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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黄飞鸿(十六) ...

  •   院子里灯火通明。

      今夜依然是十三姨上课,教洋文。

      现如今上课的人坐得满满的,不像以往只要是学洋文的课就寥寥几人。估计民团的人已听闻他们将被重新收编为水师的消息了吧,那是他们盼望已久的事。现下,他们连以往有些排斥的洋文课都听得格外积极上进。

      李心芷呆坐在她房间的门槛上。即使昨儿熬了一宿,而今还是睡不着。

      梁宽扯着鬼脚七偷偷摸摸地来找她。一同而来的还有凌云楷和杰克。杰克顺应师父他们的感谢留了下来,短短时间内便与梁宽他们混熟了。

      恰巧此刻从院落传出读单词的声音,又加上师父不在家,所以梁宽并未压低声音。他说:“阿芷,说说呗。你让阿七放了什么东西到纳兰元述的马车里。”那可是个官诶。他很好奇投放的包裹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鬼脚七连忙解释道:“我没说。阿芷,我什么都没告诉给宽哥他们。”

      凌云楷摸着光秃秃的脑门,嘿嘿一笑,“你们出去没多久,我也溜出去了,恰巧……看到阿七躲在马车一侧。”鬼脚七能躲过守在马车旁的车夫,可他的步履再怎么轻巧灵活也躲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恰巧。

      他们一过来就说得李心芷有些懵。

      她说:“你们保证不说出去?”若不是被看到,也许这会成为一个秘密。

      梁宽伸出三指比划天空,表示对天发誓。

      她说:“不是重建水师嘛。我给了一些钱,还有……”

      “这么大方?你哪来的钱?”梁宽打断她的话,“靠学习班?他们一人一月只交点蜡烛钱。夜夜燃蜡烛。买了蜡烛还剩多少?重建水师那得需要多少钱,这点根本就不够……”他口鼻被凌云楷捂住。

      凌云楷总归比他心细。瞧阿芷在自己课堂上说一不二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喜被人打断话语。

      以往总在别人聊天中插不上话的人往往格外重视自己的话语。

      凌云楷示意她继续说。

      李心芷继续道:“还有一些图纸。以前我听李未他们抱怨,他们以前的船比不过西洋船。师父又带我去别人的药厂见过蒸汽机。我是不会造.船,但我想起学过的一些东西。我以前不怎么会拒绝人,然后被同学拉去学校附近的另一所学校听一个老师讲课。整整一学期。我那次期末考试差点不及格。那个老师俊朗、风趣又博学,很会教,他会用最温和的方式将知识塞进学生脑子。所以我多少懂点儿……”李心芷解释前因后果,她越想解释清楚,却让人听得越迷糊。在此刻,她从未如此清晰感受到杰克与她在口才上的差距。

      期间,无人打断她的话。他们听得认真,而他们的认真似乎可以抚平她内心隐藏的不安。

      待她讲完后,梁宽的那双大眼睛透露出迷茫,说:“说重点。”原谅他,他没怎么听懂。

      她想了想,将要说的话过了一遍脑子后,一字一顿地说:“给了两份图纸。一份是改良后的蒸汽机。另一份是内燃机,内燃机直接取代蒸汽机。它们都可以用作船舶的动力。船装了后速度应该会比之前的要快。”应该吧。至于用哪份图纸就得取决于花钱的多少。如果钱少,就用第一份,只需将现有的蒸汽机改进。

      她隐隐约约记得再过几年内燃机才会用作船的动力。具体年份,她记得不太清楚。她向来对年份不敏感。

      她叹道:“若是我再厉害点就好了。”对她来说,画出图纸和做出实物,这是两回事。

      ……

      “欸。”

      杰克卧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唉声叹气。

      宝芝林没有多余的客房,所以他与梁宽同.住一间房。杰克本就高大,不得不du占一床。作为主人的梁宽只得在一角临时搭建自己的小床。

      此时夜已深,房间里只燃了一根蜡烛,烛.光暗淡。

      梁宽说:“这都几天,还心疼啊。”

      杰克看着上方的蚊帐,有气无力道:“你根本不明白那两份图纸的价值。”虽然他听不懂她后来所说的理论,但在这蒸汽机时代,只要他稍稍操作就能将图纸换自己一生无忧。这些年拿命骗抢,也无非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更好。

      “是,我不明白。”梁宽一边穿鞋,一边道,“我更不明白,阿芷那个抠门鬼平时都舍不得添新衣服,现在居然舍得将这几年攒的钱、还有什么图纸都送人。”

      如果此刻李心芷听到梁宽说的话,一定会在心里解释。

      她只是恐惧。惧怕战/争。惧怕那未知的将来。

      “人本就矛盾。”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架势,杰克随口一问,“这么晚了上哪?”

      梁宽并没有正面回答,问了句不着脑的话,“你知道阿芷第一次怎么帮人接生的?”

      没等杰克回话,他便自答:“那次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孕妇要生,稳婆却还没来,又刚好我们在隔壁吃完喜酒还没离开。那就让阿芷和十三姨进去帮忙。十三姨一向很有主见,但她只懂点医学上的常识。反倒是学医的阿芷慌了神,乱了阵脚,师父就只能隔着房门在外头教。师父擅医,但那也是第一次教人接生……哈哈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想起当初鸡飞狗跳的场景。

      他有意压低笑声。

      笑声渐渐消失。

      往常总让人觉得他不靠谱,但此刻,他没有了浮躁之气。

      他说:“我没有家。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认识阿芷只有短短几年,但我当她是我妹。妹妹被欺负了,当哥的就得打回去。”

      杰克猛然坐起。没穿西装的他屈.腿坐在床.上,就像一头笨熊被塞进狭小的笼子。他问:“噢,你们找到那帮人了?”

      别让他再多管闲事了。

      “没有。”梁宽取出藏在床头的dao,dao已磨得锋利,将dao塞过腰带,“这几天只打听到,阿芷当时路过的村子附近有三伙人。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有多富,村民就有多穷。他们顿顿吃肉,还吃一口吐一口。我在宝芝林这么多年了都没试过顿顿吃肉。欸,当替天行道吧。”

      他追问过阿芷。阿芷只知道打她的那男的抢地盘抢输了,拿她撒气。估计是这三伙中的一伙吧。

      杰克听了梁宽说的话,只记得他话语中提到的“富”字。

      这时,一缕冷风随着木门地打开而吹了进来。烛火不停得摇曳。

      梁宽特意没锁门。

      鬼脚七和凌云楷一前一后地闪了进来。

      鬼脚七低声喊:“宽哥,师父已经熄灯有半个时辰了。”

      梁宽应道:“知道了。”

      他们不能让师父知道他们此次行事。若不然,师父该会阻止他们。师父一向遇事先求助衙门。

      不过真.打.起来,师父绝对会冲在所有人的前面。

      梁宽在枕头下翻出几块布。

      凌云楷拿起一块布,蒙在脸上,说:“快点,猪肉荣在外面等着了。”他此时羡慕起猪肉荣不住在宝芝林了,起码不用这么偷偷摸摸。

      “嘿,等等。”杰克急忙道,“算上我。我的意思是,带上我,我能认出你们要找的人的样子。”

      梁宽疑惑道:“你记得他们的样子?”之前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杰克打了个响.指,嘴角上扬,“YES.是的。”

      凌云楷拍了拍梁宽的肩膀,说:“多一人多一份力量。勤快点。”后三字惹得梁宽冲他嬉笑。

      梁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笑话自己平日里老说有多勤快练.功,结果却和一个洋人打得不相上下。

      杰克从箱中翻出一套深色西装,快速穿上,随手别了个玫瑰样式的xiong针。若不是急着走,他真想细细打理一番再出门。

      微弱的月光下,只见一道又一道黑影快速穿过院落,出了大门。

      一扇半掩的窗户后,两道人影立在黑暗中。

      十三姨轻轻将头搭在黄飞鸿的肩上,轻声说:“你不担心他们吗?”

      黄飞鸿的右手在背后握着左手手腕,他的表情和情绪被掩盖在黑暗中。

      他说:“我的这几个徒弟个个冲动,又争勇好胜。但总归需要独dang一面。再说,那个洋人胆大又谨慎,只会将利益最大化。”

      后来,他并没有问最后如何。但他第二天再次见到他们时,他们脸上的得.瑟样就已经告诉了他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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