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同人]问月》桃之欣欣F

7、章六

　　其实从很小开始，我就好奇这个问题了。我心疼极了她。只单单一半中原血统，我的日子都不那样肆意，更何况阿娘是中原送到西凉来成亲的。阿娘是中原的公主，还是嫡亲的女儿，本应是像小九姐姐那样被宠大的明珠，却孤身一人，到这苍茫茫的草原，有点什么事，都无人可依的。

　　只见阿娘点点头，又摇摇头。看我不解的神情，淡淡一笑，讲起她的故事。
　　“我看向远方，确是在想家，但我不能回去。”
　　“那，阿娘想回去吗？”
　　“想，当然想。只是回家与否，非我能决定，亦不只单单为我一人之事。”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解：既是阿娘的家，怎么不是阿娘的事？既有家，怎么不能回？

　　我又忽然想起，那些阿姐带着我疯闹，却打着铁达尔王名头的日子。我讲过一回，我的外祖父是中原豊朝的皇帝，可后来却被那些人顽笑，又被阿娘责备。

　　阿娘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写下两个中原字，指给我看。
　　“这两个字，念为“和亲”。“亲”，为“成亲”，也作“亲近”之意。我自豊朝至西凉，嫁与你父王，便是和亲。“她语气平衡柔和，就如同在讲解一个普通的中原词语。
　　“成亲便成亲，怎么又叫和亲呢？”
　　“和，为和平，亦有交好之意。称为和亲，就不再是两家之间的你情我愿，而是两国上下的和安邦交，甚至对其他国家都有所影响。”阿娘凝视着纸上的字，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两个国家想止战，或者长久交好，便会由其中一方，嫁一名公主到他国，是为和亲。”
　　我心中为阿娘不平，便张口道：“素来听闻豊朝强盛，我西凉也不差，打起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又为什么偏要阿娘一人，来肩负这么重的担子？”
　　阿娘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肃：“小月，你知道什么是打仗，什么是战争吗？两国交战，必生灵涂炭。无数人失去生命，无数人失去亲人！对于两个国家，不论皇室百姓，战争均非良策！你不曾见过死亡，不曾经历战火中的绝望，但今后切莫乱讲。”
　　我其实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只是真真心疼阿娘。声音低下去，小声嘟囔：“我只是心疼阿娘，为什么偏偏是阿娘，要这般背井离乡？”
　　阿娘将我拉到怀里，将笔递到我手中，她亦抓住我的手。阿娘的手有些凉，带着我的手在纸上写出两个字，“责任”。
　　“责任。”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这两个字，读出声来。“我们生于皇家，自小享受着无忧的生活，不需担虑吃穿，有仆从婢女服侍，不必劳作辛苦。而这些，都不是我们真的可以肆意享受的。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你得到优于常人的生活，便应承担高于常人的责任。我虽姊妹众多，但却是唯一的嫡亲公主。受到更高的尊重和称号，却也是和亲的第一人选。这些都是两面的，相辅相成的。”
　　阿娘讲的认真，我看着她的眸子，里面像是盛了一汪泉水，澄澈而温柔。“所以我到西凉和亲，是责任，身为豊朝嫡公主的责任。”
　　“那这样，做公主的，还不如普通人家啊。”我有些忧心，不由叹口气。
　　“普通人家也有烦恼啊。你看咱们帐下，有个叫阿风的男孩，他妹妹病了，吃不起药，我派人给送了些药，不然怕是已经没命了。这世上，哪能事事顺心呢？”
　　我点点头，看着阿娘，握住她的手：“阿娘，我明白了。每个人都有应尽的责任。若将来，是小月的责任，小月也会像阿娘这般勇敢，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西凉，到豊朝去，我便定要替阿娘，好好看一看阿娘家乡的河山！”
　　阿娘微笑着点头，眼神欣慰，又似满是怜爱。“好月儿，阿娘的好女儿…”
　　我突然想到什么，轻声问道：“阿娘，你爱阿爹吗？”
　　阿娘一愣，不多时，只说：“你阿爹他，待我很好。”再不多言，只抬头看着远处一幅字墨。现在想来，应是“雅量弘高，达见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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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出自《晋书·贾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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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怎么说呢，可以说是很重要吧。因为家庭教育对于一个人的塑造，真的举足轻重。我一直极为佩服明远公主，这是一位怎样透彻聪慧 又心怀家国的勇敢女性！我觉得，她会是一个水一般的女人，温柔随和，淡雅良善，心中却自有乾坤，包罗万象。而这样的明远，用她特有的涓涓溪流，来告诉她的女儿要成为怎样的人。这一章里，隐藏了很多细节，对今后的几个剧情都会有所伏笔。
其中一点，我觉得“明远”二字或是她的封号，是她远嫁前皇帝赐下的。却也是她最好的形容：“透彻而深刻。”
也许有人会不解，明明小月是来要顾剑的，怎么被拉着上了这么一堂课？其实这里，明远是很聪明的回避了问题，也回答了问题。她深刻清楚，小枫作为嫡公主，即使不和亲，也会成为与中原交流的纽带，所以这个中原师父必不可少，另一方面，顾剑需要安放在“西凉最受宠的九公主”身边，既护得他安全，也对今后要昭雪有更大好处。因此明远不可能要回顾剑（何况也是他自己，在义父授意下，的选择）。小月这时并不懂得那么多，所以听不出这些玄机和联系，只是单纯被母亲想家这个问题带跑了（小孩子的思维很容易跳脱）。所以其实一举三得，既回避问题，又解释了一切原因，还上了一堂“三观速成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