洒自在。
　　蒲雨微带嘲讽地咧嘴，喃喃道：“希望？好寓意。也够坚韧。如若有来世，佑我化作一只残飞坠花种，飘洒尘世间吧。”
　　“雨儿，红掌虽韧，总有断折一天。你若真能秉着残飞坠的理想活下去，或许...是千代万代、无休无止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木籽潼：千秋万代、无休无止的生命真的如同锲而不舍地找寻长生不老药的人所形容般诱人吗？【此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