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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   青州府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倾盆大雨,不多时便暴雪纷纷,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没多久便白了地皮。

      花容躲在府门外,官兵来来往往,将府内值钱的玩意搬得干干净净,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私藏的匣子,被两个官兵偷偷分了钱财。

      十几个丫头小厮悉数站在院里,任凭大雪白头,无一人反抗出声。

      花容抹了把面上的雪水,花九重出事了,出大事了。

      夜里官兵换岗之后,花容颠了颠刮下的金片,与看守好生央求,这才允她进去探视片刻。

      临进牢之前,守卫很是神秘的拽住他袖子,“这家犯的事太大,连他女儿也搭进来了,你看完赶紧走,别被牵连。”

      花容连忙点头,感激万分,“多谢大哥提醒!”

      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千真万确。

      从前只听花九重讲牢里如何阴暗潮湿,杂碎丛生,如今亲眼见识,又跟想象差了许多。

      犯人多数都已入睡,牢中除了鼾声,还有老鼠的叫声,窸窸窣窣的跑步声,听起来很是渗人。

      花九重住的是单间,手脚都捆了铁链,许是因为床上被褥脏得厉害,他窝在地上的茅草里,身子缩成一团。

      花容鼻子一酸,两手抓着木棱,轻声喊道,“爹,爹...”

      花九重没动,对面牢里倒是有人噌的爬了起来,兴高采烈的抱着门框叫唤,“小姐,你怎么来了?”

      花容回头,险些一口呕出,那人浓妆艳抹,脂粉涂得厚重惨白,青丝散乱,捏着兰花指两眼泪花直闪。

      “这位姑娘,在下眼拙...”

      “小姐,我是小山啊。”

      小山,跟在花九重身边,阳气旺盛的小山?

      “小山,你怎么这副鬼样子?”花容扑过去,把他额前的头发搓到后面,露出那张大方脸,这才勉强看出轮廓。

      “难道我不美?”小山捋了捋头发,低头去看自己的装扮,兰花指轻飘飘的翘了起来,戳着花容的心窝子念叨,“老爷说我跟你有七分像,小姐,你再仔细看看。”

      花容不忍拒绝那幽怨的眼神,遂昧着良心点点头,小山这才满意的抿嘴微笑,如此,花容扭过头抱着柱子呕了一大口黄水。

      抬眼,瞥见花九重一脸严肃的蹲坐在牢门口。

      “爹,你杀人了?”

      “爹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杀人,爹是被冤枉的。”花九重一边说,一边从袖子往外掏东西。

      明明被铁链拴着,花九重行动十分便捷,仔细去看,原是那链条太过粗大,只消扭动几圈,便能挣脱束缚。

      这般看来,大约是花九重使了银子,买通看守,又让小山来假扮自己。

      “这是什么?”花九重把一张薄纸拍到花容掌心。

      “路引。”花九重语重心长道,“为父知道你要去汴京城寻孟氏小儿,那厮几年前考中秀才之后,为父便知道,有朝一日他是要去汴京城科考的。

      后来他中举,为父便利用职务便利,着人造了路引。名字未变,你的身份却是江宁府的举人。”

      花容举起路引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毫无纰漏如假包换,遂感叹,“爹,你真是老谋深算。”

      花九重很是得意的摸摸胡子,“自然。为父如今身陷囹圄,不光不能照顾你进京,且还有事托付于你。”

      “我知道,你想让我考取功名,为花家伸冤。”

      花容小心翼翼贴身藏好路引,信誓旦旦的保证,“你放心,明年春闱,便是我金榜题名,翻案重审之时。”

      花九重点点头,似想起了什么,拉过花容的脑袋,低声吩咐,“为父你大可放心,我已买通了狱卒和流放途中看押官兵,必能好吃好喝伺候,还有小山顶了你的罪,跟我一同上路。

      青州提刑府你莫要再去,就算鸣冤也于事无补。花家的罪名,得让皇上来洗清。”

      花容也曾想过找提刑府翻案,可联想到花九重被匆忙判罪,又觉得若去便是自投罗网,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牢狱尽头有狱卒开始催促,花九重千言万语仍觉得还有遗漏,一边拽着花容的胳膊,一边嘱咐,“出门在外,提防坏人,牢记花家绝招!”

      花容抹着泪,“爹,找机会就跑,待我高中,你再现身。”

      花九重给她抹掉鼻涕,拍了拍肩膀,两眼巡了四周,又压低嗓音,“我已经打点过看守的官兵,等流放到登州,便会借机逃跑。届时会传出我和小山的死讯,你莫要当真。”

      花容眸间一喜,临走之时将大半个金元宝塞到花九重衣袖里。心道,花狐狸道行太深,非一般人所能窥明。

      就在花容出发赶往汴京城的第三日,有消息传到周边,青州府被判流放的花九重及其女儿,于某夜在登州地界突发恶疾,死了。

      死了,也就是逃了。

      虽早有准备,听闻消息的刹那,花容心中仍旧充满疑虑和担心。

      直到后来,她在京畿附近落脚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这才完全松懈下来。她不知花九重是如何算准自己的行程,可信件上的字迹,却是花九重的无疑。

      花容颠了颠钱袋子,抬头看着这家人满为患的小客栈,不由丧气的回坐到院外藤椅上。天色渐暗,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京畿地区因临近年关,加之明年开春的省试,生意异常火爆。

      这个时辰等待退房,希望微乎其微。

      不远处来了几辆马车,檐铃叮当,花容跟着看了一眼,正巧中间那辆掀了帘子,玉面书生,十分眼熟啊。

      “花...”那人一脸震惊,噌的把脑袋探出窗外,冲着花容使劲摆手,吐到嘴边的话生生收了回去。

      马车临时停在路边,那人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奔着花容满面春风。

      “花兄!”他用力拍了下花容的肩膀,目光中水色灼灼。

      “周兄,你也去京城科考?”

      花容稳住脚步,同样回了一巴掌,周文晏笑的纯真烂漫,随意打量了四周,面上带了踌躇之色。

      “花兄,你今夜宿在何处?”

      花容瞬间垂下肩膀,有气无力道,“极有可能露宿街头。”

      周文晏闻之大喜,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往车上走,“那便得了,你随我来,往前走不远,便是我周家产业,比这个客栈好上百倍。”

      花容此刻万分感激花九重当初的相亲安排,若非如此,今日怎会有这等好命。

      周家在扬州是有名的盐商,从瘦西湖到平山堂一带,许多阔气庄重的府邸都为周家产业。周老爷子世代从商,如今想用银子为周文晏买个官做,却也是势在必行之举。

      马车没坐多久,便有小厮摆了脚凳,掀开帘子恭敬迎下周文晏。

      花容摸着钱袋,不由得再次感叹,有钱真好。

      夜里用过饭之后,花容与周文晏在雅间聊了些许,初闻花家大变,周文晏唏嘘不已,却无半点鄙夷之色。

      花容捏着酒盏,托腮看窗外的月亮,似笑非笑的感叹,“多亏当日你我没有定亲,否则必定受到牵连。”

      周文晏不以为意,收起折扇敲了敲桌边,“花兄这便不懂行了,但凡地方能解决的案件,塞些银子便能了事,五百两不够,那就一千两,一千两还嫌少,那便给他两千两。

      两千两,都能去京城买官做了。”

      似乎记起花九重的死讯,周文晏噤声,很是惆怅的望了眼花容。

      “若我能早些得知花家蒙难,不管多少银两,我周家悉数奉上,绝无二话。只是,这案子定的太快,不合常理,花教谕他流放途中病故,那口传的花家女儿....”

      花容忙接上话,“是花府忠心耿耿的丫鬟,扮作我,日后,我定要给她立个牌位,好生供养。”

      如此,与周文晏心中猜测相差无几,他叹了口气,又将杯中酒水倒满,安慰道,“你放心,虽我满腹才华,资质过人,但我绝不会成为你科考的绊脚石。”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面上红了一片,说话也开始拖着长音。

      花容不解,“何意?”

      周文晏笑了笑,唰的展开折扇,将脑袋凑到桌子中央,“我爹给我铺好路,让我直接去找顾侯,说是就算落榜,也能安排个差事做。”

      “极好,极好。哎,周兄,你这扇子做得精致,可否借我一观?”

      此番事宜,周文晏虽主动提及,花容却不便深究下去。投石问路的考生太多,类似周文晏这等,定然不慎少数。

      便索性转了话题,周文晏递到花容手里,软趴趴的贴着桌子,眼皮不停地上下磨蹭。

      “水磨玉骨扇,冬暖夏凉,工序繁杂,花兄若是想要,送你便好。”

      “这等装腔作势...这等儒雅脱俗之物,并不适合我,呵呵..呵”花容把折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听周文晏碎碎念道。

      “京中也有分号,叫扇如意。”

      言罢,脑袋重重垂到腕上,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花容摸出那块原玉,心想,日后去做把扇子,以此玉做装饰,赠与孟昭云,他定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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