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间香露染蔷薇》汪小苟

32、态度问题

　　两个小时后，贝林琪刚刚做完的试卷安静地铺在穆尘的桌子上，只见穆尘轻皱着眉头，半天没说一句话。
　　贝林琪本来是很自信的，所有问题都答了个“八九不离十”，即使书没看完，好多知识在工作中已经掌握了，大概意思贝林琪都知道。可是，随着穆尘思考时间的延长，站在工位前的贝林琪恐慌起来：“师父，行不行你给个话啊！皱眉是什么意思？有那么差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答得非常好？”穆尘抬起头，悠然地问琪琪。
　　“嗯”贝林琪笃定地点点头。
　　穆尘不怒反笑，从手边拿起一本《出版事务》，很熟练地翻开一页，拿起来对贝林琪说：“你念一下？什么是版权页。”
　　贝林琪接过书，很不情愿地念道：“版权页是出版物的版权标志，也是版本的记录页，一般位于书名页的背面、封三或书末。在版权页中，按规定应记录书名、著译者、出版者、印刷者、发行者、版次、印次、开本、印张、印数、字数、出版年月、版权期、书号、定价等及其他有关说明事项……”
　　“你写的是什么？”穆尘发问道。
　　“版权页是记录图书重要信息的单页，类似于电视剧发行许可证。老师，我说的没错啊，版权页就是一本书的身份证，给读者一个了解图书的途径……”
　　“作为一个出版人，这些信息要烂熟于心的。”穆尘严肃地说。
　　“时间长了，自然都知道了，没有必要逐字逐句地背诵概念吧？我们使用的时候可以找参照物，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啊！”贝林琪还来了劲，非要跟穆尘争论出一二的意思。
　　“小聪明罢了！我不是让你背书，但也不能囫囵吞枣，你只看个大概，应付了事，是因为你打心里认为它不重要，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穆尘自认为已经很有耐心了，但是因为平时严肃惯了，语气自然显得严厉，在贝林琪看来就是“骂自己”。
　　“态度问题”几个字点燃了贝林琪心中怒火。
　　“最近两周白天工作到筋疲力尽，晚饭都吃不下。大晚上，还要喝浓咖啡提神，关在房间看这些破书，现在大闸蟹居然说什么态度有问题！！”
　　贝林琪只敢在心中腹诽，咬牙切齿：自以为是的人总是无视别人的努力。贝林琪气鼓鼓地盯着穆尘，脸胀得通红。穆尘冷若冰霜地回望她。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美工舒雨缓步走了进来，一副不敢跟穆尘对视的样子，低声说：“穆老师，您叫我啊？”
　　第三者闯入，打断了剑拔弩张，穆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应舒雨。
　　“是，《歧路有为》的内页设计问题，现在这本书是贝林琪负责，你们对接一下。贝林琪，这是美工组的舒雨，你把图书介绍，还有一盏茶的设计方案都发给舒雨。”
　　听到这个，贝林琪只能暂时压下了火气，跟舒雨打了招呼，舒雨只是浅笑回应了一下。
　　“你把这个拿上，订正一下，明天给我。”穆尘把试卷递给了琪琪，贝林琪还在气头上并不想接过，僵持几秒后，还是败下阵来，单手接过了试卷，转身气冲冲地出去了。
　　舒雨忽闪着眼睛，看看穆尘又看看贝林琪的背影，心下了然。
　　“有意思，穆老师对这个小美女还挺上心的……”
　　***
　　琪琪中午跑出去给苏宁溪打一个半小时的电话——主题就是骂穆尘小题大做，直骂得口干舌燥。工伤缓解后，她决定还是把工作先做了。
　　“大闸蟹你等着瞧，我就算不把那几本破书背下来，也不耽误做书。不过本姑娘才没那么小气呢，我这么认真完全是为了王老先生，为了《歧路有为》！”贝林琪边想着，边提着两杯冰咖啡，抱着电脑，大步向设计部走去。
　　这是贝林琪第一次来设计部门，它位于编辑部下一层，办公面积很大，根据图书种类分好几个区，每个区内还分几个设计小组。
　　舒雨是专门负责文学小说作品内页设计的美术编辑，她的上司就是一盏茶。一盏茶会单独设计封面，至于书籍内页，他会定一个版型，然后交给舒雨。舒雨会按照定版规则，排版后续部分，这个工作相对来说很机械，不用太多创意，重点是要有细心和耐心。之前跟一盏茶合作的几位美编都因为粗心、不细致等各种理由被他赶走了，只有性情恬静的舒雨，勉强达到一盏茶的要求。
　　因为穆尘的书都是一盏茶设计的，所以这些书的内页排版都是舒雨，三个人已经合作几年了，有了一些默契。
　　此时舒雨跟贝林琪对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几本同类型的图书。
　　贝林琪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歧路有为》的情况，舒雨一脸认真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这似乎给了贝林琪更大的鼓励，让她毫无保留地继续说下去。
　　其实贝林琪不知道，此刻舒雨已经神游天外了。
　　“贝林琪，活泼可爱热血职场的菜鸟，完全是甜宠剧女主的人设，连名字都很带感。穆尘是严厉师傅大灰狼，职场精英范儿。两个人在一起还挺有趣的……哈哈哈……”舒雨在心里面想着，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姐，你想什么呢……”贝林琪终于发现舒雨的心不在焉。
　　“啊！哦”舒雨回过神来“琪琪，我懂了，一盏茶已经把定版文件给我了……”
　　舒雨说着，脸变红，直弄得贝林琪莫名其妙。
　　“行，我懂了，”舒雨站了起来，拿了咖啡和手机，“谢谢你的咖啡，我先回去了……”
　　“啊？”贝林琪懵了，“我还没说完……”
　　话音还没落，舒雨已经消失在休息室门口。
　　“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怪怪的！上次穆尘跟我说舒雨很谨慎、细心，还让我多跟她学学，可是这明显不在状态啊！”贝林琪看着茶几上铺开的一些参考书籍，更是气恼。
　　其实贝林琪跟舒雨说再多自己的想法也没用，因为一盏茶的要求已经定下来了，留给舒雨发挥的空间基本没有，而且一盏茶很强制，厌恶任何人在他作品上发挥。
　　“认真，别思考”，这是舒雨能在一盏茶手下活下来的诀窍。
　　半个月前自己找的封面材料被一盏茶鄙视之后，贝林琪也知道一盏茶的工作习惯，但是她还是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哪怕别人不采纳。
　　而舒雨明明知道贝林琪说的没什么用，但还是坚持听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很给面子了，只是贝林琪涉世不深罢了。
　　***
　　回到工位上，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贝林琪拿着穆尘塞给她的试卷发呆，看着满张的叉号，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此刻，她体会到了考试不及格、挂科者的心态，其实贝林琪上学时候成绩虽然不是最好，但是也不差，从小到大，没有因为考试问题犯愁过。
　　“哎呀，全都错了啊！”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贝林琪迅速反应过来，用书挡住卷子，猛地回头。
　　贝林琪看清来人是欧瑶瑶，气不打一处来：“不在前台忙，来编辑部干啥！什么都敢看，不怕我杀人灭口！”
　　欧瑶瑶没理她：“你当我愿意来找你啊！还不是你，上个月工作日20天，10天忘记打卡了！钱主任让我来核实一下！”
　　贝林琪看着欧瑶瑶递过来的考勤表一阵迷惑。
　　“我怎么记着，我都打卡了？我每天都准时上下班，我没旷工啊！”贝林琪一脸委屈。
　　“没人说你旷工，只是没打卡，你这个月可注意点啊，没打卡等于旷工，就白上班了！”欧瑶瑶低声凑近琪琪说：“不过这次你可以放心，千岁兰说了，你刚毕业，没有打卡习惯，上个月就不扣钱了，但是之后要注意哦！”
　　听到这句话贝林琪没有一点高兴：“这破地方，怎么这么教条，工作都干了，打不打卡怎样呢！”
　　“你怎么了嘛？火气真大，我知道了刚才的卷子是穆老师给你的吧，被骂了吧？”欧瑶瑶一脸贱兮兮地样子，看贝林琪向她翻了个白眼也不气恼，从裙子口袋里翻出了一块能量棒，塞到了琪琪手里。
　　“愿主保佑你！”说完，笑嘻嘻地走了。
　　贝林琪拿着能量棒，一阵暖意，但是看到能量棒包装上写着“加班利器”广告语，
　　心生嫌弃。
　　***
　　贝林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本以为可以吃上可口饭菜。
　　没想到，爸妈都不在家，只在餐桌上留下一个纸条：“琪琪，爸妈和张叔叔一家聚餐了，你自便吧！（不要吃垃圾食物）宝贝，别忘了把垃圾扔一下。”落款是“妈妈”，这是林荫的字迹。贝林琪这时候瞥见门口放着的两袋厨余垃圾。
　　“怎么不早点说啊，还不如在外面吃完再回来。”贝林琪心中嘀咕着，打开冰箱，发现没有想吃的东西，重重摔上了冰箱门，只觉得更丧了。
　　琪琪拿着钥匙准备到附近觅食，顺手极不情愿地拿上了门口垃圾。
　　“把坏心情，像垃圾一样丢掉吧！”贝林琪这么想着，顿觉轻松了不少。
　　贝林琪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垃圾分类点，她发现这里多了一块牌子。上边写着垃圾分类明细，配合着卡通图片，倒是浅显易懂，贝林琪被上面可爱的图片吸引了，就驻足多看了几眼。
　　“厨余垃圾包括，果皮，果壳、剩菜剩饭，菜更菜叶……”贝林琪念出了声音，“‘菜更’是什么？是‘菜梗’吧，少了一个木字旁。”
　　她转身对着志愿者说：“这新牌子的字写错了啊！你看‘菜梗’，少个木字旁！”
　　“啊？我看看，”志愿者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妈，被弄得一脸懵，然后眯着眼睛看着广告牌，慢腾腾地说道：“哦，这是物业统一做的牌子，这个字这么小，也就你这种小姑娘能看到，哪有问题啊？”
　　“字不对啊！这个菜梗……”贝林琪指着牌子，又强调一遍。
　　志愿者揉了揉眼睛：“哎呀，小姑娘，现在谁还看字啊，你看这不是有图片吗？不要纠结这个啦！”
　　“确实写错了！”贝林琪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