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小宫女》安子瑜

40、道术追杀

　　“难民果然被姚寒亭堵在了渭水河畔，林孝功为解救大部队，率领手下伪装成山匪企图偷袭姚军西南角，打开逃跑通道，结果被姚军全歼。”卓葶然心情沉痛禀报。

　　“林孝功，亏他还是名家之后，这样简单低劣的诱敌之策居然看不出来，着实该死。”元启不关心难民，只关心自己麾下的有生力量，这般被指挥者无意义牺牲，实在可悲可叹。

　　“不止如此，咱们安插入各地漕帮的帮众尽数被俘，安诚泰还收紧漕运，之前江南世家的特权尽数收回，如今来往船只必须有他手令才可放行，赵家言明，从即日起，粮草、食盐减半，三日入乌靖一班，否则无计可施。”

　　坏消息接踵而至，似乎有一张网将乌靖紧紧包裹，不断收缩。破网关键，集中在了皇帝司徒仲身上，只要抓到他或杀死他，一切迎刃而解。

　　“追踪逆王的情形如何？”元启希望能听到好消息，可惜，卓葶然脸色更加难堪。

　　“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和顾灵溪小姐行踪。”

　　“灵溪怎么了？”元启好奇顾灵溪怎么会跟司徒仲等人相提并论。

　　卓葶然苦笑道：“暗龙卫在六盘山里发现了顾府家仆的尸体和双手被砍的顾二小姐，由于失血过多，顾二小姐已经陷入昏迷，至今没有醒来。从流血情况和地理位置判断，司徒仲一行人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目的地应该是长焦镇。”

　　“灵溪双手被砍？”不喜形于色的元启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惊愕表情，随后连忙收敛失态情绪，一言不发起来。

　　“殿下，别在自欺欺人了，钟玲珑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司徒仲居然肯为了她亲身涉险，顾二小姐就因对她身边的丫头施以拶指之刑，就被砍掉双手，何其狠辣，她绝没有在咱们面前表现出来的单纯无害。今时今刻，您与她再无可能，顾家才是您的唯一选择。”卓葶然苦口婆心劝说。“现在，顾家大小姐已经率领顾家死士出击追捕，此关键时刻，殿下千万不能让顾家寒心，您的格杀令必须与顾家军队一起传出乌靖城！”

　　沉默，再沉默，元启知道，又一次到了自己取舍的时间，可那一道简单的命令却犹如千斤重，让他张不开嘴。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两人同游乌靖，同赏烟花的夜晚，那一刻，仿佛心心相映，盼望直到永远。可美丽的畅想就像绚烂烟花，刹那即逝。如今，他要亲口下令夺取她的性命，多么可悲可叹。

　　“传令三军，追捕司徒仲一行人，当场格杀！”闭紧眼眸，元启双手握拳，痛苦言道。

　　“是。”卓葶然欣然领命退去。作为智谋，他满足于主上广纳良言，却从不在乎上位者做出杀人的决定该有多痛苦。而元启，在复国的路上经历过多少次这般选择，让他几近麻木，如果有一天登上九五至尊宝座，他将成为无敌的存在，因为在争霸过程中，他已失去了所有弱点，所有属于人的感情，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

　　顾茜瑛带着顾府死士拼命追赶，元府派出的暗龙卫亦在不断包抄，可以说，留下顾灵溪太不明智了，但骄傲如司徒仲，依旧选择了主动挑衅与最难的逃离方式。

　　在赶往长焦县途中，司徒仲一行人因为追兵不断变换行进路线，导致一天就可以走完的行程足足延伸成两天，他们不断迂回、闪躲，让顾茜瑛与暗龙卫很是挠头。

　　可就在第二天傍晚，突发意外，实力强劲的顾家死士居然被团灭，一行四十余人竟无一人生还，尽数被屠杀，包括未来的太子妃——顾茜瑛。堂堂顾家千金，直接被吊死在一棵百年松柏上。这噩耗对顾家来说不啻惊涛骇浪，年迈的顾家大家长一边派出更多死士追杀司徒仲，一边向元启讨要说法，毕竟罪魁祸首钟玲珑是受他庇护才能在乌靖立足。

　　元启获悉来龙去脉，觉得事有蹊跷，从顾灵溪断断续续提供的情报及现场勘查发现，司徒仲一行人不会超过十人，全是武者，就是司徒仲本身武功再高，也不能悄无声息杀死四十余名死士。若想达到这种状态，除非双方人数旗鼓相当，或者其队伍中有强大术士用术法杀人。

　　然而，气急败坏的顾家不听任何解释，依依不饶，元启无法，只得加派人手追杀，甚至飞鸽传书召木天纵回程，同时将顾家毫无建树的男丁派往云贵，全权主理粮草征收事宜才作罢。顾家两姐妹的遭遇已然成为顾家政治交易的砝码。

　　而司徒仲一行人，由于路途艰难，伤病复发，人数再次缩减，除了司徒仲、玲珑、小蓉及侍卫首领廖超外，其他人永远埋在了这里。

　　…………

　　“今夜咱在此扎营。”廖超观察周围环境后说道。

　　“眼瞅着就到长焦县了，我可以坚持坚持。”玲珑以为廖超担心自己体力不支，连忙逞强道。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比起被追杀，累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玲珑姑娘的坚韧，超自然知晓，只是陛下身上伤口发炎，必须得处理和休息。”

　　随着廖超目光望向司徒仲，玲珑发现一声不吭的硬汉此时已面色绯红，双眼迷离，两颊汗水扑簌簌往下流了。

　　“陛下怎么不说一声？”一声惊呼，玲珑连忙上前搀扶。

　　“没事。”司徒仲急喘道：“难道朕还能输给你个小姑娘，你都没喊累，朕自然也能走下去。”

　　这种情况了还大男子主义！玲珑噘嘴，随即哄道：“成成成，是奴婢累了，奴婢想要休息，您陪着休息休息总行了吧。”

　　玲珑这般捧着，司徒仲才勉强点头同意。两人在巨石上休息，补充水分，廖超和小蓉不多时便搭好了简易树棚，随后去寻觅木柴生火。

　　“奴婢扶您进去吧。”玲珑搀扶着司徒仲走入树棚，随即为其宽衣解带，查看伤口。由于天气炎热，才两三天的功夫，司徒仲身上的几处伤口便发炎溃烂了，那伤口看起来分外狰狞骇人。

　　“恐怕要留疤了。”挑除腐肉，玲珑轻手轻脚上药，缠绷带。

　　“朕又不是小女孩，征战沙场数年，伤疤已变成军功章。有时只有看到这些伤痕，才能感受这数十年没有白白流逝。怎么？很丑？”

　　“没有，就是觉得好疼。但我知道每一道伤疤都有它的意义，是陛下拼搏、奋斗、努力，一步步朝着目标前进的标志，值得敬佩。”

　　“可人们都说朕是暴君，是谋逆者，冷血弑杀，六亲不认。”

　　“那陛下真是吗？”玲珑反问。

　　司徒仲沉默。

　　“不是，却也不屑于去解释？”玲珑猜测。“细数历代开国君王，哪位不是双手沾满鲜血，是非功过自有后来人评说。而后来人根据什么评说，无非历史典籍。这些典籍终将由胜利者书写，所以奴婢认为陛下不用跟无知百姓，酸腐书生们置气，更不必在乎一时得失，继续向着目标前进就好，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陛下总有一天会成为盛世名君。”

　　“前面说的挺好，后面像极了奸佞小人。”好话人人都爱听，司徒仲被奉承得嘴角微翘，忍不住点评道。玲珑总能给他惊喜，明明是小小官吏之女，可心胸思维却别具一格，每每都能从她的言论中感受到对自己的无限信任。

　　“奴婢真心实意，有感而发。”玲珑右手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成功博得皇帝一笑。

　　包扎完伤口，玲珑欲退出树棚，司徒仲心情极好准她留下。没想到玲珑却畏畏缩缩，害羞腼腆道：“树棚太小，奴婢还是去棚外守着吧。”不知为何，在狭小的树棚中与司徒仲相处，她竟觉得拘束不便。

　　“怎么？害羞？刚才你可是扑在朕身上扒衣服。”司徒仲调侃着，深觉玲珑对他陌生了。以前守夜、伺候沐浴、更衣，夜间研磨墨汁，都没有今日这般扭捏。

　　“那、那怎么一样。”回想自己半环着他一圈圈缠绕绷带，脸蛋偶尔碰触他胸肌，听到他均匀有力的心跳声，玲珑忍不住羞红双颊。看来她的生理日趋成熟了，不然怎么会对老男人有反应？如是想着，玲珑倏然钻出树棚，让司徒仲唤都唤不回。

　　不久，廖超、小蓉归队，燃起篝火做饭，简单食罢，将篝火半熄，玲珑才整顿好心情重新回树棚，蜷缩在司徒仲脚边入睡。廖超、小蓉则分别守在东西两侧高树上半依休憩。

　　大山黑黝黝的，树叶被凉风吹响，不断发出呜呜呜的恐怖叫声。若不是被追杀数日极度疲惫，玲珑绝对会提心吊胆到天亮。可此刻，她睡得分外深沉。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风不吹了，树不摇了，连动物细碎鸣叫声都消失殆尽，一切像被沉浸在静默里，半明、半暗、半清晰、半模糊。

　　异变突生时，廖超、小蓉便同时睁开眼睛，打量着黑暗中潜伏的威胁。等待着，等待着，终于……密林里发出一声叹息，由远及近，随即成群蝙蝠从两旁扑出，它们张开黑色羽翼，直扑向两人身上。

　　小蓉玄铁精钢匣置于手中,单臂一甩,一颗莲花花头带着精钢丝飞射向廖超身边的大树，入木三分,随即波浪式抖动,将两人身边的蝙蝠尽数绞杀。收回莲花头，她又一手持匣，一手持莲花头，以细如发丝的精钢丝为武器，不断击杀靠近自身的蝙蝠。

　　另一边，廖超钢刀成扇，刀气霸道无比，将靠近木屋的蝙蝠尽数搅碎，极力守护皇帝。

　　这般声响终于惊醒了服药入睡的羲皇和玲珑。

　　“这是什么鬼？”两人钻出树棚，一只蝙蝠迎面扑来，直接被司徒仲一掌分成两段。瞅着地上尸体，玲珑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这只蝙蝠周身漆黑，双翼长着汗毛，面似人脸，两颗虎牙外突，既恐怖又恶心。

　　“这是人面鬼蝠，是受人驱使的一种变异物种，口含毒液，被咬上一口，普通人半边身子都要麻痹。”廖超、小蓉围拢过来解释道。

　　“元启终于忍不住动用邪术了。这手段，莫非是木天纵亲自出手？”司徒仲怀疑道。

　　“你们谁能破解邪术？”玲珑连忙问廖超、小蓉，可惜两人纷纷摇头。

　　“即便我们会，也不会是木天纵的对手，这世间能抵御他道术攻击的只有寥寥数人。这人面鬼蝠恐怕只是咱们面临的第一关。”廖超解释。

　　玲珑闻言大骇，“那咱们怎么办？关道长如今何处？”

　　“关嗣道带领混天阁众人追逐木天纵回京，看来布在太初城下的阵法破了。”司徒仲沉声道：“天下恐波澜再起！”

　　玲珑这才知道情况为何，元启竟不顾百姓死活，直接破掉四方神兽的拱卫，看着百姓被天灾袭击，进而营造攻击司徒仲的舆论，何其狠心。无论古今，政客都这般肮脏。

　　司徒仲话音方落，越来越多的蝙蝠仿佛杀不完般从东、南、北三个方向飞来，只留西方给众人，看似生路，却又凶险万分。

　　又是一阵厮杀，脚下躺满蝙蝠尸体，可这些小东西依旧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无可奈何下，司徒仲只有带玲珑向西边退守，廖超、小蓉殿后。

　　一路奔跑，两人从寂静诡阵奔入浓郁雾气中。缭绕翻腾的氤氲水汽让人看不清一米外景物。玲珑只得紧紧牵着羲皇衣袖不放。

　　“小心，又一处阵法。”司徒仲闭目倾听，仔细搜索四周声响。须臾后，拉上玲珑猛然向回奔跑。

　　“反了反了，走回头路了，后面有蝙蝠。”玲珑急忙提醒。

　　“我相信你宁愿面对蝙蝠也不愿面对那些鬼东西。”司徒仲回首，剑眉紧蹙，满脸诡异。

　　“什么？”玲珑不明所以。突然，两人中间出现一张脸，一张空洞着眼眶，半腐烂的脸，蛆虫还在其上蠕动。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浓郁雾气都被驱散不少，玲珑惊恐的叫声仿佛超声波，令身后无数行尸走肉出现瞬间停顿。

　　“这是什么鬼东西？”玲珑今天第二次发问。

　　“道家的控尸术，被操纵的尸体没有思维，活动灵活，会抓捕目标，啃食生人血肉。”嫌弃玲珑步伐太慢，司徒仲所幸扛起玲珑，疾驰前行。

　　被羲皇扛在肩上，玲珑更能直接观察行尸走肉了，只见他们各个肢体残缺不全，腐烂程度不同，却有志一同伸出手臂，简直如同地狱景象，想到被他们包围的下场，玲珑瞬间崩溃。

　　“不是说我八字硬吗？不是说妖魔鬼怪见了我都退避三舍吗？姓元的还说我有鸾凤之象，为什么我这么厉害怎会被它们追？”拔掉头上簪子甩向行尸，发现对方精准接住，随后拼命往口中塞。精致的小金钗，三两下就进了对方肚子，那嘎嘣脆的样，让玲珑不自觉联想到自己骨头。被他们吃了，骨头都不会剩吧？

　　原来自己一点都不特殊！深觉被关嗣道、木天纵这些老神棍骗了，玲珑欲哭无泪，杀了两人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