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空语 ...
-
“来，乖，喝一口。”
“滚。”
“怎么这么别扭？你就不怕饿死？”
“滚开。”
“行，还比刚才多了一个字。”
“还可以再多一个。滚、远、点。”
“呵呵呵呵……”把碗放下，梅易初歪着脑袋看舞流云：“真生气了？”
舞流云刚才还面无表情，听到这句才忽然露出个微笑：“怎么会？”
靡音看着他们两个，然后说：“家庭和谐很重要。”
舞流云和梅易初同时回头：“家庭？”
靡音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说：“你们倒是默契十足。”
梅易初蔫了，说：“算了算了，平白让你看笑话。”
舞流云说：“我要喝粥。”
梅易初站起身：“刚才给你，你不吃。现在大爷我不伺候了。”
舞流云说：“就知道你没好心。”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和光，说：“你，来喂我。”
和光把询问的目光投给靡音，靡音点了点头。
别看舞流云和梅易初斗嘴斗得乐呵，他那劲头都是死撑的。一碗没几个米粒的白粥，他一口就喝光了。
梅易初都不忍心看了，扭头到一边。
靡音说：“听说九曲傲天昨晚昏迷了三次，估计已经到极限了。等一会我就要去那边守着，这里就交给你了。”
梅易初点点头，说：“放心吧，他都这个模样了，跑不了。”
舞流云哼了一声，说：“咱们的帐秋后再算。”
梅易初无所谓的摆摆手，说：“还在我手里，就开始说大话了？我听听，是谁这么厉害？”
舞流云不出声了。
梅易初说：“华玉殿那边都准备好了。我只是还对唐毅有所保留。”
靡音说：“唐放歌还在我这里，他不敢轻举妄动。何况他应该也希望九曲凌登基。”
“算了，无论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反正帝千岁给你的任务不过是改朝换代。”
对，只是改朝换代。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九曲傲天一死，这任务已经算是结束了。
可无觞的解药那？
此时的华玉殿可没有清泉宫这里悠闲。
梅君亲手服侍，贤公公也没闲着，因为这时的九曲傲天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有汤药送过来，他都会让送药的人先喝一口，然后等一刻钟才肯喝下去。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费心费力，因为粹玉殿里里外外都在靡音的掌控下。靡音没打算要他的命，那他就不会死。
“少梅……”九曲傲天醒来了好一会才恢复了精神，然后他下了个命令：“让唐毅进来。”
“是。”梅君快步去殿外通告，唐毅不一会就走了进来。
将梅君遣至殿外，九曲傲天只留唐毅和贤公公在身边，然后才说：“立谁为储？”
唐毅跪在下面，听到这话才猛地抬头。
“臣以为……”
九曲傲天说：“朕觉得，你更看重凌儿。”
唐毅沉默了。这是事实，但他心里压了许多的秘密，这时反而无法坦率地进言。
九曲傲天说：“凌儿的确很像他母妃，也难怪你会中意他。”
唐毅有些惊讶了。那么久之前的事，甚至是九曲傲天登基之前的事，没想到他都了解？“臣不敢。“
九曲傲天继续说：“罢了，这不重要。虽然你中意凌儿，可朕更看好曜儿。”
“八王爷他一直不肯继承，皇上不担心他会出走……”唐毅看着九曲傲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就只得收声。
九曲傲天咳了几声，说：“要不是他这个样子，朕又何必这么费心？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唐毅深深叩头：“皇上三思。”
九曲傲天更加剧烈的咳着，然后把手边的药碗狠狠的砸过去，说：“你只需记得，辅佐曜儿，继承大统。”
唐毅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九曲傲天笑了一声：“好啊……唐毅，连你都要背叛朕了，是吗？”
“臣不敢。”
“少梅！让梅君进来。”九曲傲天大声的说着，梅君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皇上，您千万不能动怒。太医已经说……”
“拟旨，传皇位给八王爷九曲曜。”
梅君一愣：“皇、皇上……”
“连你都要抗旨吗？”
梅君连忙收了惊讶地神色，说：“臣不敢。”
九曲傲天说：“去，现在就去。朕要看着你写，别想糊弄朕！”
磨墨，铺纸，那几个字很简单，却让梅君耗费了全身力气。
他一笔一划的，很认真，甚至身体都在颤抖。唐毅依然跪在殿中，就这么看着他，而贤公公则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写好之后，梅君跪在九曲傲天面前，又将内容重复了一次。
九曲傲天看了他半响，然后忽然眯起眼，说：“拿来给朕看看。”
梅君身体抖了一下，犹犹豫豫的，没有上前。
九曲傲天踉跄的下床，脚步虚软，贤公公马上伸手扶住他。每一步都很艰难，但他终究走到梅君面前。一把扯过那张薄薄的纸。
“大胆阮少梅！你竟敢篡改圣旨？来人，给朕拖出去。”
上面根本不见“王爷九曲曜”这几个字，而是王爷九曲凌。
九曲傲天气的手发抖，那张纸也飘啊飘的落在地上。
可还没等九曲傲天再多说一个字，他就昏了过去。
贤公公连忙把他送回床上。
这种时候，屋里的三个人却没有一个打算去喊太医。
贤公公看了看阮少梅，又看了看唐毅，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向旁边的偏殿走去。
不一会，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出去的贤公公，另一个，自然是靡音。
靡音走到床前，先捡起了那张被遗弃的纸，然后随手递给了贤公公。之后，他坐在床边，伸手给九曲傲天号脉。
“皇上他……”阮少梅虽然已经对靡音的事情有所耳闻，但到底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和唐毅一样，只不过是选择了九曲凌罢了。
靡音又沉默了一会，说：“把那张圣旨送出去吧。然后给他准备后事。”
阮少梅咬着下唇，一脸的难以相信。
唐毅站起身，大步的往外走去。
贤公公熟练的去给这张圣旨盖上大印，多一个疑问都没有。
阮少梅还跪在那里，没有回神，
靡音看着他，说：“大限早就到了，和你无关。”
阮少梅这才瘫软下去，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岁。
“我跟随他，足有45年。”阮少梅忽然开口，打破了刚才一室的寂静。“没想到他最后对我说得一句话，是让人把我拖出去。”
靡音自然是听到了刚才九曲傲天的怒吼。“他只是没想到你会背叛他而已。”
阮少梅说：“我入宫时，他曾说会护我周全，就算我犯了错，他也不会生气。我以为那是君无戏言。可没想到，我不过是改了一个字。”
靡音有点无语。阮少梅这是刺激过度吗？他改的一个字可不是小小的错误，而是圣旨，关系到下任帝王。但这时，要是再刺激他，会不会更糟糕？
没想到阮少梅又笑了，说：“刚才我曾经想，如果他不说那么重的话，我马上就给他另一份圣旨。”他说着，从袖口拉出另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八王爷九曲曜。“可是，终究是我错了。我只是想，最后的时候，他是不是能更顾念我。难道凌儿真的当皇帝我就会开心吗？他已经如此，我又争什么？我争了一辈子，还没看清楚吗？”
靡音垂下眼。人心真的难以掌握，如果不是九曲傲天的态度让阮少梅寒心，怕是最后的时刻他会改变主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靡音站起身，打算给他们再留一些相处的时间。九曲傲天不会活过今晚了。这是他的命。
阮少梅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不是夜国的夜靡音，是不是艳容的儿子。可现在，我又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靡音说：“傍晚我会再来。”
走出华玉殿，贤公公也跟了出来，手上捧着已经准备好的圣旨。
靡音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说：“送去给大王爷吧。终于到这一天了。”
可惜，那一眼之后，靡音再也没有回去华玉殿。
下午，一场冲天的大火彻底毁了这座皇帝的寝宫，也成了九曲傲天和阮少梅的葬身之处。
阮家因帝师和梅君的辉煌也随着这场大火毁灭。
当天夜晚，十皇子九曲昭的面前出现了精致的瓷瓶，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就一口饮进。
这场短暂的储位之争终于画下句点。
靡音在不远处看着，唐毅指挥着侍卫们整理火场。搬出来三具尸体，其中两个，自然是九曲傲天和阮少梅。似乎阮少梅临死前一直死死的抓着他的皇帝，所以两具尸体难分难舍。另一个，看配饰是贤公公。
无论多大的不甘和委屈，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阮少梅或许成功了。他和皇帝一同入了陵寝，终于不会再分开。
华玉殿的颓败让人不忍直视，那种苍凉的空气几乎凝固在四周，永远无法散去。
又过了两天，奉天命的九曲凌在唐毅的护送下顺利登基，初升的太阳毫不吝惜它的光辉，这场大典庄重祥和，预示了全新的时期带来。
只是靡音没有去看。他站在清泉宫的院子中，看太阳升起。
同时，计算着时间。
九曲凌登基后，立了两个王，一个自然是他的弟弟七王爷九曲朗，赐荣王；另一个就是莫言侯九曲绝音，赐瑾王。
九曲朗心思不宁，大典之后再次病发，几近弥留。
靡音看九曲凌担忧不已的样子，心想，这人，根本不明白他弟弟的病因在哪里。
“你身体如何？”靡音问。
沈玉湛垂脸，瘦得只剩一个下巴尖了。靡音歪了歪嘴，说：“既然已经无大碍，那我去通知梅易初，接你回梅宫。”
沈玉湛一愣，抬起头来：“宫主，宫主他来了？”
靡音说：“嗯。在玉龙宫住了好一阵子了，应该快走了。”
沈玉湛说：“我，我……”
“你不打算回梅宫？”
沈玉湛又垂头了，片刻后，他跪在地上：“求公子开恩。”
靡音说：“你是梅宫的人，自然是要回去的。梅易初应该是不许你们脱离他的。”
沈玉湛说：“是。我离开梅宫前曾发誓，一辈子都效忠宫主的。”
“可还放不下他？”靡音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玉湛，他明明是不想离开九曲朗。之前虽然一心自我了断，可如今又多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愿望也有所改变。
沈玉湛苦笑：“荣王尊贵，又怎是我这样的人能高攀的。”
靡音说：“我并没有说是荣王。”
沈玉湛一愣，脸先红了。“我宁愿留在这里，哪怕改头换面。所以请公子开恩。”
靡音转身，对着门口说：“你看这可怎么办？他真有点长跪不起的意思了。”
梅易初往门框上一靠，沈玉湛的脸都僵硬了。
“宫主……”深深叩拜，沈玉湛都不敢再看他第二眼。
靡音说：“让他留下如何？反正可以当内应。”
梅易初瞥了他一眼，然后坏笑道：“我留下他，你给我什么好处？”
靡音摸了摸下巴：“我可以考虑不问你，以前那个沈玉湛做了什么事。”
梅易初的笑也僵硬了，然后哼了一声：“我看我早几年就应该杀你灭口，不然早晚被你害了。”
靡音笑弯了眼，说：“可惜你现在没机会了。”
梅易初说：“起来吧。以后改个名，继续留在这里吧。”
沈玉湛几次叩拜，然后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梅易初一拉靡音：“走吧，你还真打算把他送到九曲朗的床上吗？他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靡音被他拉着，扭头只看了沈玉湛一眼，就被拉走了。
“唐放歌已经回到唐府。那个乔墨兰，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她也算可怜。之前还是千金小姐，却遇上家门大难。后来还替代唐放歌少了根小指，连琴都没法再弹了。”不过是任性了一些，乔墨兰倒不算什么大奸大恶。靡音觉得既然乔家的事已经过去，实在没必要再追着一个女子不放。何况新皇登基向来都是大赦天下的，所以乔墨兰也算无罪了。
“你不是打算把她收进房吧？我记得乔墨兰对你很有好感。”梅易初故意一脸惊讶。
靡音看了他一眼，说：“反正舞流云还没有孩子，就直接送他好了。”
梅易初说：“那还是你送吧。我送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因为梅易初把他出卖的事，舞流云还总是阴阳怪气的对梅易初说话。虽然两人不过是合作关系，不过还没开始就闹成这样，梅易初还真是想想就头疼。
“好，再从暗符那里挑十一个女人，送一打给他。”
梅易初呵呵的笑了起来，似乎很期待那场景。
短暂的沉默之后，梅易初才又说：“说到暗符，她和清雪之成亲之后不是马上就怀孕了？现在还在外面帮忙？”
靡音说：“没有。清雪之如今可是新好男人，一切事情都一手包办。”
梅易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笑道：“我还没真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靡音忽然想起那个红绸铺就的日子，清雪之放走的结鸟，还有他喝下的酒。
“你要去见见他吗？”明明是世上最亲的人，梅易初却别扭的不肯亲自打探他的消息，跑来问靡音。更奇怪的是，清雪之也是如此。
梅易初撇嘴：“等他儿子满月酒的时候，我会送份大礼给他。”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靡音疑惑的看梅易初。
梅易初说：“如果是女儿，可禁不起他们两口子折腾。”
靡音乐了：“也是。”
清雪之和符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实在不适合养个女儿。不然以后就得为这女儿能不能找到婆家考虑了。
梅易初停下脚步，靡音没注意，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回身。
“怎么不走了？”
梅易初的神色晦暗莫名，很久之后才说：“你想知道你走后，洛小米的事吗？”
靡音一愣。这名字，真是足以让他心跳都停滞一拍。“她？她会有什么事？”
安静的，懂事的，偶尔任性的小女生，是靡音上一世最亲近的人，他的妻子，他拒绝了很多次却非要走到他身边的人。
梅易初说：“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是不好的事吗？”靡音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梅易初长吸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第83章 空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