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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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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吃完午饭,陈筝回家写稿,我坐在沙发上看钱垚和她妈妈在她的屋子里收拾东西。钱垚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教辅资料和衣服。
我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午休,突然听到了她妈妈尖锐的一声询问,“钱垚!你这个盒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我向屋子里看过去,她妈妈手里是一个粉色的盒子,钱垚之前给我看过,里面是她喜欢的明星的专辑和写真,当时她抱着那个盒子跟我说她会为了那个光鲜亮丽的男人而努力。
“啪”的一声,盒子被她妈妈摔在地上,钱垚想蹲下去捡,却被扯着头发推到了一旁,我心里一惊,快步走过去劝道:“阿姨,怎么发这么大火?这个是我送给垚垚的,你别跟她生气。”
听到我说是我送的,她妈妈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皱着眉头掐了钱垚一把,“死丫头,还不赶紧捡起来!”钱垚紧咬着下唇,她浑身打着颤蹲下,一张一张的捡起来用手擦干净收回盒子里。
我看着她的发旋,慢慢退出房间。
我知道,她大概是不希望我看到她这样狼狈的样子的。
那些专辑不是我送的,那么说只是为了帮她开脱。我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她妈妈就拽着钱垚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了,她妈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推开门便走。
钱垚低头跟在后面,小声地和我说再见。
我点点头看着她关上门,我把自己陷进沙发里,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我不知道老郑和她的妈妈谁比起来更过分,我只觉得,原来我们都活在各自的忧愁当中。
下午到了学校,还没坐下三分钟老班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老班的桌子上摆了一摞成绩单,他从里面抽出我的递给我。我看看成绩栏的几个数字,又看看他无奈的目光,然后把成绩单放回桌面,笑了笑,“小叔,我前几天回家住了一天。”
他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个,于是我继续说:“冰箱里有一支口红,我扔了。”他仍然不解地看着我,我觉得他今天大概和我不是一个频道,于是叹了口气,“老郑跟我生气了,我就又搬回来了。老郑昨天还去我那儿找我了,我没在家,我跟他吵了一架,哦,也不叫吵架,只能算是我单方面跟他吵了一架。”
这次老班大概听懂了我的意思,他点点头,“小筠,你这次成绩有进步我很高兴,但是你和你爸之间的问题,你是不是应该试着去理解他一下?”
我觉得我今天下午大概是一根炮仗,一句话就着。
“理解?理解他为什么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是理解他为了一个女人去责备自己的女儿?”我觉得好笑,老班摇摇头,“小筠,我不是说要你原谅他,我只是觉得,你和你爸这样,两个人都会受影响。”
“我不想讨论这个了。”我站起身就要走,老班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拿起那摞成绩单,“那你拿到班里发了吧,小筠,你也不小了,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当然明白,但是我们不能永远生活在仇恨和埋怨中,与其和世界去置气,不如学着去和解。”
我接过成绩单掀开帘子往班里走。
这个时间段是午自修,走廊里很安静,我经过一个个窗口,没来由的孤独。
到了班里,学习委员正坐在讲台上看自习,我把自己的成绩单抽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放在讲桌上便回了座位。
我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天空湛蓝,大雁时而排队飞过,像是平静水面忽而泛起的波痕。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痛苦,就像天空总是时晴时阴,就像一年总要四季交替。
我不知道该说谁更痛苦一点,是从小被“控制”的陈筝,是不被重视的钱垚,还是几乎像被遗弃了的我。
我想,也许我们都是痛苦的,即使那些看上去好像很幸福的人也一定有自己的痛苦。也许正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正在为生计而烦闷,也许操场上嬉笑着的同学心里也藏着一件难以启齿的秘密。
又一队大雁经过。大雁赶去南方过冬,它们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而愁苦。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不得不被推着前行,即使有再多的痛苦都要学会承受。
老班说让我学着和世界和解,我也想过要和解,可没人给我机会。
下课之后成绩单分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我听着教室里嘈杂的声音心中更加烦闷。我离开座位准备下楼,沈望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看他,他走过来,问:“可以和你聊聊吗?”我其实不太想和他聊,但还是点点头说可以。
我们两个一起下楼,到二楼的时候碰到了在走廊上放风的蹇雲,他看着我和沈望一起下来,欲言又止,最后偏过头不再看了。
李霖和沈望那次打架之后被开除了,沈望没有被开除只是身上背了一个处分,因为监控展示的清清楚楚,是李霖先找的沈望。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愧对他们两个,陈筝倒是跟我说让我珍惜身边遇到过的人,可是我当时只觉得陈筝在跟我说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来,虽然不至于愧疚但确实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我和沈望继续下楼,在操场的看台上随便找了两个位置坐下。草坪上有学生在踢球,穿着鲜艳的球服,迎着阳光。
沈望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还记得上次在餐厅看到我的事吗?”我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他说的是刚遇到陈筝,陈筝请我和钱垚吃饭那次。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那天的两个男人是我的养父,也许应该加个‘们’但并不重要,他们年轻的时候在荷兰领了结婚证,后来回国没几年就去孤儿院收养了我。”沈望盯着地面,我盯着前方的足球场,我们都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望才说:“他们那次是要闹分手,前几天两个人正式一拍两散,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家里。”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我把放在球场上的目光移向他,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见他不回答,我便直接地问:“你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吗?”
他点点头,然后说:“这个学期结束我要去美国读书了,下周大概就要准备考试不来学校上课了,我想和你告个别,因为你是...我的...初恋。”
“初恋”两个字说完,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我想起他和我分手时高高在上的样子,嗤笑了一声,问:“初恋?当初不是你非要和我分手吗?不是你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吗?”
他皱着眉头脸依然泛红,犹豫了一下,才好像有些无可奈何的解释道:“不是看不起你,是我怕你看不起我,我害怕有一天你发现了我的家庭是那样的,我害怕被你嘲弄,所以才用那样的借口和你分手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站起身,他紧跟着也站了起来,略带紧张的看着我,我嘲弄的扯扯嘴角,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保重。”
回到教室,黑板上有一条临时通知,学校这次又请了优秀毕业生来讲话。
我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陈筝,那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