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间香露染蔷薇》汪小苟

27、郊外怪宅

　　一盏茶工作室在距浦南市中心很远的郊区，二百多平米的大房子，外面还有一个小花园，他的住所是个不折不扣的“豪宅”。
　　整个豪宅，包括花园内的一草一木都是一盏茶一个人设计的，中国传统元素与西方中世纪风格，中国现代建筑特色加西方审美，你总能在这里找出点蛛丝马迹，这些相差甚远的建筑风格绝不是有机融合，而像是随意地堆砌在一起似的，但是，整体走完一圈，却又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突兀别扭的地方。
　　没看到一盏茶的人影，穆尘也不按门铃，也不拨电话，而是直接领着贝林琪长驱直入，极为熟练地在园中游走。
　　贝林琪默默地紧跟在穆尘后面，怕稍不留神，就在这个花园谜宫里走失了。她一边跟随穆尘走进“豪宅”，一边还小声嘀咕着：“有这种奇葩杂糅风格的人，绝对是个怪胎。”
　　经过上次的打印机灵异事件，贝林琪一直讨厌这个一盏茶。虽然之后再没有过多的接触，但现在突然进入一盏茶的领地，她越往里面走越觉得心里不自在。
　　进入别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很多的画作，有建筑物摄影，有佛像照片，还有几幅临摹的壁画，色彩十分绚丽，几近张扬。
　　贝林琪停住了脚步，对着走廊里面的画细细打量起来。画作十分逼真，鲜活有力而颇具立体感，同样是佛像，画的角度不同于常规作品，手工线描更是细致清晰，潇洒而飘逸，大气而有质。她从没见过这样乱而有序的画作，不禁多看几眼。
　　“是石窟画作。”穆尘也停住了脚步，对贝林琪说。
　　“好杂乱，和以前看到的石窟画像真是不一样，角度不一样。”贝林琪分析着。
　　很大一面墙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作，但是有一角，画作很少，留白很多，给人不对称的感觉。
　　贝林琪指了指那些空着的白色墙面，笑着说：“真想给它重新摆放，害死强迫症啊！”
　　“这才是九牛一毛，他家每面墙上都有东西，有一面墙上都是配饰，材质纷繁，各种造型，晚上才精彩呢，还有夜光的！”说着，穆尘朝对贝林琪笑了笑。
　　这倒是勾起了贝林琪的好奇心，越是没见过的东西，她就越是十分渴望见到，而且她也想验证一下，从不开玩笑的穆尘说的话是不是言过其实。
　　贝林琪跟着穆尘继续前进，果然如其所说，每面墙上都挂着各种画作，看不出是什么摆放逻辑，但是每一面墙的主题是一样的，比如石窟画作、西方名画临摹、中国国画作品，还有一些素描、线描作品，看似粗糙，实则很精细。她当然也看到了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配饰，大大小小地全都挂在一起，一整面墙，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房子不大怎么这么多墙啊！”贝林琪还在嘀咕着，就看见穆尘停在了一扇门前面，敲了敲门。
　　贝林琪看到门上挂着一个门签，上面写着“漠遍虚空”，估计这就是一盏茶工作室了。
　　“漠遍虚空？什么意思，完全不懂啊？”贝林琪心理琢磨着，但是她坚决不会问穆尘的，她想到了书间香露的“大屁股”，还是回家自己琢磨吧。
　　“砰砰砰”，穆尘当然不知道贝林琪在想什么，他从容地敲着门，声音不小，但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出去了？”贝林琪问。
　　穆尘没有急着回答贝林琪，而是加重了手劲“哐哐”地砸门。
　　这幅场景倒是让贝林琪目瞪口呆，跟穆尘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穆尘虽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很讲究细节，对生活礼仪更是十分看重。
　　现在这样简单粗暴地敲门，让贝林琪大感意外，甚至突然怀疑穆尘把她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不是图谋不轨。
　　“咣当”，响声从门缝边传出来。听着怎么像是砸东西的声音，接着听到了脚步声，门开了。
　　穿着睡衣、头发干枯凌乱、一脸疲惫的一盏茶站在门前，头上还带着眼罩，显然是又熬了一整夜，刚睡下没多一会儿。
　　“砸什么砸？黄花梨的木门，砸坏了你赔啊！”一盏茶用嘶哑的嗓音骂着。
　　穆尘没有搭理他，而是回头看着贝林琪：“没出去，睡觉了！”
　　其实穆尘与一盏茶合作多年了，对一盏茶的习性了如指掌，已经约好了时间，一盏茶不会因为砸门而气恼，如果他不想见，你就是带着推土机来也没有用。
　　一盏茶与穆尘是大神对大神，惺惺相惜，互为敬仰。他拒绝了很多出版社的高薪聘请，是因为他觉得穆尘的作书眼光跟自己很对味，更重要的是穆尘对图书的热爱程度与一盏茶是匹配的，吵架归吵架，对待工作的敬业精神是同质的。
　　“我去洗脸，你们随意。”说完，一盏茶就扯下眼罩，睡眼惺忪地摸去了卫生间。
　　穆尘跨门而入，走进工作室，贝林琪也跟着进去。
　　这时，贝林琪又朝着房间的四周打量了起来。刚才一路各类画作、饰品，混搭的墙面，让她对一盏茶充满好奇，而她最想一探究竟的，就是这间里屋了。
　　根剧外面的装修风格，贝林琪想当然地猜想工作室里一定五彩缤纷、炫彩夺目的，但是，事实上，工作室却出奇地简洁清冷，浅灰色的主色调显得朴素，一张大大的桌子立在屋子正中央，上面放了一台台式电脑、一个笔记本电脑、一盏打开着的台灯，在没有其他的杂物，四周是几排高大耸立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各式的书。桌子对面是一套巨大的褐色皮质沙发，在台灯亮色的映照下，放着暗黄的光。
　　这基本就是房间的全部装饰了，因为摆放物品太少，所以显着更空旷，甚至有些萧条了，只有一个布艺的小骆驼玩偶顽皮地躺在靠着沙发的地上，才让这个空间有了点生气。而这个小玩偶，可能就是刚才的“咣当”声的始作俑者。
　　穆尘伸手捡起了小骆驼，轻轻放到桌子上。清洁简练的行事作风，让他看到什么东西不正都想摆弄一下，如果不是工作需要，穆尘才不来一盏茶这里，生活习惯差的太多，看哪里都不顺眼。
　　贝林琪好奇地拿起骆驼，还挺重的，一上手就觉得做工和材质都属上层。
　　“穆老师，为什么叫‘一盏茶’啊？”贝林琪好奇地问。
　　“你不是喜欢探案吗？你自己观察一下吧！”穆尘笑着说。
　　贝林琪嘴上含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喜欢探案？这是有所指吗？大闸蟹发现什么了？”
　　没一会儿，一盏茶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了，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径直走到贝林琪身边。
　　尽管洗了脸、换了衣服，看起来精神多了，但是仍然掩饰不住他一脸的倦态，黑黑的眼袋控诉着主人的过度操劳。
　　一盏茶看着贝林琪拿着小骆驼：“我自己做的，世间仅此一只。”
　　“哇，好厉害啊！”贝林琪由衷地赞美。
　　听到贝林琪的夸奖，一盏茶很得意，伸出了左手，同时轻浮一笑开了口：“编辑部里有小美女了。我是设计一盏茶，多多观照啊！”
　　贝林琪瞬间无语，这句开场白和第一次见面基本一样，说明一盏茶早把自己忘干净了。而一口一个“美女”，这就是一盏茶的泡妞套路？这也太老套了。
　　贝林琪想都没想，一抬右手，掌心对掌心“啪”的一声，甚至传来了回声。
　　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把一盏茶惊到了，略过贝林琪看向穆尘：“你们社怎么招火气这么大的编辑？”
　　贝林琪接话：“fighting！”
　　穆尘笑而不语。
　　***
　　贝林琪、穆尘、一盏茶围在桌子旁，盯着桌子上的几个封面打样。打样画面基本相同但是底色不同，有浅有深。
　　这是穆尘负责的一本家庭伦理小说，主要讲述的是母女关系问题。
　　一盏茶设计的封面很简洁，平装本，正封上一个沙发，一盏台灯，画面安详宁静。主色调是黄色的，现在要讨论的就是，哪种黄色最合适。
　　桌子上放着色卡，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点不对，整个画面风格就都不对了。
　　“整个太艳丽了，不沉稳，如果是偏杏黄色会不会好一点？”穆尘问。
　　一盏茶略加思考：“杏黄色黄中带白，倒是内敛，但是与配图搭配不合适。”
　　穆尘又捡出了几张色卡，一盏茶只是一味摇头：“嗯，这几个颜色都不是我想要的。”
　　而当穆尘和一盏茶讨论着解决方案的时候，贝林琪则认真地看着封面，虽然不是专业的设计出身，但是贝林琪也是学过美术专业课程的，而且从小就有绘画功底，对色彩也有研究。
　　在贝林琪看来，这几款封面已经很好了，与之前见过的同类书封面相比，这个已经是高出不知道几个档次了，大气而不俗气，耐看而有味道。
　　贝林琪翻着色卡，对比着颜色：“要不要试试这种黄色?”贝林琪忍不住插嘴。
　　那是一种柠檬黄，黄得耀眼。
　　一盏茶拿起贝林琪选中的色卡：“太跳脱了。”
　　“跳脱有什么不好，画面插图简单明了，静谧温馨，用一个有反差的颜色岂不是更能博人眼球？”贝林琪解释。
　　一盏茶听着，突然灵机一动，打开了电脑。
　　电脑屏保是一汪泉水镶嵌在沙漠上，宛如眼睛一般，贝林琪被屏保吸引了，刚想发问，就看到穆尘对着自己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穆尘知道，一盏茶在思考时绝对讨厌任何外界的声音，他自己不说话，也赶紧阻止贝林琪发声。
　　贝林琪只能将刚才要问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心里骂一句：“两个怪人。”
　　一盏茶打开了封面源文件，盯着电脑，发了一会呆。
　　“有了！”一盏茶大叫一声，“贝编辑说得颜色可以，咱们换一个克重的纸张不就行了！小美女审美可以啊！”
　　贝林琪还是讨厌一盏茶得意忘形时的轻薄样子，没理他。
　　穆尘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