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间王权，鹤与千寻（3） ...
-
小太子满意地看着眉头紧蹙双唇紧抿的上官鹤，才说道：“我算着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今日阿鹤就先回家吧。”
“是，太子殿下。”上官鹤脸色冷然，施礼后退出侧殿。
崇华殿前的翠竹在夕色里缓缓摇曳。
（三）
上官鹤确实是一名好伴读，四书五经六艺样样精通，在文堇听不明白太傅讲的内容时能恰到好处地提点。
一日，太傅讲《中庸》，而混账的太子殿下却在漫不经心地研墨，直到把砚池灌满了才消停。
墨水准备好了，太子殿下便提笔在书上涂涂画画，丝毫不在意太傅是否会因此悲愤。
当今圣上没有其他子嗣，皇室就端平亲王一个，偏偏现如今也是膝下无子，所以每日学堂里只有太子殿下和他的伴读。
念了半个月的书，太傅和伴读的脸抬头不见低头见，文堇早就没有什么兴味了，反正他不论读书好坏都要继承大统。
“殿下在画什么？”上官鹤趁太傅沉迷详解句例，悄悄问文堇。
小太子别说回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上官鹤，他像是着迷了一般，紧紧盯着自己笔下的涂鸦。
上官鹤对于不理睬他的小太子毫无应对方法，眼看太傅就要念完释义，他轻轻推了推小太子。小太子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迷惘懵懂，像是一张空荡荡的白纸，莫名揪住了上官鹤心上柔软的部分。
他愣了愣。
他虽然十分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这小太子的所作所为，可是那目光，如同擦尽灰尘的明珠亮出它晶莹剔透的一角，不是往日胡作非为混账小太子所拥有的世故残酷。
“太子殿下！上官鹤！你们在做什么？”太傅严厉的声音传来。
上官鹤如梦初醒，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正覆在小太子手背上，慌乱收回，郑重认错：“对不起，太傅。”
“好好听课！”鉴于上官鹤以往的表现，太傅并没有多说什么。
谁也料不到，这插曲即将揭过去的时候变故横生，小太子用力将书本甩在了上官鹤脸上，一脸冷酷。
太傅惊讶到不能及时做出反应。
上官鹤鼻梁正被书角击中，他接住掉落的书本，下意识看向书页上的新涂鸦，那是………一支簪子？
百思不得其解的上官鹤正要将书还给文堇，一滴鲜红的液体突然“啪”地一声落在了书页上，接着是两滴三滴四滴。
上官鹤摸了摸自己的唇珠，白皙的手指上一片鲜红。
他出鼻血了？
太傅终于反应过来，匆匆抛下书本走到上官鹤身旁：“怎地见血了？门外的书童还不快进来，带上官公子去处理一下。”
他话音还没落下，上官鹤在讶异自己出血的同时感觉到腿上一沉。
只见小太子出乎意料地直直倒在了他身上。
这……
上官鹤忙仰头，怕自己的血滴在腿上那人的脸上。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太傅一口气堵在胸口，他还没来得及教训这混账的学生，学生比伤者还先倒下了。
上官鹤用干净的那只手推了推小太子，那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课当然是没得上了，太傅带着自己两个学生出了学堂，命书童请来了太医。
上官鹤没有什么大碍，止过血后才知道混账的太子殿下居然不能见血，刚刚看到他出血晕了过去。
他相伴的主儿，真是一个矛盾而奇异的人。
上官鹤看着侧脸恬静的小太子，心里的弦不知道被什么拨了一下。
若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少年莫名其妙被人用书甩出了鼻血，不知该有多愤慨。而上官鹤不是普通的十三岁少年，他从小所受的教导培养出了他泰山崩于前万万不能变色的素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和本分，太子殿下就算毁了他的容貌，他也不能说出半句失礼的话来。
再说，他被小太子反击应该是有起因的，当时他伸出手想要抚慰那个目光迷茫的孩子，忘了自身的地位和本分，如此僭越，怎么可能不会引起本来就对他怀抱恶意的孩子的反击呢？
这个太子殿下，对所有人的关系都是泾渭分明的啊。
那……那支簪子是什么意思呢？
自这事以后，东宫侍奉的人愈加小心行事，唯恐惊吓了小太子落得像桂露一样重杖二十后逐出宫的下场。
而太傅心底愈发看不起太子的品性，夜夜辗转难眠，前半夜悔恨当初没有以死阻止圣上的抉择，后半夜费尽心思想该如何把小太子的品性掰回去。
在学堂里二人心思复杂一人悠然自得的氛围里，迎来了五年一度的苑山围猎。
苑山位于京城东郊，风景优美，水土肥沃，历来是各朝各代皇室打猎的首选。作为有历史的皇家猎场，苑山常年有专人打理，任凭山上野物生长，必要时从各地引进稀缺的猎物。
小太子自然是要参加苑山围猎的，不说与各家公子们打好关系，锻炼骑射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上官鹤无论是以国舅幼子还是太子伴读的身份都是要参加的，他在京城上流社会的小辈中名声不小，自会有别家的天之骄子想要趁机见识一下。
“哟，这不是上官公子么？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太好呢。”围猎祭祀仪式结束后，跟随圣上的一众大臣和被邀来围猎的各家小辈们分开来去打猎，此时挑衅出声的是上官鹤父亲死对头家的三公子林时臻。
林时臻是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不学无术，混迹青楼赌坊，和上官鹤一比简直一个泥里打滚一个天上神仙，为此没少受其父亲的训斥。
“可不是嘛，也不看看自己德行，在外人面前如何尊贵，放在太子殿下面前不过是一根草。”这京城里最不缺纨绔子弟，林时臻一呼百应，他的狐朋狗友们纷纷站出来踩上官鹤一头。
在场的人也不都是醉心玩乐的不务正业者，这些人心底里十分清楚小太子的品性，或冷漠或同情上官鹤，正因为他们清楚，他们更加不敢开口。
“哎呀，人家有名扬京城的好本事，怎么会没有出事后一言不发的厚脸皮呢？咱们才疏学浅，可不清楚那些能屈能伸的功夫。”
上官鹤面对众人的落井下石与冷眼旁观毫无反应，他骑在马上，腰背挺直，面无表情，张望着等待小太子的到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身影生疏地驾驭着被专门训练过的马匹朝这边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人间王权，鹤与千寻（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