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管家》好小Y

39、别有洞天

　　龙青紧跟在重黎身后，眼睛直盯着光晕与黑色的交界处，看着那光晕一路划破沉重的暗夜，穿透往前再穿透往前，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直到脚下的通道明显的开阔了些时，他才停了脚步，体贴的伸出一只手来挽着她。
　　只这轻轻的一挽，却叫龙青心里叫苦不跌，看来想要他相信自己没有身孕的办法行不通了。

　　这是一处山溶洞的出口，斜开在峰顶下方，伸出一片十尺见方的平台，贴着山壁向外展露。稍一抬头，圆盘似的满月正盈盈的罩在夜空里，皎洁而温柔，轻轻抚慰着夜色里的生灵，仿佛是永无止尽的守护，就算你离开，或再回来，那光华如固凝般停在那里，亘古不变。
　　“重黎，没想到你房里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感觉这里和你很象……”龙青想了一会儿，又想不出究竟是象什么、哪里象，停了不往下说，只看看他的人又看看头顶上的月，竟觉得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更浓。
　　重黎朝着洞口的方向略侧转身子，将龙青让在视野更开阔的一边，却不松开挽在她臂上的手。顿时，清凉的风扫过来，拂过脸颊、拭过耳际，直往领口衣袖里钻，清爽得整个人都想叫起来。

　　“想叫就叫吧，这里没有旁人来，只我和你。”重黎的脸朝着天空的夜月，眼角的轻轻牵扯却泄露了笑意。
　　龙青有些不好意思，只干干的笑了两声，叫是叫不出来了，心里一个劲的捉摸着要怎么开口对他说出今天的来意。
　　只关于怀孕这一桩事情，她自己就先迷惘了。三个月前她还信誓旦旦的对所有人说没有，三个月后她却只敢在傍晚时分偷偷的来寻求他的帮助，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开始动摇了。只是，女人不是非要和男人一起……了，才会有孩子的吗？难道只是在一间房里住过，或浅浅的亲吻过，或热烈的亲吻过，就会怀上那个人的孩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里竟然杂夹了些傻里傻气的幸福满足，竟有了能真的生下个孩儿来搂抱在怀里的期盼。
　　龙青不知道，当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重黎正痴痴的看着她，眼里的凝着的温柔沉得似有千万斤压在那里，震落了一地的碎裂月华。当她再抬头看向他时，他却轻轻一拂便褪去了那千万斤的沉，如拂去一片羽毛般轻盈，唇角轻扬，绽开的笑更是柔软的如朗朗睛空里偶尔飘过的一丝浮云。

　　“青儿，如果我不是这么了解你，该多好。”
　　“呃，为什么？”她不解，能彼此了解多好。
　　“瞧，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意想强迫自己装做不知道，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要我愿意，你也是没办法的，可我终究是做不到。对于我来说，最难办的就是逆你的意思。”又是叹息，他最近似乎总在叹息。
　　“重黎，你能不能……，能不能……”她犹豫着该怎么把话说出口。

　　要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开口说我不要嫁给你，而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男人其实并没有对她说过要她嫁给他的话。虽然九黎族的人几乎全部都知道了他们俩的婚事，定了日子，备好了嫁娶的用具物品，还准备了新房，可他却从未对她明确表示过什么，有的只是从头至尾的沉默，这期间连面都见得少了。原来，她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轰晕了脑袋，连最根本的一件事都忘记了，说不定，他也是不愿意娶她的。
　　想到这里，龙青竟有了柳暗花明的惊喜。这惊喜来得很突然，突然到她轻易的就忽略了心底一丝丝浅的不能再浅的失落，也理所当然的忽略了一些心里原本就明白的东西。
　　情之一字，教人相许也教人无情，龙青亦是如此。从最初的相遇到如今，苍离无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在她心里都是最重要的，而身旁的其他人无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即便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也是枉然。
　　所以，有些话她可以毫无顾虑的脱口而出：“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回去……”原来你心里早已有了认定的归属。片刻的失神后，重黎抬头仰望宁静的夜空，低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龙青脸红了，是羞愧的红。她一直盼着能快点离开这里，可这里有泰儿和重黎，她不忍心在大家才刚刚团聚的时刻太过于表现自己的这种愿望。龙蟠山上的千年相伴彼此象一家人，分离的这些日子里，明明是很想念很担心的，再次相见的狂喜，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却怎么也抑不住心底的另一个愿望，似在心上划开一道口子，愈来愈深，愈演愈烈。
　　“青儿，你放心，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只是眼下……你必需呆在我身边，等时机到了，我便立刻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夜永远是深沉的黑色，月华的皎洁只能照映渺小的一方，柔软的缓慢的将淡而薄的浅浅光晕投射在四周的暗夜里，如人的视线般只看得清想看清的那一个。
　　龙青很想接着问个究竟，迎上重黎淡若轻风的笑时竟再也无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不知道重黎用了什么方法，只一夜的功夫，族人们就停了手头上正闹得热火朝天的婚礼筹备工作，连沸沸扬扬的议论都一并消失的干干净净。有一点让龙青觉得疑惑不解，众人看她的眼光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敬畏，连泰儿在人前时总与她保持距离将礼仪二字做得极到位，私下里却还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一年的分离苦使两姐妹充分认识到了相依相伴的珍贵，九黎族里平和的日子与龙蟠山庄极为相似，龙青开始发挥她特有的勤快和灵巧在族里忙碌开来。
　　她拉着泰儿四处收集各种合用的工具用具，能将就的就将就，能改造的就改造，没有的就自己做，只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她就凑了满满一屋子的家业。蒸煮的大锅、做点心的花模、织线的纺车、烹茶的器具……
　　她还央求族里的金一长老帮她伐了几棵树，细枝蔓叶捆起来做了柴，上好的木料做了几样合用的工具。结果火二长老听说她拿树枝做柴气得胡子翘得老高，瞪着眼睛塞给她一颗红彤彤的珠子，说是放在灶里能升火，想要多大的火候就有多大的火候。说罢还对着龙青屋里的柴垛子猛叹气，直道可惜了几万年的好树。
　　龙青暗自偷笑，觉得族里的几位长老名字取得真是好，金木水火土，一二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了九位，她按着泰儿说的法子排出来怎么也应该有十五位长老才对。

　　某一天的清晨，龙青试验多次的明花糕点终于新鲜出炉了。淡淡的却绵长的香味吸引了不少九黎族人前来围观，却因为莫名的敬畏而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的看着，勾着手指头，脚尖一步步往前寸寸的挪，眼里满是好奇。龙青甜甜的笑着，搬张长条小几将她忙碌了一夜做出来的糕点全部摆在院子里，一样样用小碟装了，一样挨一样，五颜六色散发着甜甜的香。
　　这是多么强烈的诱惑，那寸寸的挪渐渐变成了大步的抢，先是孩子，接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开始三三两两围拢过来，从看看到摸摸再到偿偿，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几上碟子里的糕点开始见底。等泰儿睡饱了觉匆匆赶来时已经所剩不多，她嘟起小嘴巴朝龙青撒娇。

　　重黎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阳光正好，暖且柔软均匀的洒在院落里，大伙正热火朝天的围着一张摆了不少空碗碟的长几案满脸的意犹未尽。腹部微微隆起身形却依然翩纤的素衣女子里里外外忙碌着，乌黑的发随意挽在脑后，滑下几缕飘在耳侧，偶尔被谁扯住袖子问些什么，浅浅的笑着与他们说着话。和在人堆里的泰儿脸上有着久违的纯真与调皮，仿佛这一年的苦难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笑里透着说不了来的轻松和惬意。
　　他想走过去却不敢走过去，怕那温暖只是一幅易碎的画，碰一碰就会消失。回想起很久远以前，他们也曾这样过，或是在遥天之下的某一处或是在龙蟠山上的一千年，能这样笑着，能这样暖着。

　　顿了顿，他还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