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取那回花下一低头》落叶载情

6、第 6 章

　　袁清写了封家书，想要向母亲求证一些事。她将信交给展凌，让展凌送去驿站。
　　第二日，袁清带着些礼物去了郑大人的府上，对近几日无故缺职的事情道了歉。
　　郑沁有些生气，只是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她本以为袁清是个勤奋上进的后生，没想到才这么几天就开始堕落。在席间，郑沁忍不住提醒，要袁清珍惜前途，莫要辜负了圣上栽培。当晚，郑沁又写了封信给袁相，委婉地说了下袁清的表现。
　　因为事关当年大案，袁清不敢轻易透露，便顺着朔月的借口说了几句，算是安抚住了郑沁。
　　“多谢郑姨教导，清谨记于心。”
　　“贤侄女，你能明白就好。”
　　袁清见天色不早了，便告辞了。郑沁一直站在门口，望着袁清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郑府主君见状，走上前劝道：“我看阿清是个好孩子，许是真的有难言之隐，才耽误了公职吧。”
　　郑沁回道：“但愿如此，否则我就要愧对老师的教导了。”
　　袁清回到府衙，照例去巡视了一圈文书房，整理好册子，又去批送了公文，一直忙到了夜里。
　　入睡前，袁清听到窗户边传来一些声响，便走过去查看，却见一只信鸽停在窗台上。
　　鸽子腿上绑了一根细细的绸带，是袁朗的信。
　　袁清取下了竹筒里的信。看完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命运弄人啊。
　　袁清提笔回信，她不希望自己最亲的人过得不快乐。袁朗身为长女，总觉得身上有一种伟大的使命感，没事就爱找担子挑，真是让人没办法。
　　袁清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希望能够劝说动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放飞了鸽子，袁清躺在床上，脑海里不自觉开始回想幽怜说过的话。什么家奴之子的说法，她一个字都不信。谈起高家就不自觉地愤怒，那样拼命掩饰又暗暗流露的恨意，说明他就是苏家人！
　　而从身份、年龄来推测，幽怜很有可能就是当年苏家的那位小公子。将门之子沦落至秦楼楚馆，实在令人唏嘘。
　　身负满门血仇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也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报仇呢？且不说当今圣上已经很高龄了……不是！淑贵君把持后宫，高家大权在握，他若入宫，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以为高家都是吃素的吗，就算有天水一阁的掩护，也难保不会泄露身份啊。查到他是苏家人，淑贵君肯定头一个磨刀诶。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用假身份……可是这样就更没戏了啊。旨意毕竟是圣上亲自下的，面对苏家人，她老人家肯定会心怀提防吧。
　　啊，怎么想都好麻烦，睡觉，睡觉。
　　袁清辗转反侧至深夜，才渐渐有了睡意。也就导致第二日，她起晚了。
　　“小姐，小姐。”
　　“怎么了 ？”
　　“宫中御史莅临浔州，马上就要到了，郑大人让府司上下至大门迎接，要快点啦。”
　　袁清一个激灵，迅速坐起穿衣。
　　“怎么如此突然，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袁清额上冒汗，怎么偏偏是今日。
　　“说是奉旨易服私巡，故意隐瞒了消息，就怕底下人作假糊弄。”朔月一边说，一边替袁清带上官帽。
　　“听起来是个办实事的好官。”袁清赞道。
　　朔月道：“嗯，好像还是和小姐是同一批恩科呢，没准是您的熟人。”
　　袁清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真的是那个人吧？应该不会吧。
　　“消息够灵通的，越来越厉害啦。”袁清拍了下朔月的头，快步奔向府门。
　　朔月得意地跟在后面，“那当然。”
　　到了府门，袁清悄悄溜进队中，和众人一齐等待这位御史大人。
　　不一会功夫，一顶两人小轿停至府门，一只玉手撩开轿帘，一袭暗红官服的女子走下轿，来到众人面前。
　　“恭迎御史大人。”
　　“不敢不敢，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有劳诸位久候。”
　　女子眉目灵秀，举止端方，初初相见，即令人倍感亲切，然若久处……则，悔不当初。
　　袁清暗道倒霉，朝中新科举子个个才俊，怎偏的派了这位前来？
　　眼前这位不得了的御史大人，正是她袁清从小到大最怕的人。其实若论年纪，袁清还要长她几岁，可是虽生乎其前，且闻道亦先于其，袁清却从未享受到半分身为前辈的优越感。
　　这个姓顾名萱的少女，生于武将家，身怀八斗文，相貌不俗，品行恶劣，为人狡诈，心狠手辣，极善伪装……
　　“阿清，好久不见。”袁清正在细数顾萱的“罪行”，冷不防听到熟悉的嗓音。
　　“见过顾大人。”袁清躬身欲拜，却被顾萱拦住。
　　“你我二人，不必计较这些。阿清，近来可好？”
　　袁清心里的怒气渐渐燃起，来了来了，又在挖坑。以友人身份接近，伺机探知情报，而后不动神色搜集证据，一举拿下。她带着满身光勋而归，留下自己面对各种揣测……哼，我才不上当呢。
　　“上下有别，礼不可废。”袁清坚持行完了这个拜礼。
　　顾萱失意般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唉，入了官场，终究是生分了。”
　　郑沁站出来，“御史大人这边请，下官已将府司内的各类文书梳理完毕，请大人查验。”
　　“不愧是郑大人，果然尽职尽责。”
　　二人推让一番，最后以顾萱“不敌”，无奈先行。袁清跟在后面，与最前面那人隔着多层人墙。
　　没办法，敌狡诈无比，不得不防。
　　到了府司正堂，郑沁请顾萱坐在上首，而后陪坐在侧，其余跟着的人也各自坐了，小厮规矩地奉上茶点。
　　顾萱品了口茶，“清香宜人，大人有福气啊，府上竟有这等好茶。”
　　郑沁笑眯眯道：“御史大人过誉了，下官也只是借了内子的光而已。”
　　顾萱放下茶杯，“郑大人，咱们就直接开始查验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郑沁回道：“是，来人，呈上文书——”
　　各州各府的文书浩如烟海，顾萱当然不可能一一看完，大致的查验工作都是由她带来的小官完成，顾萱只偶尔翻翻看，随意地挑选几本。
　　就是因为随意，才可能有意外。
　　看着看着，顾萱漫不经心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虽然嘴角带笑，可是比面无表情更加吓人。
　　“郑大人，这一本，似乎不太对劲啊。”
　　郑沁起身，“请大人容下官一览。”
　　顾萱将手中的册子慢慢递给郑沁，郑沁接过，翻看得越来越快，眉头也越皱越紧。良久，郑沁鬓带冷汗，回道：“御史大人，这本的确有问题。请大人给下官一点时间，查清楚情况。”
　　顾萱笑得愈加柔和，“就依郑大人所言，明日午时，我等大人的交代。”
　　郑沁回道：“多谢御史大人。”
　　郑沁刚才一起身，袁清她们也都跟着站了起来。袁清默默注意着顾萱的一举一动，看到她笑得坏坏的，心里更加肯定，顾萱又在酝酿阴谋。
　　虽然没有看到册子上出了什么纰漏，可是凭郑沁的表现也能猜到，这次的事情十分严重。袁清看到册子封皮的颜色，心生疑惑。浔州府府司内的文书册，以封皮颜色来区分所属。那本……是靛蓝，靛蓝乃府卫处所用，而府卫处负责一州之安。
　　顾萱起身，走到郑沁面前，“郑大人莫急，也许是登记时出了错，浔州府府司向来严谨，想必是场误会。”
　　郑沁勉强笑笑，“是，借大人吉言。下官即刻去查，请大人先往后府歇息。来人……”
　　“不必麻烦他人了，本官的同窗不就在这儿吗。对吧，阿清？”顾萱冲着袁清一挑眉。
　　郑沁见此，道：“既然这般，就由袁属文，带领御史大人去安置吧。”
　　袁清站出来，“是，下官领命。”
　　顾萱慢悠悠走过来，“那就有劳袁属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