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管家》好小Y

16、遥天之上

　　简陋的小客栈里豆粒大小的火苗一闪一闪，突然发生的变故使仅剩下的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沉默恰恰是最不合时宜的表情，对于萧家兄妹而言龙青虽是初相识却已经姐妹相称，对于重黎而言那是他的妻子。他只是紧紧看着自己保持着松开状态的手，龙青在被抓走以前曾用力的想要握住这只手。
　　“机会失去了就不会有第二次。”萧精卫这话象是对着重黎说的，但她的眼睛并没有看他的方向。
　　重黎的目光扫过两兄妹，微微一笑，恢复了往日的俊雅，“我是应该去追回我家娘子，这太平世道居然还有劫人的事发生，当真是不可意思啊！”说罢抱拳一辑，将要转身离去。
　　“炎公子，请留步！”
　　“哦！萧兄，炎某有要事在身，不如我们改日再……”
　　“不，我只是觉得炎公子很象我的一位故人，刚巧他也姓炎，单名黎。”
　　“的确是巧，巧得很，炎某也是单名一个黎字！”轻松的笑容下衣袂翩然，冰冷的风在夜色里酝酿着。
　　“是呀，这只是巧合而已，改日我约上我那位朋友与炎公子一起把酒言欢。”
　　“好，改日再聚。”
　　重黎优雅转身出了小客栈，把满面的懊悔和失落投进黑色的夜空。他不想被夸父认出来，就算认出来了也不想挑破，以目前的情况还是彼此划清界限比较好。

　　只剩下萧家兄妹的小客栈里，已经恢复了初时的平和宁静，两个人坐在靠楼梯的木桌旁，有一答无一答的说着话。
　　“你肯定他就是炎黎？炎黎不是被你亲手……”
　　“他是，也不是。”没有掌柜自然也没有酒，师妹看着师兄情绪有些低落，站起身来走到略有些破旧的柜台里翻腾了一回，找到几壶酒，带着满足的笑，婀娜多姿的走回来。
　　“来，我陪你喝一杯，你仔细给我讲讲你们当年的故事。那些事，你们总不肯讲给我听，害我一知半解不得要领。”
　　炎帝在天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精卫还在人间和她爹娘过着幸福快乐的小日子，正是因为炎帝的闹腾，玉帝才下旨召日帝回天宫应点，破坏了圆圆满满的一家三口。玉帝对日帝和精卫父女俩是有愧的，所以才会容忍精卫在三界里上窜下跳无法无天。
　　“有什么好讲的，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为什么不能提？你可知道，这眼下的事就是当年那件事的延续，要想解决现在的事，就必需彻彻底底了解当年的事。”
　　师兄瞪着师妹，似乎对她的那番说辞很不认同，却并不反驳。他一向不善于言词，尤其是在巧舌如簧的精卫面前，所幸就少说话多做事，没想到他这样的脾气到是很对日帝的口味。
　　“师兄，你怎么又盯着我看？我发现……你最近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一抹红晕浮上夸父略黑的脸庞，一口酒直灌下去，算是脸红的借口吧。

　　重黎没有去追苍离和龙青，而是展开身形直冲云霄，越过东海穿过天宫一直向上，停在离遥天只有咫尺的一座小佛堂前。淡淡的烟火味道青黑色的门楼，象极了人间的普通小寺庙，可这遥天之端又怎么会有凡人的香火。
　　重黎举步迈了进去，屋子里很暗，并没有供着神佛之像，供桌上空空如也。
　　“泰儿——”试探着叫了一声。
　　“是谁在找泰儿？”一个影子样的东西在供桌边缘发出声音，轻若游丝，低沉暗哑。
　　重黎对着那个影子询声跪下，低伏下去的尊崇不容质疑。
　　“娘，是我。”
　　“黎儿，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整整两万年，我终于等到了！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也不远了吧！”随着角落里的影子抬起头，谁也没有想到这苍老而悠长的声音竟然来源于如此惊心动魄的容颜。
　　满月一般的脸上每一笔勾勒都那么完美无瑕，年轻而润泽，苍白的唇色无损于她的美却平添了些娇柔，玄青佛衣包裹下的纤美绝没有半点龙钟老态，重黎却叫她母亲。
　　“娘，您还好吗？”他和她并不能象普通人家的母子那般享尽天伦之乐，彼此之间相处的时间远远少于分离的时间，连相互靠近的脚步也带着些微的犹豫不决。
　　“黎儿，你都准备好了？记住娘的话，切莫要辜负了你父亲给你取炎黎这个名字的心意。至于泰儿你大可以放心，她既然是从你魂魄中分离出来的，自然也算我的女儿，我会好好照顾她。”
　　“嗯，我只想见见她。”
　　唇上扬似在笑，那绝美的苍白面容上带着不可思意的诡异，“怎么，你不放心？”
　　“不，娘，我只是有些想她，想见见她。”

　　“呵呵，看来我的黎儿开窍了！应该定个日子把你们俩的婚事办了，早结魂魄，成我大事。”放纵的笑向四周扩散，一双纤长柔媚的手掀开她身后的佛帐。
　　尖利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佛堂，却没有惊醒兀自沉睡的泰儿，稚气未消的睡颜上嘴角甜滋滋的弯曲着。耳边听到的和眼前看到的两种无法融合的极端象一根刺狠狠扎在重黎心里，他不得不一步步按着早就布置好的路走下去。
　　炎帝虽是玉帝的胞弟却非一母所出，炎帝的母亲是九黎族的圣女。光辉的九黎神族的后人是理所当然的帝位继承人，却只因晚出生一时三刻只能寄在天宫最偏的北隅苟安，不服、反叛是必然。他出生时父亲给他取名叫炎黎，死后重生娘亲说你就叫重黎吧，于是他又叫了重黎。与他血脉相连的人，给一次生命，又给一次重生，他永远也不可能属于自己。黎，是他挣脱不掉的记号，可泰儿不同，她无意中得了自己的半片魂魄闯进来，终究是无辜的。

　　泰儿平时咋咋呼呼顽皮的很，睡着了却温驯的象只小猫，蜷缩在丝被里一动不动，沉浸在自己依然甜美的梦里幸福着。重黎屏气凝神小心应对，只盼能多拖延几天好为泰儿找个可靠的藏身之所。
　　“泰儿修为不够，还是再等等，我会在凡间加紧寻找父亲的下落，到时候一切都会按您的意思来办。”
　　“你想拖延时间？你以为能拖得了多久？不听话的人有一个昔颜就够了，我可不想再多等一万年。你以为我还有那个耐心吗？……面壁思过，我有什么错？就因为我输了就要苟且偷生，他们却高高在上的享受着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她因为太过于激动而剧烈擅动的双手，带着积压太久的怒吼直击向墙角里积满灰尘碎成粉末的佛像金身，扬起一股淡金色的尘嚣，几粒尘被掌风斜带出去老远，几粒尘悠悠荡荡落在泰儿粉嫩的脸颊上。重黎用指尖轻轻的替她擦去，顺手掖了掖被角，只见那小巧的腮边红晕更深，眼睛似被牵扯住般舍不得移开。
　　“以命易命以魂还魂是娘给我生命让我重生的唯一目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都是您的儿子，一定会听您的吩咐。过去的事您不要太挂怀，过去了又何必计较太多，将来有我和泰儿孝敬您陪您一辈子。”重黎明知道后面半截话说出来母亲也听不进去，可还是忍不住抱了希望。
　　“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在凡间遇到夸父和精卫的事？你记清楚，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过去的种种早就注定了你和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不是夸父那一剑，你怎么会苦熬两万年才得以借着几枝烂竹子重生堕入妖道回不了天界。”

　　那个时候他和夸父常常到瑶池边偷酒喝，被青鸟发现了说要去告发，结果被她要挟着替她干了好多活。那个时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娶青鸟为妻，夸父则一心一意想成为天界最勇猛的战神。
　　腥风血雨来得太突然，他们拿起刀剑指向曾经的朋友，相互对峙的眼中却找不出仇恨的影子。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故意撞上夸父的剑，他想成全所有的人，却最终谁都没有成全。
　　“我会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您放心！”父母之命，做儿子的没有理由拒绝，也拒绝不了。
　　“黎儿，娘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太了解你！你总想事事周全，人人都顾及到，遇事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心不够狠毒总在最后一击时放过你的敌人。这次回来性子一点也没变，叫我怎么放心，既然你不想马上和泰儿成亲，我就把她留下，让她替你尽点孝心陪陪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婆子。我再好好调教她一番，将来才好帮你。”说到最后，她竟是一副沉甸甸语重心长的模样，却不知重黎明镜似的心怎么会不明白她话中深意。
　　最后看一眼泰儿柔软纯真的睡颜，重黎转身离开，怀里揣着的是火热滚烫的炎火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