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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东风不识秋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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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庄主突然重病缠身,风将军请旨回京在家尽孝。恒公感念其孝心,允他回京三月。
“姑父怎么会突然病重,半月前他还好好的。”
马车上,宁倾暖一脸不可置信。
温慕凉道:“若风庄主不病,风将军怎么回京。”
“是你让师兄回来的?”
温慕凉看了她一眼,她便明白了。
“他还让我带话给你。”
“师兄说什么?”宁倾暖的眸子亮起来。
温慕凉颇觉得刺眼。静了几秒才说道:“他说‘十年不负’。”
宁倾暖蹙了一下眉,忽然笑起来。
“真是太好了。”
他们师兄妹间打的哑谜真是太不好了。温慕凉暗忖忖的想。
宁倾暖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已经滔滔不绝地和他说了起来。
“大约十年前,师兄独自外出历练,在山林迷了路还受了伤,是一个姑娘救了他。师兄觉得与这姑娘颇是投缘,两人虽年幼,却许下终身之约。可惜他们相处多日,这姑娘却未曾告知姓名,师兄只记得她腰间的令牌,一个寂字。之后师父去寻师兄,那姑娘一夜间似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慕凉蹙起眉。
“这十年师兄一直在找她,推却了好几门婚事,姑母急得不得了,可谁也做不了他的主。他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就一直不肯放下。如今他终于有些眉目了,真是替师兄高兴。我师兄这么好的人老天该疼疼他。”
宁倾暖说完才抬头看他,问道:“你皱着眉头干什么?”
“没什么。”温慕凉摸摸她的头,“你还是劝你师兄放弃的好,只怕对这姑娘是情深不寿。”
“为什么?”宁倾暖听他的这话头也拧起眉毛。温慕凉却不答她,闭目养神起来。宁倾暖缠了他许久,也未让他开口。
“快到金陵了。你歇会儿吧。”
宁倾暖看他闭目养神半分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气脑的别过头去。
温慕凉挑开眼皮瞥她一眼,又合上眼,嘴角微微有笑。
金陵热闹,四国车马仪驾都到了,连带着人也多起来,往来通商也热闹。
“为什么住到仪馆来?”马车在仪馆前停了下来,宁倾暖蹙眉。
“本也可住到外面的客栈去,只是这一次,还是住在仪馆好些。”
温慕凉说完起身下车了。宁倾暖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下了车。
“上一次来这儿,还是为了姀淼姐姐。”宁倾暖叹了一声,“阿凉,我想去看看姀淼姐姐他们。”
想起西门适的温厚仁和,温慕凉也是喟叹。“明日我要进宫去,午后咱们一起去看他们吧。”
“好。”
温慕凉进宫去拜见,在宫里吃了午宴。
西门影待客热情极了。
温慕凉却总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一抹试探。
“穆侯远道而来,昨日在仪馆可休息好了?”西门影狭长的眼睛里有抹浅浅的笑,仿佛在关心多年未见的好友。
温慕凉这人装作起来也是模是样,半点破绽也没。
“多谢吴王陛下关心,内子昨日便夸赞仪馆仪派大方,茶点酒水都是上品佳味,连床褥卧榻都是舒适柔软,如此好的仪馆,自然是一夜好觉。”
“如此寡人便放心了。”西门影哈哈大笑,举杯朝温慕凉一祝,“穆侯远道而来,暂以杯酒相迎。”
“早闻金陵宫有醉天下人的美酒,多谢陛下美意。”
西门影放下手里的樽盏,静默了一下。温慕凉盯着他看,嘴角还有微末的笑。西门影忽然轻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在笑自己,又像是只想起了什么趣事。
温慕凉敛了笑,回过脸来夹了一口菜。
“寡人未登基时,听闻淼淼与穆侯夫人交情甚好,不知道穆侯可知?”
西门影忽然发问,夹菜的手一顿,将夹起的菜又丢下,将筷子放妥,半点不急,捋了袖子这才看过去,脸有薄笑。
“内子性子活泼,实在是捉着夫人为友。”
“如此说来,穆侯夫人还真是热情人儿,寡人真该见上一见。”西门影似笑非笑,温慕凉只是淡笑不语,不置可否。
中午开始下起了小雨,整个金陵都笼罩在烟雾朦胧中。
“主子,花和酒,还有烧纸都买回来了。”
青漪手里提着东西进门来,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珠水和油皮纸上的积水。
宁倾暖放下手里的毛笔,将袖子放下,起身起身绕过桌台。
“可是买了鸢尾?”
“是,如今这季节不好寻这花,在金陵郊外有一处暖棚,棚里还有十几株鸢尾,我和青峰就都买过来了。”
“这是姀淼姐姐最喜欢的花了,带此去祭奠她,也不枉我和她相识相知一场。”
鸢尾花包在油皮纸里,露出几朵来,花瓣上还沾着雨水。宁倾暖仿佛看到那时姀淼一身青莲色的长袍,便如同这娇艳欲滴的花。
“这花开的真好。让青峰再去一次农家,奉上银两以谢养花之恩。”
“奴才这就去。”
青漪疾步走了出去,青涟煮了茶来,接过宁倾暖手里的花,开口道:“主子,前去祭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侯爷回来了。”
宁倾暖啖了一口茶,目光看向外面的朦胧烟雨,轻轻的嗯了一声。
入秋来已是日渐微寒,这一场雨更是将寒气逼进骨子里。
温慕凉回来时醉眼朦胧,被三两个内监扶着下了马车,进到仪馆。宁倾暖迎出来见他醉成这样,吩咐青涟和青漪过去扶着,将进门来的两个内监替换下来。
“快扶侯爷进屋去。”
宁倾暖身子挡在内监前面,微微颔首。
“劳烦公公送我家侯爷回来。”
“奴才们职责所在,侯爷酒醉,王上甚是担心。”
宁倾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妇人虽无用,但能照顾好侯爷,还请吴王放心。”
内监看了她一眼,捏着嗓子似的笑了两声。
“那便是夫人费心了,奴才们这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们慢走。”
见着他们上了马车,宁倾暖才回身往屋里走。
厅子里温慕凉正端坐着喝茶,哪还有半分醉态。
宁倾暖见他这副样子,曲了曲鼻子,朝青涟一喝:“去伺候爷沐浴更衣,这般酒气,着实难闻。”
温慕凉哑然而笑。
郊外山林深处,两个没有牌位的土堆,上面有些杂草。
为了怕西门影发现,宁倾暖走时吩咐人不要常来照顾这里。
宁倾暖抱着花走近,突然觉得满目悲凉。西门适曾贵为一国世子,如今却在山林野岗下葬,连个墓碑都不敢设立。
青涟在她身后给她撑着伞,低声道:“主子,你和侯爷还能来看他们,世子与世子妃知道也是欣慰的。”
宁倾暖点了点头。温慕凉沉默着,忽然叹了一声。
“伯达是真君子,可惜天妒英才。”
宁倾暖哧了一声,“天妒不妒不知道,反正是有人妒。”
温慕凉斜她一眼,青竹和青涟站在他们身后都是忍俊不禁。
“说的实话嘛。”她嘟噜着脸,一副小媳妇儿委屈的样子。
温慕凉拿她没辙,只是微微叹息:“若伯达还在,也许还能再太平些时日。”
宁倾暖没搭他的话,把话放在了土堆前。
“姀淼姐姐,你喜欢的鸢尾,我给你带来了。我还带了伯达爱喝的松子酒。”
宁倾暖蹲下来像叙话家常一般,温慕凉将酒打开,倒进青漪手里的两个杯子,一杯洒在了土地上,另一杯举饮而尽。
他不善表达这份留在心底的对西门适的惺惺相惜之情,便赋予这杯松子酒,成全了一番兄弟情。
青涟和青漪在一旁烧了许多纸钱,天虽下着雨,他们还是带了干树枝撑着伞,为一场祭奠。
“姀淼姐姐,如今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宁倾暖离开前挽着温慕凉,深深地鞠了躬。
等再过些日子,再过些日子,我一定能复伯达之名,圆你心愿,同椁而葬。
一行人远去,雨已渐歇。
“王上,他们走远了。”
“嗯,走远了。”
西门影在远处,这才显露出身影。果然他猜的没错,当初姀淼失踪,帮她逃走的人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但依稀能看出是女子的身形。
姀淼所交甚少,有此武功能助她逃走的,也不过一个宁倾暖。她师承逍遥公子,年纪虽小武功却不可小觑。
如今这是证实他的猜测。
“凤铭,掘了这坟,他们生不能在一起,死也不能在一起。”
威严的王者的脸上,是阴毒的恨和决然的得意。
凤铭震惊地看着西门影,还是应下了。他跟随西门影多年,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心结,不然如今宫里也不会有那位宠冠后宫的越夫人。
温慕凉才回到仪馆,便接到密报。他打开来细看,怒而拍案。
宁倾暖才喝上一口水润润嗓子,吓了一跳差点儿丢了盏子。
“你这是怎么了。”
温慕凉将手里的纸几乎要捏碎了。
“西门影派人掘了坟。”
宁倾暖手里的盏子,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