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管家》好小Y

47、九九连环

　　龙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苍离，他的生气，他的愤怒，他的别扭，她绝不会因为他生气愤怒别扭而生出与他相同的情绪来抵触他。往往是苍离的一腔怒火朝着她发过来，却如同击在一团厚实柔软的棉絮上连个回应的声响都没有，他也习惯了这样的龙青如同她习惯他一样。
　　两个人经过千余年匪夷所思的磨合竟然形成了这样一种很不同寻常的状态，习惯成自然的彼此容纳，彼此原谅，彼此别扭着。
　　于是，龙青继续纠结于苍离身上的衣裳。
　　她走近几步朝他靠拢过去，双手极顺畅的牵上他的半片衣袖展在手心里，将食指与拇指弯曲成一个圆圈，再轻轻弹动食指，一下一下掸着手里的衣袖。
　　她的手攀上他的衣袖时，他收了手里的剑，目光锁在她身上，由着她做着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动作，眼里似有波光在酝酿，流转。

　　龙青叹一口气，说：“出们怎么也不知道换一件干净的衣裳？”
　　“我为什么要换衣裳？我若偏不换，你又能把我怎的……”苍离仍在别扭着，语气已不若先前的硬气。

　　两人身后，重黎转身离开。
　　同是白色，花田里间或的白在微风里翻飞起伏，时时卷起，时时回落，连成一片极似波浪一般轻盈而喧闹着，而重黎却只是一抹寂寥的浅白，直到消散仍挥之不去。
　　泰儿和小云走到一半遇上重黎，便又一道转了回去。
　　七位受了伤的长老从结界那边撤下来，正等在族里，估计这会儿忙乱的很。重黎身为一族之长，非但不追究那个闯进结界的罪魁祸首，还任由他在花田边与自己有孕的夫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这宽容实在是有些过了头。虽说现在的九黎族人都随心随性惯了，与世隔绝了这么几万年早已不将那些俗套的规矩看在眼里，可这种被人欺负上门来却还不还击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懦弱过了头。
　　小云受不了万众瞩目的异样目光早已瞅个空子溜了，泰儿抱着重黎的胳膊肘儿高高兴兴的走在他身边，恐怕是全族唯一一个心情还算不错的人。

　　世间的男女总是喜欢牵来扯去又总也牵扯不清，可这牵扯之事又极易发生，很少有直来直去如竹筒倒豆子的爽快。越是平日里触手可及的东西，越需要牢牢攥在手心里半点不放松，可偏偏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让人轻易的选择放弃，放弃便是错过，错过便不那么容易重新来过。这样简单的道理却非要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其间真谛。
　　与放弃相反的则是一刻不停竭的追寻，若一直不停总有成功的一日，若半途放弃便从此失去追寻的机会。放弃和追寻都是因缘，结果却是未知。因缘和结果总是固守着一成不变的顺序，因在前果在后。纵有无数的循环和错落纠结成解不开的九九连环。要解那环只能从最后往前一环一环的倒解回去，待真正解开时便会了解那环里的巧妙，看上去的因果不分本末倒置，其实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环环紧相连，那打头的环和结尾的环隔得远了，久了，久到结果真正来临的时候已经想不起当初的因缘。
　　譬如重黎与龙青，好几万年前他义无所顾的选择视而不见她落在他身后的期待，如今他还怎么可以再强求她重新来过。又譬如苍离，他在她毅然跳下轮回道时一剑斩断龙蟠玉逼得她发下那样的誓言，无论隔了多少岁月，无论他与她还记不记得，那誓言已化成不可磨灭的命运轮回进他们的身体里，捆在一起，不可分离。

　　花田四周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九黎族人，有的睁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正被半幅衣袖牵扯成一团的两个人，有的则刻意回转头去看花田里稀奇的花儿，有几个胆子稍大的已经偿试着伸手去摘那花，褪了红色的木芙蓉花很惹人怜爱，也敢亲近。

　　低着头只顾着看那半片衣袖的龙青听见苍离在她头顶叹气，一口接一口的叹，透着倦意，松松散散的。她抬起头，怯怯的看着他。
　　“好累，好困……”他弯起一只手肘食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太阳穴，眼里荡漾着不怀好意的笑，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圈住龙青，整个身体就那么压过来，很重，却刚好压在她一侧的肩膀使她刚好看不见他的脸。
　　四周响起若干抽气声伴着无数的窃窃私语，龙青又羞又窘，却听见苍离在她耳边说道：“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把你的床被借给我用一用。”他的气息带着暖暖的湿意，象一把火点燃了她脸上的柴，瞬间红透。
　　“你能不能……”龙青好不容易回过头，却看见苍离将头垂的低低的，眼睛微微闭着，黑睫轻轻颤动，几乎是硬撑着才不至于倒在她身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
　　“我没事。你再不带我走，或许我会有事。”他说的极快，有些不耐烦。

　　龙青半扶着苍离一路走回自己住的小屋里，一进门，他便毫不客气的扑倒在她的床上，片刻，呼吸声从轻浅转为深沉。
　　他真的是累极了。

　　那日走丢了龙青，苍离心急如焚，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天景朝皇宫里的秋实公主。他顾不得什么天规戒律，径直卷了一卷狂风扫进皇宫将秋实弄晕后带回离王府，任何可能伤害到龙青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秋实公主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原本他也没放在眼里，只不过用个布袋拎着她，却不曾想半空里跳出个仙子来挡住他的去路。
　　牡丹仙子虽挡了他的路，话却说的颇卑微：“龙子殿下，你不能带走秋实公主，小仙以身家性命为她担保，她没有冒犯您的那位朋友。”不是她不想做,而是她根本还来不及做什么。

　　苍离不为所动，根本没将小牡丹仙放在眼里，只略有些惊疑秋实的真实身份。
　　牡丹仙子见苍离不为所动，又道：“秋实公主其实是王母的姪女应真仙子所化，她到凡间来替观音菩萨办一件小差事，这件事牵涉甚广，万万不可惊扰。”这回她在卑微里添了半分威吓，她以为抬出王母和菩萨，苍离多少会有所忌惮。她却不知，苍离与应真儿在天上时就不对盘，又事关龙青，哪里会顾得了九重天上的王母和十万八千里外的西天菩萨。
　　苍离轻轻一扫，索性把牡丹仙子一并扫进布袋里，带回王府里交给无穷碧落看管起来。他不是傻子，大约也猜得出来龙青失踪与这两个人无关，但这两个人放在外面迟早还是会伤害到她，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给她们任何机会。

　　接着他又去了一趟算机天神府，理所当然的吃了闭门羹，一转头火气冲冲去了日宫。
　　精卫正无聊透顶，听说龙青不见了，也着急的很，当即要拿八灵石来测测。
　　“不行。”夸父的态度无比坚决，半点情面也不讲。
　　苍离吃了算机天神的闭门羹心情本来就很差，急怒攻心之下，抽出怀里的青冥剑横在精卫脖子上，眼里翻着吓人的滔天怒意，只吐出两个字：“给她。”
　　夸父虽刻意做出镇定自若的面子，里子却着实有些慌神，此刻的苍离很明显不太正常，狂燥疯癫，不可以常理猜度。他恨恨的吼道：“你若胆敢伤她半分，我上天入地也要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叫你不仅这一生这一世，生生世世都见不到她。”
　　精卫见一向谨言慎行又忠厚老实的夸父竟然说出这么一番惊心动魄的狠毒话来，很意外，意外到忘记了关心龙青。
　　她半呆滞半梦幻的回过头对苍离说：“我就不和你一起去找青儿姐了，你也听见了，他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我总要有所回应才是。不过，你不一定非要靠我的灵石的，你不是送了龙鳞给青儿姐，她身上只要带着那个东西，你总能想出法子来找着她吧。”

　　精卫说的没错，只要龙青身上带着龙鳞，他就有办法找到她。至于别的，他也顾不得了。怀里揣着青冥剑，他第一次去了他亲娘昔颜的墓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苍离喜欢把青冥剑带在身上。龙宫里宝物成堆，这把剑在那一堆天下奇兵里并不出色，况且母亲说这把剑并不真正属于龙宫所有。当年那位将剑送来龙宫只说是请求代为保管，虽然他此后很多年没有来取，也没有派别的什么人来取这把剑，可总归算不得龙宫之物。
　　或许，只因为这把剑的名字里有个青字，他决定将这把无主的剑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