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缺一》溪水晶

9、九、

　　然而天空中依然雷声阵阵、短促而明亮的闪电不时划亮漆黑的云层。清佑顿时心生警惕，忍着痛爬起来，使劲推白笑楼：“跑！快跑！”

　　白笑楼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把人扛到肩上跌跌撞撞地继续跑。清佑头朝下，被颠荡得要吐了。

　　可天上那雷电似乎是跟着他们似的，吓人得要命，可偏又不真的劈下来，只低低地压迫着、恐吓着。

　　“放我下来！”清佑恼了，脚踢手挠地跳下来，指着天上吼：“你们到底劈不劈？爷可是你们敢耍着玩儿的？”

　　紧抿双唇，双掌合于胸前，再分开时掌心间白光闪耀，赫然是一个渐渐成型的轰天雷——想当年武王伐纣仙妖人三界混战，最终各就其位，只有狐妖妲己因为惹得天怒人怨被牺牲掉。她临死前把满腔愤恨融进一个轰天雷，把天炸了个好大窟窿，迫得姜子牙不得不封了她的神。从此，所有妖精都把轰天雷当作必修的法术。

　　轰天雷实际上是一种吸收使用者所有妖力、专克仙家护体罡气的同归于尽的招数，那妲己不过是个下三流的狐妖，都能拿它来吓唬人，可想而知清佑一个帝都的把地虎，若存了玉石俱焚之心用出这一招该是多么可怕。

　　雷声顿时更大更密了，可没等清佑的法术成型，白笑楼已经扑上来把他扑倒死死压在地上：“清佑，不要！”

　　清佑仰面摔倒，顿时眼冒金星，偏偏嘴巴还被白笑楼宽厚的手掌捂住，气得想咬人。

　　白笑楼却顾不得他，只是提起真气朝天叫道：“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你们不是知道么？识相的就赶紧走！”

　　雷电轰轰隆隆了一阵，终于慢慢退去了。白笑楼抹一把汗，赶紧转身扶清佑：“清佑你没……啊！”

　　清佑爬起来照着白笑楼的鼻子就是一拳——臭小子，爷不揍你就算白活了这么些年！

　　白笑楼挨了几下，终于出手擒住这个其实根本已经没三两力气的人：“行了！不就摔了你一下，犯不上往死里打吧我的爷？”

　　“滚开！”清佑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退了几步，黑暗中可以看到他双眼的冷淡讥嘲的光芒，“大人似乎跟天上的交情不错，我一个下界小妖儿，可不敢忤逆。”

　　白笑楼眯起眼：“小妖儿？我倒是头一次见到有小妖儿不张嘴不掐诀就能使轰天雷的！清佑啊，你未免太妄自菲薄了。”

　　“……彼此彼此。”清佑转身，“白笑楼，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后会无期。”

　　他能感觉到白笑楼在他身后一直盯着他，但没有追上来。他冷笑：看？有什么好看？此后也不过是相逢陌路……

　　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白笑楼因为穿了件狐皮大氅冲自己讪讪地笑……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

　　快天亮了，清佑才回到庙里。他想了一路，发现碧落的计划有个问题：他只是通过改吴三桂的命改了天下运势，那么其实是很容易再改回来的。毕竟只算拨乱反正，又耗费不了太多的修为……一进屋，赫然发现马老道在他炕上正襟危坐，不禁一怔：“怎么？”

　　马老道“蹭”地跳下炕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清佑，碧落……碧落……是不是死了？”

　　清佑心中大惊，面上却故作姿态道：“碧落？春来班的那个姑娘？她死了？”

　　“啊唷，什么姑娘！”马老道急得直蹦，猛地揪下发髻上的乌木簪。清佑呆住了：这是……妖气？！

　　那木簪掉落在地上却发出金石之声，原本乌黑的底色上突兀地显出一圈圈金色的八卦图案。而马老道披落下来的花白头发虽然遮住了大半个脸，清佑依然看到他眉心之间渐渐浮出了一个鲜红的莲花慧印——普通人当然看不到，可这是妖仙才有的印记。

　　“噔噔”后退两步，清佑弯起眼睛笑道：“老杂毛儿，想不到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怎么，想给你相好儿的报仇？”宽大道袍下，双手已各捏了一个诀，背上已经有冷汗下来：太大意了！早该想到一般的道人哪会由着自己整天一帮人打牌胡闹？自己居然只顾着快活……真是活该被做成毛围脖儿！

　　“说什么呢！清佑，老道我可不是外人！……”马老道双手撩起头发露出他的老脸急道：“废话回头再说吧，清佑，老道待你可不薄，你就给我句痛快话儿——碧落是不是已经死了？”

　　“……废话，你让天雷劈一下试试！”

　　“那、那他死之前说了什么没有？关于逆天改命的。”

　　清佑眯起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之前虽想到当前局势的破解之法，可始终觉得碧落不可能留下这样的漏洞，不由得惴惴不安。当下谨慎问道：“你指什么？”

　　“那就是没说了……”马老道一屁股坐在炕上，垂头丧气，“你知道吗，碧落精通炼丹修魂之术，居然给吴三桂那老东西加了锁命咒——天老子的，要是不破了那咒，吴三桂生生世世就都是帝王的命！”

　　原来如此。不过……“紫禁城里那位主子可不是吃素的，哪怕多拖上几年，赢的未必就是吴三桂。至于生生世世？哼，与我何干？”

　　马老道抬起头，苦涩道：“刚才我才听说……说……”他一咬牙，“说碧落用来给索命咒加持的，是纳兰公子！清佑，你可别忘了，正是碧落炼了纳兰公子的定魂珠……用青萍的生魂……”

　　晴天霹雳！清佑几乎咬碎钢牙：好你个碧落！居然、居然想把冬哥儿和青萍给……

　　马老道拍上清佑的肩：“清佑啊，不破了那索命咒，皇帝杀了吴三桂之日，就是纳兰公子死去、青萍烟消云散之日！而且，纳兰公子还要生生世世作吴三桂帝王命的祭品……清佑啊，要改变这一切，现在只能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