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阙羽 ...

  •   5
      帝千岁说:“无觞在这里刺了一刀,然后才离开千岁宫。年头久了,怕自己忘记,所以特意留个痕迹。也好日日想念。”
      他又说:“你若是也刺的话,该换个位置。”
      帝千岁一点都不急。楚然根本突破不了他自己的梦魇。只要那个梦没有醒,他连杀一只鸡都做不到。而这个梦,制造它的是楚然,延续它的是无觞。如果不是多年中百般呵护,成长在宫闱的皇子会连一点点血腥都见不得?他用了多少年才培育的人,帝千岁也不介意用更长的时间来破坏他。但太快的游戏实在无趣,而且楚然心上的屏蔽又刻上了无觞的名字。真是有趣……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波澜,就好像那日只是一场梦。竹赋随月河习武,星川就每日赖在优昙院中不肯走。他知道楚然不喜欢吵闹,所以只是缩在一旁边吃着糕点,边打瞌睡。这本事不一般,楚然就很疑惑他怎么没有一次噎到那?
      “小然……你身上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浓了……你最近吃了什么吗?”迷迷糊糊的星川根本连眼皮都不抬,只是蹭蹭然后再缩进去。
      楚然说:“吃什么?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且我一直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
      星川闷了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就是喜欢这个味道!”说完伸出手臂环住楚然,又睡了过去。嘴边的莲子糕掉在一旁,看来这次是真睡了。
      日上三竿,竹诗竹词搬来长桌,竹曲竹画准备午饭。月河归来,轻巧的横抱起星川。
      楚然轻轻挥手,月河点头就带着怀中的猫儿离开。竹赋一脸汗水,喘着粗气,从手中提着剑已经裂痕斑斑来看,月河没放水,他不是那种性格。这五人最近忙的很,料理院内的事情,还得学习楚然安排的东西。但那个在自己房里找东西的人却再没有出现。几人围着莲花池边的长桌吃饭。开始那五人不敢,谁都不坐过来。楚然说出门以后没那么多规矩,所以他们的先适应下。所以最近才有了这个祥和的局面。不过也是因为这样,这五人才知道了楚然的口味和喜好。既然要出门,总要身边的人聪明识礼,才能舒服一些。楚然身体不发汗,即使烈日当头也是清清爽爽。但身体燥热,所以荤腥一类很少吃,辛辣感觉的调味也不能多沾,酒水更不用说了,喝了跟毒药差不多。而且楚然在吃食上有个习惯,还是竹画发现的。虽然称不上洁癖,但无论是米饭还是白粥,楚然绝不会让菜混进去。只要有一点浑浊的感觉,那人都会下意识的皱眉。楚然也没想到有这么个毛病,结果知道以后反而更忍不了。结果当然是一切照旧。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帝千岁才忽然出现,揪起窝在楚然身边的星川丢出去。那只猫儿就在睡梦中,轰隆一下着了地。楚然有些担忧,会不会摔坏了之类,帝千岁却笑了笑,说:“不妨事。那小子结实的很。”果然,星川很快扑了回来,跪在地上装出哭泣的样子。
      “君上,您,您真狠心……”
      帝千岁的脸隐藏在面具后面,但仍让楚然看出他挑眉。“星川,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是你记性不好,还是你觉得我记性不好?”口气中已经满是冷漠,这份威严让星川收了装哭的表情,只是委屈的跪在地上。
      “君上,星川知错了。”
      今天帝千岁竟真是要惩罚他了?楚然心里想着不好,但又不知帝千岁如何打算,所以不能开口。正想着,月河竟已经落在眼前,和星川一同跪在地上。“君上,属下知错,请君上处罚。”赶来救命的人失了平日的温和,一脸严肃。
      帝千岁说:“你就知道护着他宠着他,怎么?想替他去死?”后面的两字已经变成赤裸裸的恫吓,吓得星川连头都不敢抬。竹赋刚刚进院,看这幅光景连动都不能动,片刻后也马上跪在门口,等着帝千岁息怒。整个院子就像被暴风扫过一样,静的可怕。
      惟有楚然,也只有这个飘然在外的人能抵抗名叫帝千岁的狂风。他看着身旁莲花,平静的说:“今天又开了二十七朵。”如在湖面上掉落一颗石子,掀起淡淡涟漪。
      帝千岁坐在刚才星川的位置上,说:“你想说什么?”
      楚然说:“星川在的时候,我就会忘了数它们。看来,和去年这个时候的花朵差不多。”
      竹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连星川也只是悄悄抬头,又马上低下。短暂的沉默之后,帝千岁轻笑出声,清淡却透着张狂:“我知道你要替他求情,转弯抹角的不想欠我情吗?明知道你说的我都不反对。”别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楚然脸上一丝尴尬的僵硬还是落入帝千岁眼中。“星川,这次就算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违抗我的命令。”
      “是,君上。谢公子。”星川努了努嘴,本来想叫小然的,看君上的样子,要是这词出口连脑袋都没了,只能叫公子。月河也一旁谢恩,露出坦然之色。
      “小然儿,善良过度可是要惹上麻烦的。”帝千岁让竹赋退下,又取下面具才开口。
      “你怎么火气这么大?”楚然反而不明白,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星川是他的人,还能有纰漏吗?说起来帝千岁的确有段时间没来,难道有事情?
      “一个两个都让我心烦……”帝千岁难得的皱眉:“一点小事非上山来缠着我不放。”
      楚然眯眼,说:“朝廷?还是江湖?”外面将帝千岁传得天上有地下无,能让死人复活,能让人长生不老,能预知天命,能呼风唤雨。每日每夜站在千岁山下的人,比无上崖只多不少。帝千岁闭眼,露出嘲讽的笑:“有时候真想把四国灭了算了,害我劳心劳力。”这话别人说是痴心妄想,这妖说却是有着无尽的真实感。
      沉默许久,帝千岁翻身侧卧,面向楚然说:“你知星川有几岁?”
      楚然说:“看不透。他不是凡人吧……”那个长相,雪白的发,再加上深不可测的内力和武功……怎么会是普通人?
      “小然儿有眼力。”帝千岁说:“星川平日温顺的很,你别在夜里惹了他。”
      “你会让他夜里跑到我这里吗?”楚然笑着反问。何况那只猫儿晚上过来的可能性太小了,白天还不够他睡那。
      帝千岁笑得更诡秘:“过两日出去了,我可就看不住他了。怎么,不想要星川的话,我让墨椿墨蝉跟着你。”
      楚然心里一震:“要去乌帝那里?”既然是荼靡侍卫出手,绝不是一点小事。年初所说的事,怕是马上就要完成。千岁宫拥有轻易颠覆皇权王位的能力,但也有自己的行事规则。无论何时,他们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却从不走到台前表露态度。所以这次自己出去,怕也是带着一点点“政治”目的。
      帝千岁的勾指覆上楚然的眼:“是。但那是他们的事,你只要去装装样子,看看戏就行了。而且,小然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心疼的。”看看真正的宫廷斗争,看看你在夜国永远看不到的东西吧……一想到这个,帝千岁觉得自己原本的抑郁都瞬间消解。
      帝千岁的话总是第一时间得到落实,星川知道自己可以随楚然离开时,高兴地不得了。君上发话,虽然上次饶了他,但也要有点处罚,所以星川得换个姿态跟着楚然。出发的日子定在三日后。楚然心想,那人该有所动作了。
      临行前的夜晚,果然那身影又走了进来。楚然的浅眠刹那消失,然后起身。果然那人意外自己的迷香没有作用,刚想逃走就被竹赋堵在门口。楚然叹了口气,点燃烛火。
      “竹曲。你来我这里找什么?”上次楚然已经知道潜进来的是女子,那种淡淡的幽香就算竹诗竹词也不能有。连竹画,身上少有皂角的气息。
      竹曲惨白的脸,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公子。”
      楚然从枕下摸出上次的那本药书,说:“你想要这个?是要救人还是杀人?”
      竹曲为难的不肯说。竹赋看到竹曲的样子,明显也是有点惊讶。他们五人虽然是一同被送来,但在乌帝皇宫中学的东西不同,也很少见面,彼此也不知底细。
      楚然知道她在害怕,便说:“竹曲,你不说话我帮不了你。”
      竹曲连连磕头:“公子,救竹曲一命吧。竹曲绝不是要害公子的,只是……”
      楚然说:“我现在放你出去,你就是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等明日离开了千岁山,你再离开吧。”他从旁拿出一只瓷瓶,丢到竹曲面前:“里面有颗忘忧,你自己吃了吧。”
      竹曲毫不犹豫,马上把药吃下。竹赋让开门口,她跑出去,似乎是流泪那。
      竹赋往外退了两步,又回头说:“谢公子。”
      楚然闭着眼睛轻笑:“谢我什么?我只是让她死得痛快点。”忘忧?忘忧的确能忘记前尘旧梦,可那瓶里的不是。那里面是离魂。
      竹赋难以相信,因为楚然刚才还表现出不想竹曲死去的仁慈:“公子?!”
      楚然挥手:“你出去吧。明早把她葬了吧。”这事根本瞒不了帝千岁。就算自己想放她一码,也不会让她坏了宫里的规矩。那天刺杀帝千岁的人,已经被折磨得半人半鬼,可是却连死都做不到。荼靡侍卫想让一个人生不如死,自然有数不清的办法。竹曲,还是就这样留在优昙院,和满池的莲花作伴吧。
      第二日,这事就像没发生一样。三个男人表情有些漠然,纷纷收拾准备离开的包袱。竹画眼角有点红,一直看着莲花池。艳容听到消息,来院里送楚然。
      “然儿,又出去了……你得小心点……”小母妃的笑容总是温软,足以驱逐彻夜的心寒。“我想和你一起去那,可是君上不许,说我会给你添麻烦。”
      楚然被她捏住脸颊,无奈的笑。小母妃很敏感,大概也注意到自己不动声色的阴沉,所以才逗自己笑的吧?如今楚然的身高已经超过艳容,可以轻松的揽她入怀。“母亲,你也保重。小心身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不能离开。
      抹茶被牵到山下时,极尽奢华的两辆马车早已准备好,包围在车厢上的素云锦用金丝绣线描绘百花纹理,那是千岁宫的标志。竹诗竹词竹画竹赋去了后面的马车,而前面的马车则是楚然和月河。至于星川,已经成为缩在楚然怀里眯着眼睛打瞌睡的纯白九尾狐。当然在别人面前他不会露出九尾,只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来扫去。这是星川的真正模样,楚然倒觉得和他一贯给人的印象相同,所以并不吃惊。瞒着那四个侍从,也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妖兽,就有神族。人类看不到,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楚然见到墨椿也在,觉得奇怪。墨椿笑着解惑:“我去那边有点事情,只是搭个便车……楚公子不会赶我下去吧?”如沐春风,但分明透着几分奸诈。楚然点头。
      两辆马车就这么出发了。
      顶着千岁宫的名声出游就是可怕,尤其是乌国地面上。就算平时有千岁宫的人出去办事,也不会明晃晃的打着旗号。如今楚然,体会到了国际巨星和天王老子的待遇,几乎大部分看到马车的老百姓都跪在地上磕头,虔诚得不得了。墨椿和月河觉得习以为常,竹赋他们也不觉得奇怪。楚然抱着星川,心想,难道就因为我是普通人?
      一路走一路看人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生怕污了车内人的眼。可是八成他们连车里坐得是谁都不知道那?终于到了阙羽,也就是乌国都城。乌帝自然早就知道千岁宫有人来,他心中忐忑,又不能太失了面子。摸不透千岁宫忽然冒出来要做什么,所以让玉王爷在阙羽城门迎候。墨椿原本闭目养神,却在临近门口时睁眼微笑:“玉王爷倒是个人才。”楚然记得以前这几人曾说乌帝有个同胞兄弟资质不错,或许是下一任的皇帝。看那个得意的表情,或许就是这个玉王爷了吧?
      玉王爷,是乌帝同父同母的弟弟。当年乌国皇子争位,乌帝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一是靠千岁宫的暗中帮助,二就是靠这位玉王爷的支持。他手中掌握着阙羽的禁军,为人谦和,深得乌帝信任。乌国人都说玉王爷是翩翩的风流佳公子,就算他已经有王妃,有侧室,有侍妾,但还是有无数女子趋之若鹜。
      远远看到马车,玉王爷整了整衣衫。他心中有一丝阴影。有多少年千岁宫的人没有来到这里那?玉王爷当然不相信他们只是来观光旅游的,所以提高了警惕。后面的马车超过前面的先停了下来,竹赋他们都走下来,身上已经换了千岁宫的侍从衣袍,一朵朵石竹花在下摆怒放。这四人玉王爷都认识,所以他还是安静等待。接着,主角到了。
      先下车的是墨椿,带着调笑的戏谑和灿如朗月的面容,摇着孔雀尾羽的斑斓扇子,生生让人移不开眼;然后是月河,温和儒雅堪称如玉君子,负手而立的身姿比青竹还要挺拔。看到两人身上的荼靡花朵,还有高雅身姿,玉王爷往前走了几步。帝千岁不会随意下山,那么千岁宫最高贵的,也就是荼靡侍从了。可是墨椿月河在站稳的同时,向后看去。玉王爷疑惑的盯着马车,难道还有别人?
      墨椿伸手,调侃的笑容是对着玉王爷,但语气却是对着车里:“公子,小心脚下。”
      玉王爷呼吸一窒,想起乌帝最近从千岁宫回来说的话:“君上身旁有个人,朕虽未见,但……地位不凡,音韵难忘。”
      只见着白衣的身子从马车中探出,指尖搭在墨椿手中的孔雀尾羽扇柄上,却比斑斓的色彩还夺目。另一手抱着一只宠物,仔细一看是纯白的雪狐。一身的素云锦和雪线织绣,一朵朵银色的莲花妖娆妩媚。腰间的环佩和头上的玉钗居然都是鸣苘所做,那人抬头时惊起一阵阵清脆的铃声。唯一可惜的,是面上遮容的白色轻纱,却露出一双清澈无双的眼瞳。就算如此,仍觉得天地光华都落了这人身上,那魅惑众生的双眼下,必是倾国倾城的绝色脸孔。可惜,这人并未开口,所以不知是不是真的“音韵难忘”。
      墨椿说:“玉王爷,这是我宫中优昙公子。千岁宫第二个主人,也是君上手心的宝贝。”
      玉王爷马上拱手行礼。楚然心中郁闷,你就非得这么介绍吗?墨椿果然是来捣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别催我,无觞会出来,但太早出来不是太没意思了吗?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