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二十一》沙滩白鹭

14、故人

　　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在去吃饭的途中，居然上错了公交车。一路上车子停停走走，直到分岔路口，我才发现这趟公交车是和本意相反的方向，一时间方寸大乱，我赶忙挤过拥挤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找到公交车管理人员询问，他建议我一会儿停车就立即下车，重新寻找。就这样曲曲折折终于在擦着时间的边缘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个充满北京味道的餐厅，在古香古色的回廊上穿梭行走，心跳随着靠近包间的距离不断加快，“突突，突突”，声音大到自己都可以听见，拐过一座别致的八角亭，熟悉的声音纷至沓来，我不由得脚步一顿，心脏楞了一下，又飞快跳动，透过镂空的木门，我看到里面四方的大桌旁隐约可见的身影。有的身影几乎可以每周见面，有的身影可谓是万般思念。
　　进了门，我就像是刚会说话的孩子，和老师简单打招呼之后，落座在唯一剩下的位子。整顿饭局，我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大家，有的时候会偷偷低头，因为怕眼里不知何时充盈的泪水夺眶而出，打破了久别重逢他乡相遇的喜悦，内心的思念太过复杂，心里的语言太过繁复，一时竟然无法表达。
　　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再次分别的时刻，饭店门口，老师一一话别，我被点名批评，理由是毕业三年，竟然没有主动“回家”。
　　我无法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事实，但是我绝不是不想念“家长”，甚至我觉得想念得将要决堤，汇向长江，然后滚滚东去。
　　我不能告诉老师，我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可以让老师骄傲的人，害怕自己忽然的出现，打扰了老师的休息，所以我愿意一个人慢慢地去思念，然后用笔墨将这些一一表达，将思念写成长相思，将爱谱成蝶恋花。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鼻子忍不住的酸了起来，眼泪犹如晶莹的钻石点点落下，从别后，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再回首，那时花开月圆，青春正好，微风不燥，一时间有些复杂的感情。忽然想到那年毕业，他们看着我们一个个稚嫩而又故作挺拔的背影，陆陆续续走出校门，时间的行囊将我们的过去一一打包，我们换下白色校服，背着行囊去收集未来的时光，那时，他们或许心情也很复杂吧。
　　回学校的路上，我认真比对车号，生怕再坐错，因为晚上坐这趟车的人少，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透过玻璃看着车外摇曳的灯光，这万家灯火却从未属于我，但是我终究会在这万家灯火里徘徊，毕竟青春奋斗的脚步依然继续，不曾停歇。
　　回想着今天吃饭的情景，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老师们总是那么的睿智，虽然笔墨的痕迹将脸上多勾出了几道细纹，早晨的霜露将发丝平添了几根白发，但是依旧难掩眉目间的精神芳华，依旧难改谈吐里的聪慧敏锐。
　　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好几次想去拥抱语文老师，可是都不曾有勇气，于我而言，她就像母亲一般，一边严肃地对我，一边又不停的夸奖我，让我明白自己身有所长，也让我时刻注意缺陷。
　　她让我明白了文学不是为了考试而了解，不论下里巴人，还是阳春白雪，总有它自身的魅力，它本身就是一个生命体，只有用心感知，用人景合一才能体会其中真意；她让我知道了写文章应该要表情达意，恰到好处，不管是不蔓不枝，还是满天星斗，都要“一切景语皆情语”，都要融入感情和生活，才能行云流水，徜徉恣肆；她让我明白了作为女性一定要独立，自尊是刻在骨子里的气质，自强是写在脸上的坚毅，自信是步步前行的勇气，活得有自己才是对自己的负责。
　　想着和语文有关的一切，我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想到了那时我们刚好遇到英语课代表和语文课代表同时说话，这边说了一句“巴山楚水凄凉地”，那边忽然来了个“responsibility”(瑞斯帮思碧里提)，意外地两句连得很顺，从此以后，但凡有“巴山楚水凄凉地”就能想起对应的这个英语单词。
　　刚收起思绪，发现车也到站了，一路上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曲回到了宿舍，毕竟今天是很开心的一天，虽然有离别，但是相聚更美，那就足够了。
　　回到宿舍，抬手拿日记本的时候，肩上的疼痛又开始了，忽然间觉得十分难受，将手臂垂下稍微休息，我拿出日记本记录下了今天的美好与悲伤。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像是人和影子，快乐与悲伤同行，轻松与痛苦相伴，但是看得角度不同，就会将不同的方面放大，就会得到不一样的心情。有的人选择看影子，那么就会发现昏暗一片，只有当面向太阳，才会不会发现它；有的人选择看自己，就会看到纷纷扰扰，但是不论如何，终究停留在低头的瞬间；有的人选择余光看两者，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一切，他会发现，目之所至，皆是生活，点点滴滴，俱是大道。
　　如果是我，我想我会选择第三种人，前两者过于局限，唯有第三种，方能看到方圆之外，才能体会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之美妙。
　　写日记的时候，我又不由得感叹了缘分的奇妙，这个就不得不说我的高中物理老师和政治老师了。
　　高中物理老师，第一次见面，就指着黑板上几个老师的名字问我们，你们猜我叫什么，应该很难猜到，我们猜遍了所有还没介绍过的老师名字，除了有一个名字，结果都不是，我们看着那个剩下的名字，不敢相信的问“不会是上官如钰吧？”他说“哈哈，对了。”
　　我还能记得瞬间我们班的人眼里流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个高个子的男人，居然用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一时间我们都感觉像是雷劈了一样，老师则是用一副“你们还是见识少”的表情回应我们。
　　介绍完后，他说“你们一会儿还可能再来一遍这种表情。”
　　果然，政治老师来了，当然，省略了猜的部分，她直接介绍自己叫“欧阳啸宇”。她温温柔柔的，玲珑的小个子，斯斯文文，显然和名字也不大相符。
　　由于经历了“上官如钰”的震撼，现在“欧阳啸宇”的震撼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人生总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给点浪花，让我们不至过于寂寞。
　　上了几天课，我们发现，两个名字和人不匹配的人，竟然同乘一辆车，并且还会在从停车场走来教室的路上拉着手，有的时候并肩而行，有的时候前后相错，有说有笑，但是一到教学区的时候，就会明显看到两个人忽然收起的笑脸，然后像是电磁互斥一般，立即弹开。
　　那天，班级里炸开了锅，名字那么巧，还在一起了，真的是太奇妙了！
　　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两人早已结婚多年了，但是由于学校教学的压力，一直搁置要孩子，所以两个人总让人觉得有一种谈恋爱的感觉。
　　他们总让我们羡慕，有一次政治老师拖了堂，下午物理课忽然早下课，我们不解，老师来慢慢地递来无数狗粮，他说“你们政治老师跟我说她早上拖了几分钟课，我这节课补给你们。”
　　这种糖有意无意，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我们高中本来乏味的生活，有了些粉红的甜味。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也要找到这样的爱情，彼此之间，不用刻意，但是却是处处都是爱的痕迹。
　　写着写着，觉得眼皮的重量已达到了难以承受之重，便拉开被子睡下了。
　　不多时，便已入梦，又是那种可怕的窒息感，消毒水的味道，满世界的白色，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器，伴着我微弱的呼吸，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滴滴”作响，我不由得挣扎起来。一个熟悉的味道使我安静下来，在她的安抚下，我渐渐忘记了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我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