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神明[无限]》东山雾雨

41、深海余怨（5）

　　……其实还是不甘的啊。

　　在某些刹那，辛诚会回忆起他作为人、作为异灵、又沦为副本生物的那些时刻，每一段记忆都如同布满水雾的镜子，里面只映出他朦朦胧胧的轮廓，而他的真实样貌是什么样的，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的所有意志都深陷泥潭，又像是蘸饱了水的海绵，每一个动作都沉重而拖沓。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自我”了。

　　——甚至连这些话，他也不敢确定是真的来自于他自己，还是在副本的诱导下产生的想法。

　　【当“我”不再是“我”，那么“我”究竟是什么？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他张了张嘴，没有牙齿和舌头的漆黑内里收缩涌动着，只发出了滚雷般持续不断的低鸣，六颗肉瘤颤动着，丑陋至极。黑色的纹路像蛇一样在他身上游移、蒸腾着，盘桓在他的胸膛，蛮横的力量充斥着他破败的身躯。

　　狂暴嗜血的本能盘踞在他心头。

　　不仅仅是他，另一边的云溪也陷入了深深的阴翳里。

　　她在发抖。

　　或者说——被某种情绪煽动了。

　　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似的，就连每根头发丝都在散发着寒气，可偏偏心里有一把火越烧越旺，几乎将她所有理智焚烧殆尽，恨意燎天。矛盾的、尖锐的、阴暗的、暴戾的、疯狂的，种种情绪占据了原本清亮的眼眸，残酷的杀意在她眼里浮现，将她的面容映得宛若修罗。

　　触碰到她的眼神时，辛诚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轻松过。灵魂挣脱了枷锁，盘旋在头顶，在等待生命中最后一束圣光，或者毁灭。

　　他十分确定，在他操控她身体的时间里，他短暂地看到了「界限」，那条横亘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

　　她动了。

　　修长的右腿快如闪电，携着空气炸裂般的声响狠狠地向他的脑袋横扫过去。他竖起左臂一挡，手腕处一阵剧痛，身躯因她突然爆发的怪力而被踢得踉跄几步。紧接着她的意图才暴露出来，反手握着川镜，欺身向前，雪亮的刀刃直冲他面门而去。他的头往后一仰，堪堪躲过这一下，刀刃在他的脖颈下方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稳住身子，一拳直直地打向她的小腹，只见面前的身影极其灵活地往旁边一闪，脚迅速地把他的腿一勾。他止不住冲力，身躯往前面扑去，后背暴露无遗。她举着刀，对准了那只小怪物藏身的后颈，电光火石间就要狠狠地捅下去。

　　去死吧！她神情狰狞。

　　但他背后却跟长了眼似的，竟精准地擒住了距离他后颈近在咫尺的刀刃，手掌就这么一握，然后顺着摸索到她的手腕，肩膀使劲，把她整个人往旁边重重地一甩。

　　砰——

　　云溪的身体被摔在祭品堆里，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眨眼间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紧紧握着川镜，朝辛诚冲去。

　　她疯了。

　　他看着她那瘦弱的手臂和燃着烈火的眼睛，结实的肌肉一鼓，铁拳便毫无畏惧地迎刃而上。

　　就在刀刃和拳头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她手腕一转，用银白色的刀背来迎接这股力量。他的拳头落在刀背的那一瞬，一阵涟漪般的扭曲浮现，仿佛落在了一泉温柔的流水里似的，一息之间又变得坚硬如铁。她的身子只是晃了晃，就毫发无损地接下了这一拳，而他却猝不及防地被刀刃上传来的巨力撞得倒飞出去。

　　川镜：[镜面]。

　　云溪喘了口气，看着砸在墙面上的辛诚，心里终于有了一分以牙还牙的快意。她的身躯滚烫，尽管握刀的手稳如磐石，但只有她知道自己正在被一阵兴奋的战栗所俘获，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凯旋。

　　她乘势追击，但他的实力远远不止如此，仅仅是一秒，他就稳稳地站了起来，摆出一个迎战的姿势。

　　【她身上有我想要的答案。】

　　他屏息凝神，就在她再次挥刀的那一刹那，手指倏地被一层青紫色的硬壳所覆盖，指尖泛着冷光，出其不意地向着她的肩膀划去。

　　她看到了，但她没有躲。

　　指尖从她的锁骨往右肩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服，纵然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下，剧烈的痛感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大脑，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血溅到脸上，她反而咧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借着这个机会将川镜狠狠地贯穿他的喉咙！

　　——她真的疯了。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要命的招，不是谁都有魄力使出来的。

　　云溪飞快地抽回刀，脸一偏，躲开了他喉咙里溅出的血。就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尖叫声。面前的辛诚吃痛，不自觉地弓起了身躯，双手捂着被捅穿了的喉咙，嘴巴徒劳地张开，发出一阵嗬嗬的声音。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杀死了那个小怪物。但是没关系，她决定给他再来一刀。

　　绝对不可能给你翻盘的机会。

　　眼中冷意浮现，她抬腿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他腹部一下，逼迫他下意识地松开捂着喉咙的手，随即刀刃闪过一丝寒芒，向着他的脖颈横扫而去，这一下，竟是打算直接将他的头割下来！

　　他身子往下一缩，勉强躲过了。像是燃尽了最后的生命似的，倏地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弓着身躯将她撞了出去。

　　一击未中，云溪后退两步，身体不免也泛起一阵疲惫感，锁骨上的伤口湿黏黏地和衣服贴在一起，火烧火燎的疼。她看着辛诚的身躯渐渐变得暗红，喉咙上正在飞快地生长出血红的肉瘤来填补伤口，颤巍巍地露在外头。他看上去比她要糟糕多了，喘着粗气，视线模模糊糊地落在她身上，突然间身躯就定格了，一动不动。

　　他看见她那道血淋淋的伤口，里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生长出粉色的新肉。

　　他的目光凝滞了。

　　他不会认错。那是迥异于补肉剂的修复方式，不用凭借外物就能快速地修补全身上下任何创伤。哪怕被削成了人棍，只要提供足够的滋养，也可以慢慢地生长回来。而他指尖上所带的毒液，此时正缓缓地从她伤口中排出，滑落在地面。

　　这种能力，他太熟悉了。

　　他曾切身体会过的。

　　——【超高速再生】。

　　趁他怔愣的这一会，云溪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启世录缓缓地出现在手中。

　　她好像悟到了什么。

　　书页无风自动，恰巧翻开到记载着冷风农场的那一页。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幅地图上的“断骨牛舍”，心念一动。

　　从她脚下开始，一个全新的空间开始飞速往周遭蔓延。褐红色的浸饱了鲜血的泥土、锈迹斑斑的废弃卡车、被彻底腐蚀的铁栏杆、生长出苔藓的饲槽……永远不见晴天的阴暗光线，微风吹过，一股弥久不散的腥味萦绕鼻端。不远处的枯树上，生锈的铁钩上被鲜血染得暗红，有人曾在这像一条死鱼一样挂上铁钩，用自身的血液来滋养着这片充满煞气的土地。

　　与上次不同，这次已经没有时刻悬于头顶的副本规则来限制她了，只有——

　　【主场作战】！

　　辛诚惊慌地环顾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的内心已经被震惊和恐惧占满了，哪怕云溪不动用这个能力，他觉得自己也会因为破绽百出而被她杀死。

　　【现在，面前所看到的，就是我想要的答案吗？】

　　他一遍遍地询问着自己。

　　直到冰冷的气息从背后靠近，他下意识地回身一挡，看见那雪亮的刀刃上反射出自己的模样——

　　一个脸色灰败、眼神颓靡的……

　　年轻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死了，我为什么非得刁难自己写这种剧情？！
然后就是，这两天临时有事，实在写不动了，只能赶在12点前发出来，明天补上一章肥的，我发誓！！
入V第一章，我自己撒花花，评论区有红包，让我把jjb花出去吧！！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