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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认错 ...

  •   云桂溪笑得有些崩人设,云漏景不禁被他吊上来一点好奇心,比方才话多了些许:“哦?然后呢?”
      “然后啊……”云桂溪的目光似乎落到远处,一直到那数公里以外的蜀州,“然后那姑娘就回家了。”

      看出云桂溪还有话没说完,云漏景便没插话,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云桂溪收回目光,手中折扇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清咳一声,回忆道:

      “我出了关,望见——”

      ·

      蜀州风光,唯一“媚”字。

      山峦如波,起伏跌宕,浩瀚无边,似从近处向外远远铺开,被云层上筛下的天光所洗;湖泊星罗棋布,清澈见底,晶晶然如冷光之乍出于匣。
      而且不仅山水秀丽,山水里养的人也似暖玉作的,女子柔美软糯,声音甜得发鼾;男子玉质金相,个个生得眉清目秀、儒雅风流。
      ——这是史书上记载的,从古至今公认的主流,也不是虚名。

      起码半年前蜀州也是这幅景象。

      云桂溪这趟来蜀州是为个采购一味药材,名叫“黛眉”,最近京都有人花重金下了单子要买,可惜有价无市,恰巧云桂溪多年经营的“信息网”发现蜀州一处确有产出,几经确认后,云桂溪便来了这灵地。
      不过的确也没什么好看的,蜀州遭逢大旱已六月有余,衰败之象从云桂溪出了关口便能看出。

      云桂溪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撩开帘子,见田野荒芜成片,了无人烟,不禁心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大汉朝,果然是气数已尽了吗?”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最后一天夜色将至之前,云桂溪终于赶到了目的地,那是蜀州的一个县,三面环山,水土丰沃,相传是勾践的衣冠冢所在之地,为勾践生前所设,祈福消灾,故名“越王家”。
      然而甭管他是什么“家”,干旱时间一长,到底挡不住,也亏得“黛眉”不怕旱,不然云桂溪怕是要被迫弃了这份不菲的订单。

      云桂溪在越王家寻了一处客栈,刚进门,便见一名年轻女子在窗边坐着,手边放着一把剑,格外引人注目。
      这女子面目冷冽,似是不爱说话,身着黛紫长衫,腰间绑着月牙白云纹腰带,头发高高束起,单是在那一坐,就好像有无形的威压,慑得旁人大气也不敢出。
      云桂溪瞥了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开,心道:“原来蜀州竟也能生出这般儿女么?”

      他思索着,要了一碗热面,便静候着,与那年轻女子隔了半个屋子。
      一时间大厅寂寥无声。

      偏偏就有人不长眼,大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撞开,外面的寒风裹携着落叶扫进大堂,冻得云桂溪打了个哆嗦。进来三人,为首的是个瘦高高的男子,像根“竹签”,门牙有些突,腰间也佩着双匕首,一身貂皮大衣,后面领了两个跟班,看样子是附近山寨子里的人,大概是不知去哪浪完回来了。
      那“竹签”扫了一眼大堂,见只有一个身穿鸦青长袍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冷冰冰的年轻女子,便将目光移到那女子身上,瞧着有些不怀好意地走了过去。

      云桂溪自动被无视,见此,心里想:“那姑娘一看就不好惹,还非得去踢这块铁板,他是不是给冻傻了?”
      果然,“竹签”还没等近那女子的身,便听她薄唇轻启,吐出一字:“滚。”
      她的声线很特殊,有些沙哑,像蒙着一层血腥味的铁锈,落着冰霜。

      “竹签”一愣,而后又笑道,眼睛眯起,从鬓角处拉出一缕浅浅的皱纹:“好,性子烈,爷喜欢。”说着便更加靠近。
      云桂溪在心里为这位大兄弟默哀。
      那女子抬了下眼皮,“唰”的一声脆响,剑刃露出一线,白光晃了晃,冷冷道:“不要让我重复。”

      客栈掌柜的一看,见惯不惯地躲进后厨——临走前,将那碗热面送到云桂溪桌上。
      云桂溪用筷子拨开碗里的葱花,哧溜哧溜地吃起面来,一边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竹签”丝毫不畏惧,仗着有几分功夫,龇着一口龅牙笑道:“呦,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小心刀剑无眼。”
      那女子没有拔剑,然而好像是心情不好,想找个出气桶,便反讥道:“我当是谁——不过是个小小山寨上的一条狗,也敢在这儿乱咬人?”
      云桂溪一听,心下好笑,这姑娘嘴上功夫倒也厉害。

      “竹签”脸色果然顿时铁青,破口骂道:“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洒!”说着五指作爪,伸手就朝那女子抓去!
      云桂溪只觉眼前一晃,什么也没看清,只见那女子小打小闹一样拿起剑,用剑鞘轻轻拍了一下那人的手腕,那人登时便嚎了一嗓子,再定睛看去,手腕处竟是一片淤青。

      云桂溪吓了一跳,心道这姑娘竟这样厉害,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那女子又道:“这几日无聊得紧,我让你一只手,陪我玩玩。”

      “竹签”一脸厉色,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两手拔出匕首,直直刺向那女子颈部!
      云桂溪一惊,心道:“这厮竟是起了杀心?!”

      那女子瘪瘪嘴,好像摇了摇头似的,反手用剑鞘轻飘飘挑开匕首,只听“锵”地一声利响,一只匕首竟被挑飞,钉在云桂溪桌上,入木三分。
      云桂溪:“……”

      那女子偏头,朝云桂溪扯了一下嘴角,算是表示歉意:“失误。”
      云桂溪颔首。

      “竹签”的两个跟班早已躲在角落抱作一团瑟瑟发抖,见此竟有一人小声叫了出来,“竹签”一瞧,知道今天自己走了霉运,碰上了个大人物,算是折在这儿了,当即变了神色,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道,说着还打了自己一巴掌:“女侠饶命!小人胆大包天,冲撞了女侠,实在是罪过!还求女侠留我一条狗命——”
      云桂溪低低地笑出声。

      “窝囊废。”,那女子依旧坐在凳子上,闻言冷笑道:“就这点儿骨气吗?”
      “竹签”搓手赔笑,脸快要贴到地上:“女侠教训的是。”

      那女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一旁的云桂溪莫名有些失望——方才看那掌柜躲进后厨,他还以为能打起来呢,怎么现在就又偃旗息鼓了呢?
      “竹签”则大喜,连连拱手道谢,随后见对方心情缓和,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女侠大名?”
      那女子道:“秦姚。”

      云桂溪阴差阳错地插嘴道:“山遥水远的遥?”
      秦姚回头淡淡地睨他:“姚黄魏紫的姚。”

      云桂溪一愣,发觉这姑娘眼眉生得格外好看,好像牡丹花的花瓣一样,层层得抖下雪粒,一时间看得有些愣神,目光落在秦姚身上迟迟不回,直到对方瞪了他一眼才回神,知道自己失礼了,略微尴尬地摸摸鼻子。
      秦姚看出他一身商人打扮,大概是好心,问道:“当今越王家局势动荡,你一介商人怎地也胡乱来这趟浑水?”

      云桂溪思忖着,心想她说的应该是越王家两股势力间的争斗——这姑娘看来身份不一般。
      他回答道:“云某并未想插手此事。”

      秦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半晌说道:“你可听说过‘回舟不待月,归去越王家’?”
      云桂溪道:“不曾。”

      秦姚突然笑道:“你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桂溪摇头,心下暗暗想道:“难道不是说西施太漂亮,出名不到一个月便被召进宫了吗?”

      秦姚继续道,长睫毛抖落下一层阴影:“它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每月初一来越王家的客人,不呆够一个月,不能放行。就是二十年前的上任武林盟主强行破界,也没能走出去半步。”

      说罢她抬眼看向云桂溪,挑眉道:“更何况一个毫无武功傍身的商人?”

      云桂溪呆滞片刻,猛然一个激灵:“今天——正是九月初一……”

      秦姚笑笑,转身上楼,留下云桂溪与“竹签”三人面面相觑。

      ·

      云桂溪讲到这里,停了下来,问云漏景讨了口茶水喝,润润嗓子继续说道:“我听到那句话时以为我真得搁那呆上个把月,连银两都盘算好怎么花了,哪想第三天越王家就发生内乱,血溅长街。你也知道二哥我四体不勤,连把长刀也拿不起来,遇到这种事是能躲多远躲远,可你猜怎么着?”
      云漏景配合道:“怎么着?”

      云桂溪:“那姑娘先前被人下药被我救了一命,内乱时说要报恩护了我一路,结果护着护着我发现不对,再回神那姑娘已经一剑挑起匪帮头子的首级——她带着我把匪窝给一锅端了!”
      云漏景一开始权当故事来听,听得津津有味,到这不禁鼓了两下掌叫了个彩,然后他又问道:“那,那姑娘的身份是?”

      云桂溪闻言叹了口气,约摸有几分痛心疾首地道:“她呀,是清越派现任掌门秦公的独生女,一把‘清越剑’练得出神入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爹还厉害些许。母亲则是汉明帝时最负盛名的女官‘苏楚’,对,就是那个连中三元的女神童,唉,可谓当地名门望族,各路江湖门派都默认以清越派为首,比那徒有虚名的‘武林盟主’要有实权的多。每年光是向秦家提亲的就多得能从蜀州一直排到京都,我——”
      云漏景听他语气里都带着蔫头耷脑的颓废,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二哥,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羸得那姑娘的芳心。”

      云桂溪委屈兮兮地抬头:“真的吗?”
      云漏景一脸严肃:“真的。”

      云桂溪苦笑:“承三弟吉言了。”
      云漏景用“不要气馁,我相信你能行”的目光回视。

      他暗戳戳地想:“哼,就凭那些年二哥欠下的情债和黑历史,这事就不可能成——权当是给他的一个教训吧。”
      云桂溪满心沧桑,本欲再吐些苦水,抬眼见窗外天色已晚,无奈之下捧着颗玻璃心告辞而去。

      ·

      自云桂溪走后,云漏景伸了个懒腰,抱着手炉暖身子。
      他鼻尖泛粉,尖瘦的下巴埋在围巾里,肩单薄得很,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远远望去就像哪家的小姑娘受了委屈。
      ……莫名其妙的就嫁了人,虽说过了好几个月,却还没适应过来,心里隐隐憋了股火气,死活也撒不出去。

      要不明天出门逛逛吧,听说附近新开了家茶楼,反正这几日书也读完了,顺便再买点新书。云漏景默默地规划着。
      就算嫁了人,也不能荒废学业——他可是要当一代贤臣的人。

      正想着,忽闻叩门声响起,一下一下的,仿佛有许多耐心,有节拍似的。
      云漏景:“……”这个祸害怎么又回来了?

      他没起身,知道晚上比白天更冷,呆上一会儿对方受不住了就会走,便当没听见。
      果然,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下来,门外的人好像走了。
      云漏景松了一口气。

      哪知下一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大步迈进屋内。
      云漏景瞪大眼睛:“你!——”

      温折铁裹着一身呼啸的寒风,脸颊泛着嫣红,眼眉半垂,五官被烛火映得更加立体。他踉跄着步子来到床边,站了片刻,突然猛地弯下腰。云漏景下意识向后躲,重重跌在床上。
      温大“祸害”双手撑在对方头两侧,俯身慢慢逼近。

      云漏景心尖上好像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一股异样的心思弥漫开来,还没等他品出个什么味道,那异样的感觉便稍纵即逝。
      ……酒气这么大。云漏景被那酒味呛得不行,别开脸不悦地想道,他又去哪儿作了?

      “景儿……”温折铁目光涣散,喃喃细语道。
      “嗯?”云漏景没听清,“你说什么?”

      温折铁酒还没醒,将额头贴在云漏景的额头上,“景……呃……景儿……”
      “别生气了……好不好?……”

      云漏景一脸黑线:“你给我起来。”
      “我不。”

      “……你真以为我好欺负?”云漏景咬着下唇,原本无处发泄的怒意找到出口,从胸膛扩散开来。
      明明是他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娶我,现在居然还搁这儿给我装可怜,好像我怎么地他似的!

      温折铁似乎察觉到什么,亲昵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解地歪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去吻对方的眼角,像是想要讨他欢心。
      然而云漏景向来不吃这套,他倏地别开脸,怒道:“你有完没回!给我下去!”说着伸手推他。

      ……奈何温折铁武功超群,下盘极稳,任云漏景使出吃奶的劲,也岿然不动。
      温折铁委屈地撅起嘴,去蹭云漏景的脖颈:“我知道错了,夫人别生气了,以后你让我向东我决不向西,让我打狗我决不撵鸡,你让我干啥我干啥——只是,只是别不理我。”
      说着色胆包天,伸手抚上对方的腰。

      ——这回是真到云漏景的忍耐极限了。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句什么,随即抬腿狠狠向某处踢去!

      这下子温折铁是清醒得再彻底不过了,他“嗷”地一声,捂住那要命的地方跳下床。
      温折铁没想到平时柔弱温顺的“小先生”反应会这激烈。
      他哭丧着脸,冷硬的面庞线条在这个表情下显得十分滑稽:“小景儿下腿太黑,为夫这下挨得怕是要废了。”

      云漏景支起身子,冷冷道:“再叫唤就给我滚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温总在哄妻的道路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温折铁:“呜呜呜,小景儿快来疼疼我。”
    云漏景:“滚一边儿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温折铁:“……”
    o(╯□╰)o果然“哄妻火葬场”什么的真是好好吃哦(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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