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生虚闻录》于此逢人

3、孟婆

　　* 小楂活着的时候,这样问过洛溪：“人死了，会去哪儿呢？”
　　* 洛溪说：“人死了，会去天堂,或者地狱,有的人会留下,有的人会再回到人间。”
　　* 小楂说：“那我死了,会去哪儿呢？”
　　*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 “是吗？”
　　* 小楂没有告诉洛溪,在上一次刺杀中,小楂被迫服下了自己的毒药。毒药是在洛溪的药柜里偷拿的,洛溪是个医师,而小楂是个杀手,但洛溪不知道,更不知道,小楂这次的任务,是当今圣上。
　　* “我死后,应该会下地狱吧……”小楂心里偷偷地这样想。
　　* 洛溪也发现,那次之后,小楂再也没有晚上偷偷跑出去过。
　　***
　　* 小楂的身体越来越弱。洛溪偷偷地诊脉,才知道小楂中了毒。
　　* “你是不是吃了我的药？”
　　* “药吗？我以为那是糖。”
　　* 洛溪知道小楂在骗他,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连小楂的身世都不清楚,只是小楂突然出现在他门外,然后就留了下来。
　　* “我会治好你。”
　　* “你治不好。”
　　* “我说过,死亡,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呢。”
　　* “解药,就是你现在在研究的。所以,此毒无解。”
　　***
　　* 后来,小楂死了。
　　* 那天,小楂对洛溪说,她想吃糖,叫洛溪去县城中买,洛溪去了。也就是在那天,追杀小楂的人找到了这里。
　　* 洛溪回来的时候,家中无人,只有一张字条。洛溪无论怎样都没有找到小楂。但洛溪以为小楂只是走了,于是他收拾了药箱,要去云游|行医。
　　* 小楂死了,没有到地狱，也没有到天堂。周围尽是雾霭,只有一个小桌子,后面有一个人,用屏障隔开。
　　* 只见一个人喝了一碗什么东西,双目无神。“过了那座桥,会有人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 “到你了。”
　　* 小楂吓了一跳,“啊，我吗？”
　　* “喝了它。”
　　* “这是,孟婆汤吗？”
　　* “没错。”
　　* “可我还有不想忘记的人,我想在这里等他。”
　　* “没有人可以在这里停留,要轮回转世的人,都得喝。这是规矩！”
　　* “我……不想走。”
　　* “你知道吗？地狱里有两种人：罪大恶极的人,不想喝孟婆汤的人！”
　　* “我只是想再见见他,见过他后,我就会走。”
　　* “这儿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说完,就有几个人按住了小楂，强行向她嘴里灌汤。小楂挣扎着躲避,进到嘴里一口,她就又吐出去。一碗孟婆汤,洒得到处都是。
　　* “你叫什么名字？”
　　* “小楂。”
　　* “你真的不肯喝？”
　　* “不喝。”
　　* “为什么？”
　　* “我要等一个人。”
　　* “你过来。”
　　* 小楂走到屏障后面,惊讶地发现,孟婆竟是个十足的美人。
　　* “留在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孟婆。”
　　* “那我……”
　　* “先别急。你知道成为孟婆的代价是什么吗？”
　　*小楂摇头。
　　* “永世不能轮回。你只能守在这里,几千年,几万年,直到有下一个人来替代你。而且,就算你要等的人来了,你们也不能相认。”
　　* “没关系,我愿意。”
　　* “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去投胎了，你们下辈子还有可能相见。”
　　* “我想好了，我不走。”
　　* “如果我连今生的诺言都无法兑现,那下辈子还有何用？”小楂心里这样想到。
　　* “很好。我会在这里教导你,等你送走了你等的人,我就离开。”
　　* “多谢。”
　　* “跟着他们走吧,你先去歇歇。”一群黑衣的小鬼过来,领着小楂去了别的地方。小楂刚走几步,就听见孟婆笑得很戏谑：“知道为什么孟婆多是年轻的姑娘吗？”
　　***
　　* 三年后
　　* 杀死小楂的人回来寻过洛溪,可发现洛溪已经走了，于是到处追杀洛溪。终于,他们找到了洛溪,洛溪无路,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 “真是的,这俩人真没意思！都喜欢往悬崖上跑。”
　　* 洛溪死后,也来到了同样的地方。对面有一个小桌子,屏障后面坐着一个人。
　　* “喝了它。”
　　* “这是孟婆汤吗？”
　　* “没错。”
　　* “我想……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她不肯喝孟婆汤……”
　　* “没见过。”
　　* 洛溪突然有些欣喜,他觉得,或许小楂还没死。
　　*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个人吗？”
　　* “没有人可以在这里停留,这是规矩。”
　　* “我保证,等到了人,我就走。”
　　* “你只有两条路：去投胎,下地狱。”
　　* “如果下地狱的话……”
　　* “你就不用喝孟婆汤了。”
　　* “那我愿意下地狱。”
　　* 那天,小楂给洛溪留的字条中说,小楂死后,不会喝孟婆汤,她会在那里等着洛溪,他们不要互相忘记。
　　* “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 几个人围住了洛溪,要强行灌下孟婆汤。但是,和当初小楂一样,一碗孟婆汤尽数洒了。
　　* “姑娘,这不能不讲……”
　　* “再灌！”
　　* 这一次,来了更多的人,洛溪被强行灌下了孟婆汤。
　　* “过了那座桥,去转世吧，或许你能遇到你等的那个人。”小楂这样对洛溪说,早已清泪满面。
　　* “他就是你等的人吧。”
　　* “嗯。”
　　* “既然这样,那我也该走了。你记着,不要怨恨,这是上天给我们一个机会放下,我用了几千年的时间，释然了。”
　　* “你会去哪？”
　　* “我会消失,归于天地。这就是一个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