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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我跟她一起四处寻访,帮普通人治病,救助刚好在附近执行任务的剑士,安置那些或许失去亲人,或者失去爱人的人,鬼杀队的工作不仅仅是斩杀无数鬼就结束了,我渐渐明白了这一点,伤痛既然发生了,除了避免继续发生惨案外,也同时需要治愈这些伤口,而这伤口非常非常难以愈合。想要活下去,必然要经历比死还要困难的东西。

      医术并不是万能的。我同时也意识到这点。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对失去手,伤到脚的剑士说:“您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另寻他法谋生吧。”
      也不得不对已然悲痛欲绝家属说,“斯人已逝,节哀。”

      与收到尊敬与爱戴同等,担负起这份工作也承受着诅咒与谩骂。

      有次一位失去爱子的老母亲万分悲痛下扑倒在我师傅面前拉扯着她的衣服,就好像要将师傅拆吃入腹的恶鬼一样

      “医生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呢?……我就这一个孩子,你把他给我换回来啊!”很难说那是在说话,更像是用喉咙嘶吼、用肺部咆哮出来的声音。

      我害怕这已经失去理智的老妇会伤害到我师傅,我上去想要把她拉开,却被师傅制止了。

      知道不晓得过了多久,终于声音也用尽了,泪也流尽了,老妇才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黯然离去,我那时候觉得,如果不是还有师傅,我也会成为那个样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如师傅说的,痛到不能再痛的时候人就会变得麻木,我的师傅就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任由摆布,只是在对方离开后叹了口气。

      双臂被抓得成酱紫色,额头被晃落的面具磕碰开了口子,我即使能理解别人的伤痛,也不理解师傅这样做的理由。

      “因为她很痛,痛到没有别的办法了,痛到无法承受,所以需要我来承担。溺水之人需要浮木。”她从容地给自己的伤口上药,眼中是止不住的悲悯之情。

      我的师傅并非铁石心肠,真正铁石心肠的家伙才不会成为别人的撒气桶。

      我们每一次的寻访必然经过一些重组的家庭,鬼杀队也在尽己之力资助生活困难的人,师傅不仅仅是问候他们,也同时带去一些生活物资和驱散鬼用的紫藤花做的香。

      “那些是失去孩子的父母,失去父母的孩子,这儿是他们再组的大家庭。你要是拒绝干这行,我就将你送去这样的地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跟师傅约定好了,师傅就是我的亲人。”我紧拉着师傅的衣袖表明我坚定的立场,否则我总觉得她就好像随时准备要离开我的样子。

      我们每晚留宿的地方,有废弃的寺庙,可以避免我们风餐露宿,有熟识的药铺,只需要跟主人打个招呼就可以住下,有时直接在寻访对象的家里借宿。
      我的师傅仍是做着斩鬼的工作,但她从不带我,而是将我留在室内,她有时候回来的时候,还带着重伤。

      “我说,师傅不会是故意受这样的伤锻练我缝合伤口的能力的吧?”我总是觉得有些生气,但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怎么会,我可是很怕疼的。”还未到黎明之时油灯明明灭灭,映在她的脸上显得笑容都是那么苦涩。

      “实际上就是我技艺不精罢了,一个人倒还好说,逃总是可以逃的,但现在带着你,就是没有退路了。”

      她伸手揉揉太阳穴,稍微缓解头痛后再次戴上面具,我知道她确实是很疼的,明明上药时额头和鼻梁上薄薄的一层汗早就暴露了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我不为此自责吗?我啊,即使是摆脱叔婶,跟随师傅,毫无作用只是个累赘这一点却也毫无变化。

      “好像还没有详细介绍过鬼吧,反正一两下也睡不着,我给你讲讲。”师傅开始着手将药材和器皿一一收拾装入药箱中,尽管她相当喜欢整理,但还是总找不到需要找的东西,我建议她往每个小抽屉上贴上标签,她每次都说会贴的,不过最后却总是不了了之。

      “鬼,其首是鬼无迁无惨,他的血液能将人变成鬼,让鬼的力量更强,可以说所有的鬼都是这家伙的衍生。一旦染上那家伙的血,诅咒就会如影随形,会感到难以遏制的饥饿感,只有吞噬人肉才能缓解,无论是至亲还是挚爱,在极度饥饿下都只是食物而已。鬼的诅咒就是这样泯灭人性,所以虽然在此之前仍是人类,但是此后就不再是同一种存在了。所以千万不要心软,不可以轻信。毕竟鬼要是真的尚存良知,自杀是很容易的事。”

      “我想妹妹了……师傅。”我靠在师傅身上,睁着眼睛,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淌下。明明妹妹在的时候无论遭受什么都不会有这样痛苦的感受,也不会留下眼泪,就好像妹妹离开了,却将她丰富的情感留给了我,真糟糕啊,我一点也不想这样,拥有丰富的感情这件事还真是让人觉得难过啊。

      “抱歉,提了你的伤心事。”
      师傅拍拍我的头发,我胡乱地用袖口抹去眼泪:“您继续说吧,没事。”

      师傅继续说了下去,那隔着面具的声音非常地让人安心,仿佛世界都可以因为这样的声音安宁下来。
      “有普通的鬼,也有异型的鬼,有的鬼会使用血鬼术,那是人无法得到的能力,每个鬼的血鬼术都不相同,遇到强劲的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血鬼术的类型是无法推测的,如果是用毒或者致幻的类型,中计就很糟糕了。”
      “吃的人越多的鬼,就越强。鬼无迁无惨给予实力名列前茅的鬼十二鬼月的称号。分别是上弦六位和下弦六位。”

      “比师傅厉害吗?”我问道。

      “都说你师傅实力并不如何了,下弦还可以斩杀,上弦没遇到过,不知道如何。可是据说百年之久,鬼杀队更替了一轮又一轮,上弦之鬼却从未变过。”

      “那岂不是很难,人会受伤,而且很难好,对技艺再高强的人来讲都是这样的吧。”

      “是啊,很难。不过人的意志是生生不息的。即使一直在对鬼有利的环境下战斗,那般意志也能燃烧到今天,这就是人之本的力量。人之本是良知,是对亲情友情爱情的重视,抛弃人之本活下去的鬼是无法理解的。”

      师傅断断续续地讲着,直到我哈欠连天,眼皮重得睁也睁不开,渐渐步入梦境中,恍惚听到师傅轻声说着:
      “睡吧,孩子。黑夜并不长,有我在这里。”

      我的师傅确实是怪人,她并不是对每一个都是如此温柔,有人千金难求她露一次身手,有人身无分文她却愿意出手相救。
      我不解。

      “生命的价值不是金钱的价值,虽然医者仁心,但你要记住,救了善人是结善,救了恶人则是作孽。”师傅是这样说的。

      “以前有位很厉害的医生,妙手回春之名享誉四海,却救了不该就的极恶之人,造就的恶果一直影响到今天。不仅害死了自己,也间接害死了许多人——那位医生救了鬼无迁无惨,将他变为了不死不灭的存在。他唯一的孩子为了逃避鬼无迁无惨的追杀,只好四处漂泊,发誓要死守那个拥有奇效的花朵,蓝色彼岸花藏身之处的秘密,就好像做错了事遭到报应一样,他的妻子和孩子一一惨死,最后他不得不将这一夙愿托付给他收养的孤儿,只有那个孤儿一直陪伴他直到他临终之际。”

      师傅静下来,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讲到,“这是我的师傅告诉我的故事,那个孤儿继承那位医生孩子的遗志,以师门传承的方式将秘密流传下来……我给你的不是什么美好的祝福,我只能交给你一段孽缘,必须要解决的因缘,希望你不要怨恨我才好。”

      我难得的见她语气中透露出担忧而忐忑的情绪,同我害怕师傅抛下我一样,原来师傅也担心我抛下她。

      “我最喜欢的师傅给我什么我都喜欢。”我像师傅平时面露微笑安慰我一样试着给予师傅同样的安心感。

      “哈,小孩子的话我可不打算当真,这个回答还是留在以后再说吧。”师傅闻言而笑,似乎一瞬间就觉得担心是多余的。

      “不过在你明白善恶之前,我是不允许你医治他人的,你要知道这点,这点比拥有再高明的医术都要重要。”

      因为师傅还是【居】的负责人,我们不得不间隔一段一时间就回到那个医疗场所。师傅不愿意我过多提前参与鬼杀队的事务,除了分拣药材和必要的识字作业以外,我都插手不到别的事物,常在中庭发呆,我挺喜欢编花环的,这是我跟妹妹一起时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花,我把比较结实的枝叶结好,妹妹则捡来不同颜色的花朵点缀其中。

      现在我已经学会直接用脆弱的花茎编出花环了,不需要妹妹再为我捡拾花朵。

      有个黑发的姑娘似乎也常来这里,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孩,我们因为年龄相近,因此很快就熟识起来。我总觉得对方就像是瓷娃娃一样,肤色很白,发色乌黑。一开始她似乎对我手中的花环很感兴趣,我交给她方法之后她很快就上手了,聪明的不像话。

      有好几次我看书正看到不会的字的时候,她却能很随意的念出来,真是十足聪明的孩子。除了遇到她以外,也会遇到她的姐妹,长得与她都是很像的,我觉得可能是亲姐妹,但她的那些姐妹却与我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不参与我们的活动,直到黑发姑娘离开便随着一起离开,总让我觉得很惶恐。

      有次离开【居】的路上师傅很唐突地说起来:“少跟家主的长男来往了,这样不太好,别人是有比你的功课还要繁重的作业要做的。”

      “就是那位长男?我没有见过与我几乎同龄的男孩子啊……等一下,那是长男大人吗?”

      事情真是一波三则,这样就解释得通了,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相当聪慧的长男,其实就是那位黑发姑娘,因为已经预定是下一任家主,所以才与姐妹之间有着不同平常姐妹的距离感。

      虽然在此之前有听说过有些人家为了避免灾祸,会将长子当作女儿来抚养。但毕竟没有遇到过,我怎么会往那个方面想呢?于是得知我想当然的将对方当作女孩来看待的这件事后,师傅整整嘲笑了我一个月,几乎是吃饭时正对着我的脸就会忍不住笑出声的程度。

      …………………………
      我们就是这样过着每一天,和师傅一同过的日子并不会无聊,我已经把我这样的小身板能够学习的医学理念和实际操作都做到了,文字的学习已经可以基本掌握常用字,她却迟迟不肯教我剑术。

      直到有一天,她这么说道:
      “我的剑术并不出色,你还是另从他人学习吧。”

      我彻底的懵了,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吗?这是要将我扫地出门的意思吗?
      我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

      “想什么呢你,我是说之前提过的喜欢木刻的友人,他的剑术很出色并且很擅长传授给他人。”
      师傅哈哈大笑,她真的是一天更比一天喜欢捉弄我。

      “要多笑笑才对,真菰笑起来多温暖人心。”师傅撇下手来捏我的脸。

      “师傅怎么能这样作弄我?这是不对的,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我答道。

      “抱歉,下次不会啦!”师傅毫无诚心地向我道歉,简直让人想不到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

      “我们去拜访他吧,也给他展示一下我的徒弟如何的优秀。”

  • 作者有话要说:  真菰:(茶)连续两章认错两个人的性别了呢……
    题外话:上张提到的兰医是指从荷兰传播到日本的医术,是明治维新时期开化的产物,泛指西方医学也是可以的,株世小姐那样的存在大概就是很好的代表啦。
    真没想到先出场的是主公hhhh快见到鳞泷左近次先生啦!撒花,谢谢评论的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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