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绿衣》浮休行人

9、初窥乱局

　　灵界发生的事，没在武林激起半点波澜。
　　只是正气山庄少了一位女主人，平白变得荒凉了。

　　而在中苗边境，一个不知名的小湖边，多了一座风雨秋斋，一位绿衣赋笔·萱夫人。

　　垂柳下，佳人乌发松松挽就，素衣白裙，外罩一件湖绿纱衣，手按瑶琴，古曲幽幽流淌。一举一动间，浅绿柳枝 纹饰随着同色披帛随风浮动，弱柳扶风。

　　“绿兮衣兮，绿衣素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素裳。挂衣北堂，暗淡其章。
　　绿兮丝兮，我所治兮。我有一子，如隔参商。
　　种萱庭下，苍叶覆霜。心之殁矣，曷维其亡！”

　　萱夫人按下余音，一声叹息。那一日，她是抱着必死之心入魔界，却在进入时，被一道魔气击出通道。
　　是史仗义，不许母亲与自己同葬。

　　可是，不死，便是活着吗？
　　不过是短短一日，自己便一切粉饰碎裂开，所有她所强求的，都成了妄想。
　　忍着痛，咽着血，离开灵界，离开正气山庄，从此，便是人世一鬼。

　　“夫人。”侍女花酬走进来，递上一个信封，“银槐鬼市的消息。”
　　萱夫人接过消息细细看了起来。
　　消息不少，大多是关于现在的局势，并不算隐秘。不过对于萱夫人来说，这些消息却是她最急需的。

　　“苗疆收集九龙天书与王骨……”萱夫人闭目微微沉思，问道，“九龙天书的内容可能知晓？”
　　花酬摇摇头：“鬼市只说九龙天书与地气变化有关，三王骨或许是操纵地气的条件，再多便不知了。”
　　萱夫人若有所思：“地气？这么说来，最近江湖上的风水玄门惨案案看来是苗疆的手笔了。若九龙天书如此重要，苗疆与中原必起冲突，我的处境倒是有些危险了。
　　花酬，去请一批护卫，不要找还珠楼，还珠楼毕竟地处苗疆，立场难说。还是去鬼市找落花随缘庄，若能请动天首便请天首，不要在意价钱。”
　　“是，夫人。”花酬点点头，将此事记下。

　　“关于魔世的消息呢？”萱夫人问道。
　　花酬摇摇头：“只有玄朝时期魔世入侵的记录，别的便不知了。巧木宫老爷说，若夫人想知道魔世的事情，可以询问魔门世家门主燕驼龙。可要婢子前去下帖？”
　　萱夫人轻轻敲了敲信封，暗自思忖：既然魔门世家是魔世遗孤，那么魔门世家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回归魔世？恐怕他们自己也回不了魔世。燕驼龙与史艳文关系匪浅，若询问燕驼龙，不但可能一无所获，还会惊动史艳文和俏如来，给自己后续动作带来阻碍，不如不动。

　　“罢了，不必去问。”萱夫人摇摇头，“放出消息，收购魔世相关的消息。不拘时限，不拘出处。”
　　“这……”花酬有一分迟疑，“夫人，这样撒网所获恐怕难有几分真。”
　　“无妨。”萱夫人笑了笑，“我要的也不是消息。……对了，月酢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小少爷与剑无极挑战还珠楼任缥缈，为东瀛高手樱吹雪所救，约定三月内再战任缥缈。目前正在无悔峰修行。”花酬回报道。
　　“又是东瀛……”萱夫人忍不住叹气，“这倒让我难以自处了。罢了，这个人情记下吧。月酢费点心，衣食住行小心照顾。
　　俏如来呢？”
　　“大少爷行事小心，月酢那边线索极少。”花酬道，“只知道大少爷背后高人曾指点大少爷对付炎魔幻十郎。”
　　“继续去查，我要知道是谁把我儿教成这般模样。”萱夫人手下一用力，琴弦应声崩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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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只要钱到位了，事情就会变得比较好办。

　　“夫人，天首来了。”
　　“请天首稍待，我立刻就来。”

　　萱夫人在图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水际芦青荷叶黄，霜前木落蓼花香。
　　渔舟去尽天将夕，雪色飞来鹭一行。
　　一副山水丹青便立于纸上，只是在灵山秀水中，隐隐一股戾气徘徊。

　　整顿衣裳，点画妆容，将那些挣扎涌动的煞气掩盖。

　　“劳天首久候了，妾身失礼了。”萱夫人缓步而出，裙摆摇动间如烟柳拂水。
　　天首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姑娘，只是没有一点年轻人的生气，如冰似雪，仿佛人偶：“夫人是豪客，自然按夫人的要求做事。
　　夫人自便就是。”
　　“是天首赏光，看得上我风雨秋斋的小生意。”萱夫人为天首满上一杯茶，“不过，妾身也要明言，妾身这里或许会有苗疆王庭的客人，甚至是还珠楼的客人。这些恶客恐怕不是那般好打发的。”

　　“交易已成，落花随缘庄自然会负责到底。”天首道，“但若是三月内无人寻你麻烦，已付款也不会退。”
　　“这一点妾身自然明白。”萱夫人点点头，“只是这段时间内妾身或许会出门走走，或许也会临时追加订单。价格按落花随缘庄的规矩，当日结清，如何？”
　　“可。只是有些目标不是金银可以买的。”
　　“这种特殊目标天首提前告知一声便是了。但是若这种人物对妾身出手，那还是要按我们先前立的三个月契约算。”
　　“自然。”天首爽快应下，“安全起见，这三个月我会留在你身边，不便之处请谅解。”
　　“那就委屈天首了。”

　　约好生意，萱夫人在自己房中隔了一个单间，天首便在风雨秋居住下。

　　这位天首看着拒人千里之外，其实出乎意料的好相处，除了好像不大吃饭之外，也没什么怪癖。
　　安静，敬业，对种植似乎格外有兴趣。
　　至少天首房里的盆栽都长得格外精神。

　　“三姑娘走的时候把这些一起带走好了。”萱夫人乌发披散，斜靠着贵妃榻，团扇遥遥指了指房里的几株兰花。
　　天首的手指拂过兰花，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交易已成。”
　　“这不是生意，这是交情。”萱夫人笑了笑，“东西也是我自己弄的，唯一值钱的也就是三姑娘费的心了。”
　　“生意场上无交情。”说着，天首神色不改，摸了摸泥土，为这花又添了点水。
　　“这话不错，但也有句话叫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生意既然成了，那便是谈交情的时候了。”萱夫人笑着，“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还有几块青龙石，不值钱，就是摆着好看，一起带回去吧。
　　听你说奇花幽荧，我觉得配上几块奇石造型，应该很好看。”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天首，天首看了看，终是点了头。

　　萱夫人笑了，两人顺着这个话题又谈起了盆栽园艺，一时倒也融洽。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天首动作一顿，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不速之客。”
　　萱夫人的扇子也停了，随手折了一枝绿柳将长发挽起，对天首笑了笑：“看来要劳烦三姑娘陪妾身打发一下恶客了。”

　　伴着一阵喧嚣，萱夫人与天首来到外院。

　　“不知是哪位客人登堂入室？”萱夫人上下打量着这个苗疆打扮的年轻人，“这倒显得妾身失礼。”
　　年轻人被这一问显得有几分局促，脸上显出几分红晕：“啊，是我失礼。我是苗疆王子苍越孤鸣，奉命来请夫人去苗王宫小住，还请夫人配合。”

　　王子？这孩子看着有点单纯啊……

　　“原来苍狼王子。”萱夫人侧身让过一个位置，“王子请进。让客人站在大门口说话显得妾身不懂待客之道。”
　　“是……”苍狼王子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似乎又觉得不对劲，赶紧补充道，“啊，不，父王命我务必请回夫人。”

　　王宫竟然养出了这样单纯的孩子，让萱夫人忍不住想笑。
　　这样的天真，当真是令人羡慕。
　　若是精忠也能……

　　萱夫人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抹去，却不自觉软和了语气：“苍狼王子，你带不走妾身，妾身也不会去的。还请回报苗王，这盛情，恕妾身不敢领受。”

　　“苍狼不想无礼。”苍狼王子伸手握住了刀柄。

　　萱夫人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对天首道：“小朋友还挺讨人喜欢，就劳烦三姑娘替妾身留客了。”
　　“嗯。”天首点头。
　　一声应下，漫天红梅绽放，满目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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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阔的会客厅中，年轻的王子如坐针毡。

　　“王子且安坐，风雨秋斋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萱夫人推过一杯茶。
　　“技不如人，让夫人见笑。”年轻的王子红着脸接过茶，很是窘迫的样子。

　　萱夫人笑着说，“三姑娘是难得的高手，便是比之你父亲未必逊色，输在她手里，不冤枉的。”
　　“是。”苍狼王子低头应了一声，随即问道，“父王不会接受威胁，夫人留下我也没用。”

　　“王子想哪里去了？妾身不过白衣，怎敢挑衅王族威严？只是妾身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王子。”萱夫人说着，笑意变得浅淡了。
　　“我已是夫人的阶下囚，夫人有话请直说。”
　　“请问贵客，苗王为何起意要见妾身？”
　　“这……”

　　“妾身与三姑娘的契约是，杀尽一切对妾身不利的人，昨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萱夫人曲指轻弹桌面，笑容依然温和，“礼尚往来才是交往之道，王子以为呢？”
　　“夫人说的是。可是……”

　　萱夫人摆摆手，打断了苍狼未尽之言：“王子，相信令尊应该已经接到了你在这里的消息，但妾身以为，这件事还是在你我之间了结比较好。
　　对苗王而言，王储落于人手是奇耻大辱，动摇王权的威信。
　　于妾身而言，惹上王族也是一桩麻烦。
　　这种双方都不的利益的事情，还是让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王子您说呢？”

　　“夫人要放我离开？”苍狼王子颇为惊诧。
　　“嗯。王子是贵客，自然是来去自由。”萱夫人笑了笑，“只是，妾身已经是先给了人情，王子也不要让妾身亏本才好。
　　妾身这个要求对苗疆而言应当也不是为难之事。
　　若真有心为难，妾身要打听的可就是九龙天书与三王骨了。不过妾身想来，王子应该不会说。索性，妾身先退一步，问些与王子可以说的。
　　毕竟妾身就算到了苗王宫，于苗王而言也没多大用处。史艳文能杀子，也能杀妻；俏如来……俏如来青出于蓝。
　　总之，妾身的作用并不大。就算妾身身上有利可图，王子任务失败时，这件事便是弊大于利了。”

　　苍狼王子犹豫片刻，道：“还珠楼主建议父王请夫人去苗王宫。”
　　“神蛊温皇？”这倒是出乎萱夫人意料。
　　“之前苗疆行动中，温皇的动向未明，父王心有疑虑，温皇为表明立场，向父王建言。”苍狼解释道。
　　“哈。”萱夫人笑得愉悦，带着自嘲地说道，“看来妾身确实没多少价值，不被人放在眼里。
　　罢了，这也是好事。”

　　“夫人……”苍狼似乎想劝一句。
　　“无事。”萱夫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时间不早，王子也该归家了，让苗王担心就不好了。”
　　“啊，是，多谢夫人。”苍狼起身一礼，“今日恩情，苍狼记下了。”
　　“不敢当。”萱夫人起身相送，“王子请。”
　　“请。”

　　送走苍狼，萱夫人踩过满地残红，静立柳池边，看着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三姑娘。”
　　“嗯？”
　　“任缥缈的单子，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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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出现了橘子的芬芳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